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不過劫陣絲毫不給他感慨與點火的時間,哪個強殺哪個的本性又作祟,眼看又打算拿韓湛盧他們的船當沙包扔幾下。

韓湛盧最近東奔西跑,算了欠了恒水蕭家一筆巨款,至今未能還清,這回的船還是向蕭家借的,他總算知道輕重,踩着船舷一頭躍進了風雨團中。

劫陣相當歡迎這種投懷送抱的,當即就将韓湛盧裹了一個風雨如晦的球,可随即,劍風睥睨無雙地從中蕩開,半空中那灰蒙蒙的球被炸得四分五裂。

韓湛盧飛身跳往礁石的方向,一下落在了範子清面前,冷着臉看他。

作死釘子戶範子清一回生二回熟,深知跑了也是白跑,于是朝他揮了揮手,硬起頭皮打了個相當不合時宜的招呼:“嗨,真巧啊,老大。”

這招呼不打還好,他一舉起手,作案工具也跟着暴露了。

韓湛盧往劫陣周圍掃了一圈,大致明白過來:“千絲是不是很好用?”

範子清的笑容立馬僵硬了。

韓湛盧又說:“你可真是個找死的天才。”

範子清在電話裏不怕被撓,但對上真人就只能果斷認罪:“我錯了,回去給你交八百字檢讨,保準深刻反省悔改。”

韓湛盧嘆了口氣,一把将範子清從地上薅起來,剛要沖他發作,那劫陣又要作祟,範子清吓得心都要從嘴裏跳出來了,拉起韓湛盧就要跑,發現怎麽也拽不動。

這把劍八風不動地杵在原地,跟不要命似的。

範子清見洶湧的風雨襲來,一時半會也不急着陣眼的事,忙喊道:“逃逃逃,大老爺,求求你快逃啊,你不逃能不能放我一條狗命,我逃!”

但韓湛盧對近在眼前的危急視若無睹,依舊擰着他的手腕,淡淡地說:“急什麽,有看到我發你的消息嗎?”

韓湛盧是不習慣給人發消息的,乃至于連表情包都靠臨時複制粘貼,更別提對網絡聊天風潮有多大的了解,提到那通看似兇神惡煞的消息,範子清首先就想起那幾張兇萌兇萌的表情,一時間真是又要命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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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韓湛盧還在那一本正經地說:“我說到,就必定做得到。”

範子清沉默了數秒問他:“你真要打斷我手腳?我去,我沒買保險的,你合同也沒給我簽過,能算作工傷嗎?”

韓湛盧:“……”

範子清見他不答,頓時沉下張大義凜然的臉,接着就很光棍地說:“來,算的話就任你揍,我為了你東奔西跑一整天,早就累得要死了,見了面還得挨你一頓兇,太不劃算了,你揍,揍完了你就只能背着我回去了。”

不過韓湛盧沒來得及親自動手收拾這貨,那劫陣就及時給範子清解了圍。

風雨氣勢洶洶地重新彙聚,天地間仿佛都被劫陣包圍了。

“看你惹的都是什麽麻煩。”韓湛盧緊握着劍,正要迎着風雨上前。

範子清忙拉住了韓湛盧,他算是明白當年韓湛盧為什麽重傷而返了:“這陣遇強則強,你別激它。”

韓湛盧就笑道:“遇強則強?那種東西躲它也就永遠打不過它,只要我比它更強,碾過它就是了。”

這道理說着可真是輕巧,實踐起來那就是件天大的難事,比如在範子清他們這兒,此等妙法是永遠不納入考慮範圍內的。

範子清啞言片刻,喟嘆一聲:“真是人比人啊。”

韓湛盧不解:“比什麽?”

範子清忙苦哈哈地撐起一個笑臉:“沒什麽,你真棒,給你比個心。”

說完他還真擺出個瞎眼的手勢來,韓湛盧見了扭頭就跑,提劍一頭撲向了劫陣,有生以來大概從未如此熱愛過工作。

不過韓湛盧是為龍蛇會來的,撿到範子清算是意料中的意外,沒有走回頭路的道理,再次将劫陣擊退之後,也不再跟劫陣硬扛。

他拉過了範子清,又甩出千絲将在場這幫礙手礙腳的妖一并拉扯上,在鹦鹉四人組的鬼叫下,韓湛盧拖着一群累贅直接沖向礁石,順着那道縫隙,碾過幾個妖腦袋白骨腦袋,翻進了白骨夫人的後花園。

劫陣的風雨緊随其後鑽了進來,在堅硬的礁石下刮過了刀刻的痕,縫隙後密密麻麻的白骨大軍首當其沖,被劫陣掃蕩了一大片。

韓湛盧丢下累贅,趁劫陣又在蓄勢,反手就糊了一道結界上去,将那道口子封死了。

外頭風雨接連沖撞了幾次,結界紋絲不動。

龍蛇會那幾只小妖剛從骷髅們的爪牙下被解救出來,感激的話沒來得及醞釀出口,當即就要破口大罵:“你他媽的別給糊上啊!”

