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茍命中（7）
茍命中（7）
起個大早，晨跑、洗澡之後與家裏人吃頓早飯，裴項硯神清氣爽，驅車去了藝大。
這次不再是西裝革履。裴項硯身着白襯衫、牛仔外套，黑色長褲，任由碎發散在額前。一掃身為老板的威嚴，分明就是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
“下次記得帶校園卡啊。”學校保安瞧了一眼，把他當成學生放了行。
裴項硯笑了，心想他也年輕了一回。
打聽到話劇表演在傳媒實訓中心的二樓表演廳開展，裴項硯坐上公交，轉乘到了該地點。
憑借着一張年輕面孔，裴項硯順利混進了廳內，挑了不起眼的最後幾排入座。
話劇舞臺上，學生們在忙裏忙外布設場景。還有的學生見縫插針在旁彩排，不肯放過一點兒上臺的機會，就像将來拼命抓住每個成名的機會一樣。
視線掃了一圈，裴項硯沒有看到鹿鳴星。
看了一眼時間，演出十點半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開場。裴項硯索性起身到走廊處，拿着手機查看今早組員發來的合同。
屏幕太小，字又多，很快看得裴項硯有些不适，他閉眼捏捏鼻梁，再睜眼時，竟看到了正抱着一堆道具翅膀挪動的少年。
“鹿鳴星，你快點，我們第二組上場，還有很多道具沒搬。”
“好的！”少年應着，因巨大翅膀擋住了視野，他只能低頭看腳下的路，完全沒注意到廊道旁的裴項硯。
裴項硯沒有去幫忙，而是站在角落陰影處，看着鹿鳴星一次又一次來回搬運道具。
搬得一頭汗，大喘着氣，剛搬完還沒等歇息，鹿鳴星就被一個學生叫住。
“就差你沒化妝了，你也太耽誤事了吧。”那學生抱怨一聲，瞪了鹿鳴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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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星張張嘴想解釋，但最終只是低頭道歉：“對不起。”
“算了，反正你也只是露個臉。過來化妝。”無奈翻個白眼，學生不耐煩地招呼他。
“好，麻煩你了。”
待兩人離開，裴項硯現出身來，眉間蹙緊。
[嗚嗚，主角又受欺負了！宿主你趕緊搖人去揍那些家夥！]系統咬手絹兒。
裴項硯沒搭話，沉默着再次入場。
本想坐到原定的後排，卻沒想在中部位置看到了許諾意。氣質絕佳，面容俊逸，身材清瘦挺拔，确實稱得上是校草級的人物。
趁着人不多，裴項硯戴上口罩，默默坐到了許諾意身後。
[不可以搞他哦。]系統幽幽發聲。
裴項硯勾起唇角，沒有表态。
表演廳的這場話劇表演是表演系學生的期末考試，因此是按抽簽順序一組一組進行的。
第一場話劇《夢境》，學生們利用了鏡子反射和煙霧，很好呈現了舞臺效果。可惜，有些人的臺詞一快就含糊，有些拖節奏。作品本身給的意境差了些，但畢竟是學生的原創，不必太苛責。
臺下專業老師給的中肯建議，讓裴項硯也覺得這個學校的師資質量不錯。
“好，下一組準備。”
“話劇表演——《謀殺天使》。”
第一幕。
舞臺幕布拉開，一片漆黑中，猝然打下一道潔白的光。
蜷坐在一堆白色羽毛上的天使，沒有翅膀。
‘鹿鳴星。’
裴項硯瞳孔驟放，感覺心髒在劇烈收縮。
天使有着雪白的發絲，白皙的肌膚，純潔的白袍，絕世的容顏，唯獨沒有一對白色翅膀。
在唯一的燈光下，天使的美，驚心動魄，獨一無二。
周圍絮言低語，響起。
“瞧，他沒有翅膀，算什麽天使？”
“離他遠點，他是不完美的。”
“天使天生就有翅膀，可他為什麽沒有？”
......
天使滿眼驚惶，那讓人看一眼就覺心碎的表情，卻在下一秒化為血色！
從天而降的一盆血水，徹徹底底澆在了鹿鳴星身上！
“嘶——”
觀衆席上一片驚呼，繼而倒吸涼氣。
這絕對是一場事故！
[握草！！]系統直接在裴項硯腦子裏炸了。
“鹿鳴星！”許諾意猛地竄起身，意圖沖向舞臺！
千鈞一發之際，後座的裴項硯一手壓在許諾意肩頭，強勢的Alpha信息素頃刻間如雪崩傾瀉而下，壓得其被迫坐回座椅上！
“同學，你擋到我了。”
裴項硯嗓音低沉，隐透着恐怖威壓。
再看圍坐着的Omega們已然癱軟在座，只有Beta們在狀況外。
而從始至終，裴項硯的目光都沒離開過舞臺。
浸染血色的天使像早已習慣受到欺淩，神情沒有半點狼狽。他仰起脖頸，虔誠祈禱：“我願意用雙眼，換取一對翅膀。”
許願天使流出血淚，卻又掩飾般捂住雙目，血水沿着下颚從白皙手腕股股流淌。
殊不知蒙蔽眼睛，是喪失自我的開始。
......
