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這話說得有點沒道理,不說沒人知道韓家劍門的帝藥八齋落在韓湛盧手上,正如霍信所說,這帝藥八齋除了當花瓶也沒別的用處了,要不是霍信還惦記着掌門威嚴,誰有那閑工夫放心上?

雪君想了想問他:“這是老掌門跟你說的?”

韓湛盧就笑說:“他什麽也沒說,但他覺得我從來都是韓家的外挂,有我在,劍門不會就此完了,所以臨別前還惦記着給外挂氪金。”

可惜雪君絲毫體會不了他這種幽默:“氪金?”

“就是水流心。”韓湛盧渾不在意地說。

雪君平靜的神色中終于閃過一絲謹慎,深深看了他一眼:“是什麽人在打帝藥八齋的主意?”

韓湛盧對上他的視線,卻只是笑道:“師父既然要我保住劍門,你們就當全然不知這回事好了,對你們來講也沒什麽壞處。霍信恨我,覺得我一個出身萬妖閣的,前來拜韓章為師是居心叵測,可我從沒做過任何對劍門不利的事,恨我太沒道理了,你得跟他說說,他只是在恨自己比不過我,就別來找我麻煩。”

雪君深以為然,可是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平平靜靜地從長袖中摸出一個黑毛團子:“晚了。”

蘭苑大堂轉眼間空了不少,範子清打聽到現在正有幾場拍賣,想去見識見識。

不過墨翁卻意不在此,拉着範子清到了一邊的小桌子去,豪爽地點了瓶上好白酒,一副酒桌上談生意的架勢,先給他倒了一杯過去:“情報你我都到手了,事先說好,賺了錢,就我倆平分,小兄弟,我們都是聚妖地的,這面子你得給啊。”

話說到一半,範子清就知道這話題兒童不宜,于是讓小魚坐在膝蓋上,雙手捂住了她的耳朵,魚兒仰着頭看他,他便附在女孩耳邊低聲說:“乖啊,大爺在講髒話,我怕污了你耳朵,以後學壞就不好了,我幫你說說他。”

剛一本正經地哄完小孩,範子清迅速捂緊了小魚的耳朵,很快進入了角色:“合着你就差五花大綁了,還膽大包天地想着從他身上撈一筆,老爺子,你能活到這歲數,看來是全靠運氣好。”

“這不怪我。”墨翁摸着他的長胡子說,“你看,他們說這事時又不防着點,不就為了讓我洩露出去的嗎?老頭我不能辜負期待啊。”

這老頭自從知道範子清是韓湛盧新收的小弟,直接将他跟韓湛盧底下那幫臨時工劃了等號,覺得彼此都是一丘之貉,一點裝模作樣的矜持也沒有了。

“得了,這種無賴嘴臉你有種就擺給韓湛盧看去,在我這就免了。”範子清聽他這種歪理,沒好氣地說,“跟你平分不是不可以,但這種情報也有人要嗎?誰會信你空口無憑的兩句話?還有啊,這怎麽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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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翁朝他眨了眨眼,從衣兜裏摸了一把,露出了小銅鏡一角,賊笑道:“放心,都錄好了。妖世前陣子關于韓家劍門的新聞熱度不低,這次我們可以放消息說,這裏有劍門不和的真相,你說說,誰還不第一時間撲着給我們送錢?”

範子清算是明白了,這位老大爺純粹是為了不辜負吃瓜群衆的八卦期待啊。

他琢磨了一下,自覺是個被炒鱿魚的好機會,于是乎致力給韓湛盧添堵的範子清三言兩語把事情定好,唯恐墨翁這個戴罪之身會出什麽差錯,還速速在蘭苑辦妥了手續,範子清領着小魚出門買了些點心的時間,很快這情報也加入了拍賣行列中。

韓小魚在旁邊安靜地吃着,範子清跟墨翁兩人翻看着新出爐的拍賣名錄,發現這情報還放在了壓軸的位置,至于開價方面,他不太懂行,又對照了前面的商品報價,顯然是要高出一些,看來八卦消息确實很能賺錢。

随後,範子清的視線落在了一頁商品信息上。

拍賣名錄的風格簡明扼要,都是只有幾張照片,旁邊附帶幾行詳細信息,這一頁跟其他拍賣器物的信息看上去并無太大差別,但讓範子清觸目驚心的一點是,照片上是一只蜷縮在籠子裏的鳥妖。

那鳥妖看上去是個七八歲大的男孩,細高個,模樣也好看,大概拍照前處理過,衣服整潔,毛羽也幹淨,但跟後背一雙碩大的翅膀擠在窄小的鐵籠子裏,手腳都被铐着,身體軟綿綿地倚在鐵欄杆上,雙眼無神望着鏡頭的方向,不知是不是喂過什麽藥。

墨翁一整天下來,已經習慣了給他們當導游,見範子清定定地看着,也跟着瞅了一眼,順口說道:“這只鳥是啞巴,不會唱歌,可惜了這張臉,不然就不是裝在鐵籠子裏的貨色了,蘭苑會專門設計打造一個金絲籠,賣價也會高出不少。”

“這……”範子清艱難地開口問,“你們都搞這麽明目張膽嗎?”