韓湛盧轉身掃了他們一眼。

小妖們齊齊打了個寒顫,大起大落間終于想起自己是哪根蔥,求生欲相當強烈地改了口:“大、大大大人幹得真漂亮!”

‘大大大大人’直接當他們不存在,環視周圍虎視眈眈的骷髅們,那些白骨都忌諱着湛盧劍,瑟縮地觀察了片刻,甩出一堆骨刀,而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韓湛盧使劍招架,彈飛了這些色厲內荏的骨刀,不過他發現自己這條件反射的做法有點多餘,因為這些白骨妖們大半對準的是龍蛇會那群小妖,主要目的顯然是為殺人滅口。

而等韓湛盧甩掉骨刀追上前時,這些白骨妖已經鑽到了地底,自個兒埋在三尺黃土下安息了。

“你們龍蛇會窩裏反了?”

龍蛇會小弟們一言難盡。

根據他們的交代,這地方算是龍蛇會的總舵。

就跟潛龍道一樣,這地方也是借蠻荒禁術架構而成的空間,靈脈之上靈氣最為充沛,向來是各大妖族争得頭破血流的地盤,萬妖閣的律令禁止将靈脈陣法方圓的十裏地占為己用,可白骨夫人手頭有這樣的禁術,而人間律令存在感就比草紙高一丢丢,所以老早就有恃無恐地在靈脈上建了大本營。

眼下這是個看似陰森的樹林,往遠只能看見個破廟,可沿着白骨妖們撤退的山道繼續走下去,就是個堪比妖市的龍蛇會總舵,裏面不單各式設施齊備,甚至還有不少走投無路的蠻荒投奔到這兒來,長年累月下俨然成了片隐蔽的繁華地。

妖市結界被封,韓湛盧要排查的來回只有那麽幾處地方,白骨夫人知道他們第一時間肯定要徹查潛龍道,于是便安排了甲老幾人進去瞎轉悠,等着那邊轉移注意力,他們這頭可以趁機帶着龍蛇會裏的貨物潛逃。

不過也不知韓湛盧是不是在背後作梗,封掉的妖市結界遲遲不開,白骨夫人不得不開始籌備後招,龍蛇會家大業大,不少手下被她脅迫着服下了煉血丹。

煉血丹短時間內能大幅度提升妖怪血統與潛能,可也後患無窮。

這十多個龍蛇會的手下沒打算把小命也豁出去,尋着機會就偷跑了,不過總舵這裏的通道與出入口全都掌握在白骨夫人手中,這些小妖盲頭蒼蠅似的逃亡,逃到途中就被白骨們發現了,于是只能一路厮殺着退至了總舵入口附近,眼看退無可退,有同伴自爆了妖丹沖擊結界,恰好還有一把刀裏應外合,将這薄薄一層的結界撕開了。

合着這跟範子清沒多大的幹系,只不過是恰巧提供了一點援手。

龍蛇會的聲淚俱下地說:“總舵這地方來了就不好走,大人你英明地找到這兒來了,可別要随手堵上了自己的退路啊。”

小破廟四處漏風,供奉的也不知是何方妖孽,但好歹有個遮風的地方,蕊姐一行淋了個透,在附近拾了點柴火,點火烤着,鹦鹉四人組化回了一群濕淋淋的小橫斑,在神臺上擠成一排,張開翅膀梳理着羽毛,景山跟墨翁安靜地聽龍蛇會在說,時而面露異色,等龍蛇會的妖交代完始末,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韓湛盧的耳朵大概裝了個篩子,有用的裝走,沒用的只當聽不見,打聽完事也沒說什麽,轉過去捉住範子清的胳膊,上面還圈着個封住妖氣的黑環,被他用力一捏,立馬就粉身碎骨了:“垃圾玩意。”

然後他一把将坐着的範子清拎起來:“歇夠了沒有,那白骨妖發現我們了,再歇下去,那家夥又得跑了。”

範子清有員工待遇,經韓湛盧剛才一點,渾身不沾半點水,連帶那一身傷都好了不少,不過他并沒被這點蠅頭小利沖昏頭,妄想跟着韓湛盧沖鋒陷陣去。

他怔了一怔說:“我去幹什麽?老大,我就不去打擾你工作了吧?”

韓湛盧挑起一側的眉:“電話裏倒是能講,見了我就想溜了?”

範子清一聽這話就如當頭棒喝,立馬慫了:“不敢不敢。”

韓湛盧問他:“那你來這到底是幹嘛的?”

