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四月人間大美。
山野染着七彩,溪澗淙淙,鳥兒南返,風與雲是自然界最好的畫師,扯着陽光作畫布,一花一葉也難掩其美麗。
山花處處的小道上,一駕樸實的馬車緩緩前行。
車夫是一名高壯青年,一身暗青的長衫随春風飄動,暗黃的發絲張狂如鷹,自由卻又收斂。
他放開缰繩,半眯眼眸,背靠車柱,任馬兒随意行走。車內的嬌客故意與他作對,躲在車輿內假寐,不願搭理他。
青年吹着春風,曬着暖陽,眼前一片美景竟無人分享,直覺可惜。墨眸一轉,四下打量,見野外之地杳無人跡。
他清了清喉嚨,大膽地扯開嘴巴唱道:“真,不真,假,不假……你的心太壞了。短,不短,長,不長,想和你心相依。吞,不吞,吐,不吐,你總想唬弄有情人呀!唬弄有情人!!”
一曲既罷,車內卻不見半點聲響。
冉陽按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地撩起車簾一角,卻見車內的女子縮成一團,肩膀一抖一抖,秀美的臉兒因憋笑而泛起兩團潮紅,舉動可疑,模樣可愛。
把車簾一挂,将陽光撒進車內。
瞅着她,說:“要笑就笑吧!”
難得一展歌喉,他的嗓音低沉,渾圓厚重,并不難聽。這小女子到底在笑什麽?讓他不禁擰起眉。
被人捉個正着。
陸從致身子一歪,幹脆躺平在車上,緊接着“呵呵……”清脆的笑聲流洩一車,與那和風一奏,竟如天籁般繞梁不絕。
車前的青年剛升起的兩分惱火,瞬間被笑聲熄滅。這人,明明笑起來如此好看,她卻吝啬給他一個笑臉。
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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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身鑽入車內。
那躺平的女子沒有防範,只顧着笑,笑得眼泛淚珠,卻停不下來。
這人說是弱水樓樓主,卻像個閨閣怨婦般唱什麽“你的心太壞!”與他嚴肅的臉容不搭調,與他大劍客的身份不符。
正因無法相像才讓她笑意滿溢。
那人一探身,半個身子擋住了暖陽,擋住了陸從致視線,他的臉容突然竄入眼內。陸從致想退開,卻被他的手肘壓住幾縷烏絲。
兩人反方向相對,陸從致眨了眨眼,收住笑意,問他:“做什麽?別壓着我的發,疼。”
“你剛剛在取笑我?”冉陽不松手,質問。
“你……你哪只眼睛瞧見我取笑你?我笑那風兒太溫柔,我笑那陽光太溫暖,我笑那山花太燦爛。”
睜眼說瞎話,說得就是陸從致。反正她不承認,他又耐她如何呢!
“你——”
他一窒,牙一咬又道:“姑娘是想抵賴麽?按江湖規矩冉某身為劍客被取笑,是要與對方一決死戰。”
“你欺負人。我不懂武功,你一根手指就能拿我的命,比試哪有公平可言。”
那人的指尖劃過她微皺的眉心,笑道:“小傻瓜,我與你比劍有何意思。既然是我的歌聲被你取笑了,那你給我唱一曲,讓我心服口服。”
這才是冉陽的目的。
陸從致的嗓音清洌,甚是動聽,若是來一曲,估計得讓他終身難忘。
聞言,陸從致輕哼一聲,拒絕:“不要。”
“那姑娘可是想與冉某比劍麽?”
擺明就是威脅。
陸從致瞅了他一眼,逆光而視,瞧不真切他的臉容,卻見他嘴角一扯,帶着幾分笑意。不能讓他太得意忘形。
轉了轉心思。
她撫上他的手肘,無奈地應聲:“我疼,你先放開手。我只唱一曲,且你得坐回車前去,我在車內唱,不許你瞧。”
只要她同意唱,他心生歡喜。忙松開手,扶她坐起。
陸從致揉了揉頭皮,推了推冉陽,示意他當個稱職的車夫。
兩人離開無類社從樂清出發,陸從致一直躲在車內,也懶得蒙上面紗。那張精致又秀美的臉容時常令冉陽失神。
偶爾,他也反省自己。
玩物尚能喪志,女/色令人神魂颠倒呀!
只是他早已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見她臉龐還餘一抹紅暈,他忍不住探手點了點,卻被那無情的女人狠心拍掉。他只好轉身退出車輿,靜待那美妙的歌聲。
陸從致靠近車窗,看了眼車外的美景,一邊梳理自己散亂的發絲,一邊輕咳幾聲,再揚聲唱:“路上的花兒開,我也想早點離開,卻被困在車內。誰說哪麻雀沒有嘴呀,還想啄壞我的屋?誰說你是個好男兒?為何要劫我離開?即便劫了我,我也不嫁你……我也不嫁你喲!”
果真是令人終身難忘的曲子。
車夫呆呆地坐着,簡直不敢置信。
這小女子竟敢——
竟敢夾槍帶棒地狠狠地罵了他一頓。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動聽的歌聲脫口一出,比世間最狠的劍還要厲害,招招刺中冉陽的心髒。
連最美的風景也抹不平車夫平生的怒火。只見他猛地站起身,揮開厚重的車簾,一陣寒風卷入。
那女子淡定地擡首笑問:“冉爺,還想不想聽我唱曲子?”
冉陽不答,鑽入車內,直接堵住她的小嘴。
她有讓人捉狂的本領,也有讓人瘋狂的相貌和性格。這一路,恐怕并不如他所想的這般順利呀!
要偷走這小女子的心,談何容易?!
馬兒卻不管,只緩緩向前,遇青嫩的草便停下低頭啃幾口,遇到它不愛的風景便繼續往前。
無類社書房內,有兩人挑燈下棋。
屋內,只有燈芯“滋滋”地作響,白發老人卻只是捋着胡子不說話,而對座同樣是白了胡子的陸先生則擰着眉,思索着下一步。
對座的老人突然出聲問:“阿儒呀,你把從致那丫頭送出去,是意欲何為?”
陸先儒一怔,笑了笑,說:“女兒最後都是別人家的。我從前不懂這個道理,一直想将阿雪留在我身邊,結果……唉!”
“所以。”
“從致這丫頭長相雖不及阿雪,但心太傲,容易招惹人。一但碰上,都想征服她那樣的女子……結果是不堪設想。冉小子是個聰明能幹的男人,能一心護着她。我也不求什麽的,只盼不再白頭人送黑頭人,于願已足。”
“所以!”
“哈哈哈……我愉快地将孫女送出去啦!”陸先儒笑聲剛畢,缺先生舉起手,下了一子,笑說:“将軍!”
這……
作者有話要說:
啊,為何要唱曲,害我透逗的腦子……嗚……
總以為自己都碼了,結果回頭一瞧,怎都隔日更啦???得再努力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