一幕結束，燈光暗下。
[這就是主角的光芒麽。]系統喃喃。
裴項硯收回手，趁着全場陷入一片黑暗，悄然離開了表演廳。
他看着鹿鳴星低頭胡亂擦着滿臉滿身的紅色顏料，從後臺快步走出。看着他匆匆下樓，看着他被許諾意一把拉住胳膊。
鹿鳴星全身顫抖，想極力掙開許諾意的手，卻無法撼動Alpha的力量。
“鹿鳴星，你表演的很好。相信我，相信自己。”許諾意認真盯着他。
鹿鳴星的掙紮逐漸變小，呆呆凝望着許諾意。
“繼續努力啊，別放棄。”許諾意鼓勵着，眼神溫柔而熾熱。
鹿鳴星先是細微點頭，繼而大力點頭。
“好了，我要先回去了，秋霖的表演被排在了後一組，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許諾意笑着，松開對他的桎梏，轉身迅速離開。
他就那樣走了，不帶一絲猶疑。
留下鹿鳴星呆立原地，眼神空洞。
突然，一件牛仔外套蓋在了他腦袋上，普洱茶的醇香仿佛帶着無盡的恬淡與安寧。與許諾意清涼、冷淡的薄荷信息素，全然不同。
“是我，裴項硯。”
“我...知道。”鹿鳴星忘不了這個Alpha的信息素，帶給他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跟我走吧。”
“...好。”
好字剛出口，鹿鳴星一個驚呼，下意識摟緊裴項硯的脖頸，害怕摔跤。
裴項硯則有些詫異，鹿鳴星将近一米八的身高，他用了十分的力氣，卻又在剛才撤了三分。
好輕。
抱着Omega沿校園的楊柳湖岸慢走，随意一瞥，湖面波光粼粼，一兩只棕黑小鴨子正在悠然凫水。
‘抱着這個人，就像擁有了全世界。’
裴項硯腦中忽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忍不住唇角微揚，覺得此時此刻很美好。
隔着衣物，聽到Alpha沉穩的心跳，鹿鳴星放松了身心，緊閉雙眼。
[——獲得主角好感度+3，進度38％。]
“你為什麽會在學校？”
“來看你的話劇表演。”
聽到鹿鳴星的詢問，裴項硯實話實說。
沉默片刻，鹿鳴星悶悶發聲：“不可能，我根本不在表演名單上。”他只是扮演一幕沒有翅膀時的天使。
“我是來看你的。”裴項硯說。
鹿鳴星又沉默了，忽然問：“你想了解這個故事嗎？”
“嗯。”
後來——
天使用雙眼向惡魔換取了一對翅膀，天使們卻說，那翅膀是黑色的，是罪惡。
于是，天使用歌喉向惡魔換取了白色翅膀，天使們卻又說，哪有天使不會歌唱？
漸漸的，天使明白了，自己從出生就是殘缺的，無論多麽努力的去彌補，都是殘缺的。絕望中，他反而感激起那個唯一願意幫他實現‘願望’的惡魔。貪戀惡魔別有深意的溫柔，甚至甘願為此獻出自己的靈魂。
一切結束前，在天使們淨化心靈的吟唱中，天使拔掉了翅膀，就像剛出生時一樣......
“天使死于惡魔，天使死于天使，天使死于謀殺。”
鹿鳴星的語速很慢，就像在回憶自己的一生。
“為什麽，明明都在天堂，有的天使卻是殘缺的？”他問。
“那就不做天使了。”裴項硯頓住腳步，“鹿鳴星，做明星吧。”
“你會是最耀眼的那顆星。”
Alpha的鼓勵，振聾發聩。
[——獲得主角好感度+10，進度48％。抽獎開啓——恭喜獲得免傷卡一張。]
從未有人與他說過，‘鹿鳴星，做明星吧，你會是最耀眼的那顆星’。
他說，鹿鳴星的鳴星，是明星的鳴星。
“謝謝...”
鹿鳴星輕聲道謝，沒再吭聲。
微風拂過，點點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射下來，歲月靜好。
離開藝大，裴項硯将鹿鳴星放在後座，撥開外套，一張沉睡的臉映入眼簾。
紅色顏料下的睡顏并不安生，眉頭隆起，臉側殘有淚痕。就像只被丢棄雨夜路旁的小貓，可憐又無助。
裴項硯手掌輕貼在鹿鳴星的眉心，輕揉開這團悲傷郁結。
睡夢中的Omega自覺将頭蹭進Alpha掌心，随即舒坦嘆息，就像找到了依靠。
輕揚淡笑，裴項硯眼裏抑不住柔光。
‘鹿鳴星，世界的主角，你該站在舞臺最中央，閃閃發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