範子清當場支吾了一下,剛才還相當講義氣的幾人現在都啞巴了,還紛紛低下頭轉開視線不接受他求助的眼神,範子清被推出來當擋箭牌,只好打腫臉充胖子:“我……我聽說這邊是當地名勝,閑着沒事,打算過來轉轉。”

韓湛盧好脾氣地笑了一聲:“風景是不錯,但我記得,你之前不是張嘴閉嘴說要周旋來着?周旋什麽?”

範子清眼珠子到處亂飄,不敢跟他對視,強顏歡笑道:“就那什麽,你看四五月這天氣,最合适一起踏個春,培養一下友誼什麽的,以後萬事好商量。”

旁邊的墨翁看他抵死不坦白,實在看不下去,悄悄給他傳了音:“別死撐了,大人都心知肚明了。”

範子清也暗搓搓地問:“明多少?”

“呃,也不是那麽多,”墨翁難得受到了良心的譴責,“就從頭到尾……”

範子清一聽,臉色頓時就黑了,扭頭就沖韓湛盧罵道:“操,你明知故問好玩嗎?”

話出口的瞬間,範子清閃過一個念頭,他略一回想就發現,對韓湛盧來講這沒準還真是件好玩的事,從一開始,韓湛盧就什麽都知道,可什麽也不說,每次都害他總在那自作多情地瞎猜瞎想,然後被玩得團團轉。

範子清越想越火,怒沖沖地甩掉韓湛盧的手,騰地站起來往外走去。

“子清,你要去哪?”韓湛盧喊了他一聲。

範子清大步跨過門檻,頭也不回地說:“我請假了,這是私人時間,愛幹什麽你管不着。”

韓湛盧哦了一聲,尾音輕飄飄地翹起,聽着漫不經心,卻冷得好比寒冬臘月結下的冰棱,烤着火的小妖們齊齊被紮了一下,不由地打了個哆嗦,縮起了腰背不敢吭聲。

韓湛盧往後靠在了神臺上:“所以你還打算去取妖市結界的陣眼?當着我的面去?”

範子清沒回話,蠻荒禁術構造出來空間只挂起一張夜幕,常年星光璀璨,日夜不辨,他走出門就望見四周漆黑一片,韓湛盧收走了他的千絲,範子清一時還不知怎麽該回劫陣好,只拿着那把破破爛爛的木刀四處地查看。

下一步,一道千絲打在了範子清鞋尖前。

那銀線堅硬如箭,直插入地,在星光下劃過的一線光亮仿佛是把兇險的刃。

範子清盯着鞋尖看了看,有那麽片刻,他繃直的背影看起來像是藏了将要噴發的洶湧怒火,然而當韓湛盧以為他要動真火,莫名生出那麽點兒七上八下時,範子清就回過了頭,依舊是那副天掉下來也無所謂的樣兒。

他無可奈何地說:“你都這麽大只妖,我也這麽大個人了,也都不是腦子有毛病,只不過想法做法不太一樣,沒必要事事争個對錯不可,既然談不來了,那就各辦各的呗。”

就在這時,他腳下的泥土松動了一下,被千絲擊穿的地方猛地伸出一只空剩白骨的手來,範子清被它猛地捉住,往下一拽,腿就往下陷了進去。

韓湛盧幾乎眨眼間就沖過來,一手攬在了範子清腰上,一手提劍橫掃,凜冽劍風霎時間劃出了一場飛沙走石,在湛盧劍能挖出來的體貼永遠笨手笨腳,範子清感覺自己像蘿蔔一樣被揪出,而後就被韓湛盧單手扛了起來,範子清吓得手忙腳亂抱住了人,與此同時在他腳下被黑劍豁開了一道深坑。

只見那坑裏埋了不知多少具白骨,齊齊扭過頭來,用那早就沒了眼珠子的雙眼盯着他們,随即招呼都不打,數不清的骨刀直接從地下飛出。

韓湛盧帶着人連退三步,利刃險險擦過了範子清的頭皮,破廟裏的一行妖這才回過了神,忙追出來搭把手。

周圍一圈的土地全都翻出了白骨妖,豎起了密密麻麻的小土丘,一時間就像個鬼氣森森的亂葬崗,它們不敢破土而出挨揍,就藏在裏頭耍陰的,實在不好對付。

鹦鹉四人組果斷抛棄了來時的義氣,當場棄暗投明,很狗腿地問:“韓老大,龍蛇會追過來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既然打草驚蛇了,那就直接……”韓湛盧原本想說直接殺進去,但卻聽見範子清忍着痛的呼吸聲。

韓湛盧這才注意到他抱着的人有點沉,難得脫了身卻始終把大半個人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側眼一看,範子清額上布滿了汗珠,渾身在微微的發抖,咬牙硬扛着疼痛沒出聲,韓湛盧一低頭,就看到他的腳被白骨貫穿,傷得很重,球鞋都被染紅了。

緊接着,一行大小妖怪就聽他話氣勢洶洶到了嘴邊,頓了一下,很快又很沒種地改了口:“先藏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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