第49章

頗出意外。

“蘇”姑娘在偏廳接見了易河。

易河喜白,以最上等的繭絲錦緞裁成款式各異的長衫,今日他一襲的祥雲紋描金雅白的春衫,面如白玉,雙目細長炯亮,乍一看有白狐公子再世之感。

而陸從致也喜着白。

袖邊以銀錢勾着團花的複襦,再配着素雅的帷帽。舉手投足如花兒緩緩綻放,令同行的寒仲秋一時看傻了眼。

這女子甚至不顯露臉容,光是靜靜地坐着,卻能勾住你的目光。

美人之美,勾魂動魄,氣韻決定一切。

生怕自己的目光過張狂無禮,他以手背掩嘴,輕咳一聲,強行調回癡迷的視線。

在易河眼中,眼前的女子只是擄走愛妻的禍首。

她的秀美,與自己無關。

她的妩媚,也與自己無關。

他只想要回他的齊五,他的妻子。

兩人客套喧寒幾句。

陸從致狀似無意地劃過跟前這名本是她“丈夫”的男人。他的眼內含怒,玉臉卻帶笑,真是虛僞。

表裏不一的男人,郁青當了他一月妻子,躺在狐貍王的身邊應不好受呀!要是她怕夜半起身弑夫。

她問:“不知妹婿因何事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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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死去”的齊五的丈夫,而她是他的妻姐“蘇姑娘”。

易河右手輕拍了拍左手背,斂去眼內的精光,回道:“我家夫人走了近月餘。我只顧着自己傷懷,都沒能上門慰問外公和妻姐,實在是對不住。”

他到底察覺到什麽了?

竟又跑來無類社。

“是我家妹妹沒有福氣,又怎能怪妹婿呢。妹妹害妹婿成了鳏夫,承受喪妻之痛……小女實在……”蘇姑娘垂首,已無語凝噎。

一人說我家夫人只是走了。(堅定地認為妻子仍在生。)

一人說我家妹妹死了,永不回來了。(肯定妹妹已亡。)

論戲份,這位蘇家姑娘更吃重。若不是易河肯定那女屍不是他的齊五,真會被她騙過去了。

易河淡諷:“她有沒有福氣,誰料得準。在我心底她從不曾離開,哪來的喪妻之痛?妻姐莫要損我家五姑娘的福。”

他就是不高興有人損自己的妻子。

還說她福薄。

他易河的妻子洪福齊天,會與他白頭偕老。

見他憤然地替郁青出頭,陸從致心下有疑。不過是一月夫妻,瞧他倒有幾分真情,可惜郁青不可能成為任何人的妻子。

她人生只做兩件事情,第一:保護好陸從致,一切以陸從致為先為重。第二:縱橫商場,成為一名出色的商人。

那日她和郁青離開西府時,她臉容上的不舍竟不是與自己開玩笑的。看來她和易河之間并非只是一月的露水姻緣,遇晨光即散。

“妹婿心善,但小女還是認為齊五的确是個沒有福氣的女人。一心以為離開了齊府能享受幾日易家夫人的福,可惜命如柳絮随風去。這樣的女人不是沒有福氣,是什麽?”陸從致話中的齊五是自己,而非郁青。

她罵自己,半點不留情。

而易河聽了卻不是那麽一回事。他的易夫人聰慧可人,怎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數落為沒福氣的女人。

他哪能再忍。

傾身往前,湊近這白衫美人,恨恨地盯着這片白紗,他收起臉上所有的笑意,惡沖沖地道:“齊五是我易河的女人,便是妻姐你也無權替她下注解。我易河說她有福氣,她就是有福氣。”

他滿口熱氣直接噴來,縱是隔着面紗也感覺到他的怒火。

從致來不及閃避,那護妻心切的首富情緒失控,幾近撞上她,幸好有人眼明手快,将她扯離座,一把摟入懷內,姿勢是絕對占有。

冉陽低首,低沉的嗓音揉着一些陰冷。“你當真要挑戰我的忍耐性?”