都當韓湛盧這管理人死了麽?

“你難道第一天當妖嗎?”墨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血契買賣一直都是個大熱門,除了韓大人那種腦子裏不知整天裝些什麽的,誰手頭上不得有幾道血契?”

範子清無言以對,他算是明白了,妖的風俗習慣真的不能用人間的标準去衡量。

正當這時,樓上包間傳來轟隆巨響,只見蘭苑的紫藤花妖花容失色,已經驚呼着喊保安了,到處一片騷動,幾人忙擡頭去看,發現那正是他們的包間。

不知從何而來的冰雪像是瀑布般,勢不可擋地從欄杆上沖了下來,轟然撞在大堂地板上,向四面八方翻湧過去,頓時炸開了一片白茫茫的霜雪,寒氣席卷四周,暖春時節也頓時變成冰天雪地,大堂徹底亂作一團。

韓湛盧從二樓上一躍而出,半空中猛地扭轉身體,長劍一揮,迎面對上了冰雪中直刺出來的另一把劍,利器相撞的聲音無比刺耳,當場濺起了一片火花。

那劍的主人從風雪中冒出頭來,只見遠在妖世的霍信現身在此,正怒不可遏地說:“我今日非給劍門清理門戶不可!”

韓湛盧剛才的和顏悅色大概全是被韓章師父的叮囑憋出來的,這時真刀真槍上陣,整個人看起來都輕快了不少,身形游蛇似的在滿場風雪中亂竄,後頭掇着一個緊追不舍的霍信,看起來就像是在劍門上課時逗着小弟子玩。

他就這麽一派輕松地笑道:“小師侄,你這當上掌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我這韓家的從韓家劍門趕出來,過河拆板可得不了人心啊。”

“砍了你就是人心!”霍信怒道,“在背後你倒是會說,什麽從沒做過對劍門不利的事?八十年前的事你難道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他急追上前,長劍自上而下砍落,恨不得将韓湛盧從頭頂開始一分為二,然而後者仿佛頭頂上也長了眼睛,在劍刃即将落下前,腳步驀地往邊上錯開,輕巧地讓過了霍信的攻勢。

韓湛盧能在劍門那張粗陋的天羅地網中游刃有餘,自然也不怕對上霍信這個光棍司令,在他還來不及撤力換招前,韓湛盧已經一腳踢開了他的劍,他速度幾乎快得看不見,在霍信察覺出危險時,寒芒已如毒蛇吐信般舔上了霍信的後脖子。

魑魅魍魉作為替身術使用時,只能發揮本人一成的實力,更何況,霍信的真身只是一頭白鹿,沒有像他弟子羅洲渚一樣堅厚的皮肉,能依靠的只有自身劍術與妖力,所以大多時候都脫不離雪君的援手。

更有甚者,這位劍門師伯雖二十年沒回過妖世,但在此之前,兩人的比試韓湛盧從來都是壓倒性的優勢,哪怕在人間這種靈脈貧瘠不利修行的地方,這把劍似乎也沒鏽得不能用了,彼此間那道天塹鴻溝也依舊沒有縮減分毫。

“師兄!”徐晉已經化身成了地狼,雪君知道以霍信的脾氣,不喜歡讓人在這時搗亂,幹脆專門跟徐晉作對,被殃及池魚的狼崽子艱難地扒在二樓柱子上,一手還死死抱着個畫盒,在一片洶湧的雪潮中呼喊道,“你還能不能講理了!八十年前師父都沒說什麽,你不能這麽忘恩負義!”

“你給我閉嘴!這把劍就沒裝着什麽恩和義!”霍信絲毫不顧脖子上的威脅,扭頭沖徐晉吼了一聲,“那時你還小,懂個屁的事,我看都是他給你灌了不知什麽迷魂湯!”