那日她竟敢着他的臉面說什麽非天青莊莊主不嫁,他早已警告過她,別觸他的底線:她是他的女人,這事實不容否定,不容破壞。

他能容忍她使些小性子,但要在大提前不能招惹其他男人,故意氣他。

前事剛過,她的毛病又發了?

陸從致推開他,輕哼:“小女是個弱女子,哪敢挑戰冉爺呀!”

與易家奸商一比,面對冉大爺可謂是既舒服又自在。

涼國首富易河,是她的“前夫”,一聽剎筆報告,他馬上趕來。畢竟兩人有婚約是事實,齊五是易河的妻也是事實。

身份一拆,易河若強行将真齊五陸從致帶回易府,也無人可阻止。

見兩人的态度親昵自然,像是情人間的打鬧。

易河不禁打量着冉陽。拱手道:“不知公子是何人?與我妻姐是?”

天青莊莊主求親于蘇姑娘,傳聞那郁莊主是臉相秀氣的男子,與眼前這雄壯的江湖青年完全颠倒。

這美人,美則美矣,過于招蜂引蝶,真不宜娶回家供着,過于危險,也過于令丈夫憂心,實不是妻子的合适人選。

郁莊主年輕有為,行商眼光獨到,連他也連連敗于他手中,竟然會挑這麽個危險的女子為妻?

着實讓人不解。

或許,真是美人關難過吧!

“在下姓冉,單字陽。易公子有禮了。”冉陽大方地答道。

冉陽?

浩陽劍客冉陽。

他一名武夫,在無類社這樣的學堂做什麽?

與妻姐又是何關系?

易河問題竄上心頭,但當下也無法解。只見他回禮,笑道:“原來是冉劍客呀,失禮了失禮了!”

“哪裏哪裏。冉某一直想見一見易當家。”

冉陽的話倒是心底話,易河挂上陸從致丈夫的名頭,如一道刺,時常刺痛他的心,雖只有名而無實,他不喜陸從致曾成為別人/妻子的事實。

冉陽問:“不知易當家來無類社有何要事?”

“哦,我來看望我家外公和妻姐。”易河笑言,看了眼冉陽又問:“不知冉劍客來無類社又因何事?”

這話不對吧。

看望外公應是求見陸先儒,長幼有序,怎一來直接來見陸從致呀!

冉陽一扯嘴角,暖味地回道:“冉某有些私事要辦。”

這私事該不就是指妻姐“蘇姑娘”吧!這可有趣了。易河心思轉呀轉,忽地萌生了一道念頭。

齊五,我要你自己回到易府來。

他笑了笑,不動聲息地又轉向一旁看戲不語的陸從致說:“妻姐,我瞧今日的天氣不錯,上回都沒能給岳母好好上柱香,不如妻姐陪我走一趟吧!”

這要求合符常理,雖不明他意欲何為,陸從致也不好拒絕。

她擺手作請,易河率先跨步出門。

冉陽沉着臉瞪着兩人相偕出門。

論外貌他倆的确相配,只是他不會輕易放手的。

梅林中,暖陽細碎。

兩道白影一前一後,皆沉默不語。

身前的男子忽地緩下腳步,笑看離自己兩步的少女說:“妻姐不好奇我為何來無類社尋你嗎?”

“妹婿不是說來看望我和外公嗎?”陸從致斟酌用字,将問題丢回給他。

易河往後兩步,走近她,玉似臉容蕩着迷人的笑意。那手一揚,輕輕地碰上那一方潔白的面紗,柔聲道:“妻姐和我家夫人的氣味相近,真教人懷念呀!”

這一縷淡淡的梅香,曾經只屬于他的梅香啊!

易河舉動已越禮,但陸從致只是冷淡地看着他,想弄清楚他的目的,故沒有出聲喝止,卻讓躲在梅樹上的豐叔眉頭大皺,手指發癢。

這奸商招惹了青丫頭,現下又要來招惹從致?哼!

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滑下,幾乎碰到她光潔的下颌。眼內滿是柔情,他輕聲說:“易夫人的位置總不能空着。”

“那妹婿的意思是?”又想去荼毒哪位可憐的女子了!

易河一把執住她的小手,笑問:“不知妻姐有沒有興趣坐一坐易夫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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