說罷,他悍不畏死地對韓湛盧說:“你最好自己把東西交出來,不然我就把徐晉……”

韓湛盧最恨被威脅,當即冷笑着打斷:“殺吧,請自便。”

“師伯!”日常沒妖權的小師侄欲哭無淚。

霍信:“……”

其實他只想說把徐晉綁回劍門去,不過韓湛盧連威脅是什麽都懶得聽。

可憐的徐小師侄被夾在師伯與師兄争吵中,還無辜被兩邊嫌棄了個遍,覺得自己這條小命當真無比孤苦。

韓湛盧漫不經心地說:“你們師兄弟的問題,自己打一架解決去,我一個外人總被拖下水算什麽。”

霍信氣的牙癢癢,擡起劍鞘甩開了韓湛盧根本沒使勁的劍:“今天就讓你知道到底是誰的問題!”

另一頭,早在蘭苑大堂雪崩的時候,範子清就一抄手抱起了魚兒,跟着墨翁往樓梯的方向避難去了,這時爬到了三樓上,擠在一群議論紛紛的人群中,俯視着大堂的戰況。

範子清說:“這幫劍門的妖是不是太過恃寵而驕了?”

旁邊的墨翁聽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句,險些懷疑自己一夜之間已經老到連耳朵都不中用了:“小兄弟,是你眼睛有問題,還是老頭我耳朵有問題了?你說誰恃寵而驕?”

“大爺,你有所不知。”範子清認真地說,“我們這老大前陣子就把劍門掀了,但基本沒出什麽事,只是把人揍了個輕傷小傷,現在劍都架到脖子上了,這霍信還敢跟他對着嗆,你說不是恃寵而驕是什麽?”

墨翁默默地想了一下,也是很不解:“無腦作死……?”

“人都當掌門了,還是老掌門親自挑的,不可能這麽無腦。”範子清說着嘆了口氣,“老韓還是心太善了,平時裝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背後老被弟子們欺負。”

比起說韓湛盧心善被人欺,墨翁寧肯相信劍門都是一幫腦殼空空的貨。

“我們得幫他一把。”範子清突發奇想,“這一天天的,我日子也不好過,最好讓劍門吃點教訓。”

墨翁看了眼明顯占有優勢的韓湛盧,迅速曲解了範子清的思路:“你說得對,這便宜人情是得占。”

蘭苑的保衛都湧了出來,一看鬧事的居然是他們的韓大人,當場就懵了。

如果說妖世是被蠻荒的血與火給大浪淘沙留下的精英,那麽在聚妖地盡享人間安逸的就是群戰五渣,戰五渣們在長得營養不良的靈脈上,最為驚心動魄的就是深陷街頭巷尾的利益糾紛中群毆,常常是哪邊人多哪邊贏,此時面對幾乎覆蓋掉整個大堂的冰雪,一貫的人海戰術都顯得微不足道了,只能虛張聲勢地先把現場包圍起來,無數花妖鳥妖飛在大堂半空中徒勞地勸着架。

蘭苑老板也是只花妖,穿着身顯眼的古樸紅裙,濃妝豔抹,透着股說不出的妖魅氣,她聞訊趕來,紅花似的翩然落在最頂層的看臺上,看見樓下兩位她得罪不起的冤家正在砸她家場子,心頭都快滴出血來了,一臉愁眉不展。

美人蹙眉,最易惹人心憐,可蘭苑是拍賣行業起家,商品交易範圍囊括了黑白兩道,什麽腥風血雨沒沾過,這位老板美則美矣,算來可也是這片聚妖地中一個心狠手辣的美人。

“蕊姐。”紫藤花妖飛身落在她旁邊,低聲說,“已經跟龍蛇會下好單子,他們那邊馬上就會派人前來,您看,對方是韓大人,風險是不是太大了些?”

蕊姐朱唇輕展,冷冷地說:“劍門也好,還是個淪落到來這當官的湛盧劍,都是群窮光蛋,我的場子他們賠不起,何必跟他們浪費唇舌,給他們點教訓看看就行了。到時讓龍蛇會的做得幹淨些,這就是個意外。”

紫藤花妖領命,正要悄無聲息地退下。

“慢着,”蕊姐的視線落在地狼徐晉咬在嘴裏的畫盒上,起了個主意,“那東西看起來是件寶貝,韓大人的緊要東西少得很,毀了它,也好叫他心痛一回。”

紫藤花妖推門離去,就見樓梯處闖上來的範子清幾人,立馬就端出了一張标準的微笑,像是攔住雪君時一般溫柔禮貌地說:“幾位客人,不好意思,這層是我們老板辦公的地方,外人不得擅入,如果迷路了我可以讓人給你們帶路。”

“那就對了,”範子清卻是笑着跟她說,“沒走錯,我就是來找你們老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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