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第 64 章

韓湛盧說罷,略一矮身就将範子清背在了背上,後者愣了愣,剛要說什麽,下一瞬,只見面前無數道千絲探進底下,直接翻起了地皮,藏在地下的白骨妖像群被串起來的土豆,被千絲帶到了半空中,眨眼間就挖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鹦鹉四人組大聲叫好:“老大漂亮!”

越來越多的白骨妖翻出來,一行人沿着千絲趟過雷的路撤退,埋在地裏的白骨們見他們要逃,膽子也肥了,立馬就變得窮兇極惡,烏泱泱地圍了過來,無數骨刀刺出泥地岩石,從他們腳底下兇險地鑽出,把一行妖吓得叽哇亂叫,忙兵荒馬亂地應對。

範子清也下意識捉緊了韓湛盧:“當心!”

不過這點擔心有點多餘,龍蛇會這些小妖在韓湛盧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幾乎連近身都辦不到,若非人數上占了劣勢,還有妖力上的限制,韓湛盧的實力在妖市可以說是望塵莫及的,睥睨無雙的劍氣掃蕩過處,再多的妖魔鬼怪都得灰飛煙滅。

一行人就這麽拼命跟在使劍開路的韓湛盧身後,往山下的總舵去了。

望着越來越遠的破廟,範子清又看了眼韓湛盧,心情無比複雜,終于是重重地嘆了聲氣,随即他厚着臉皮賴在韓湛盧身上,撩閑似的貼在他耳邊說:“我看我這腿今天是難逃一劫的,還省你不少功夫,是不是正中你下懷?”

韓湛盧一聽就清楚,這貨沒心沒肺的本性又在作祟,說來韓湛盧也不是什麽正經人,但範子清跟他鬧不正經時就總覺得愁人。

韓湛盧一劍挑飛了面前擋路的白骨妖,滿臉無奈:“腿斷了都治不了你,省點力氣閉嘴吧。”

白骨夫人看着小妖們傳回的畫面,雙眉緊鎖,她沒想到韓湛盧被下了限制還這麽難纏,更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追到了這邊來。

黑鬼在她身邊,畢恭畢敬地說:“夫人,這裏的貨物都整頓得差不多了,韓湛盧來犯事,我們還有人攔着,等鬼泣酒館那頭逼他打開妖市的結界,您大可以先走一步,過了恒水,他怎麽也追不上。”

“他要是寧可妖市自相殘殺也不開結界呢?”白骨夫人看了他一眼。

眼下湛盧劍還真沒打算理聚妖地的死活,妖市結界依舊封的嚴嚴實實,他們低價售給鬼泣酒館魑魅魍魉,本想在妖市攪渾一灘水,卻始終奈何不了韓湛盧的鐵石心腸。

黑鬼深深低下了頭,這看起來相當棘手的老頭,一旦被掌控了血契,竟然也能變得異乎尋常地乖巧聽話。

白骨夫人說:“黑鬼,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天真了,你也曾見識過湛盧劍的能耐,應該曉得,這些小妖的命在湛盧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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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鬼:“那……”

白骨夫人手邊有個被當做裝飾的小骷髅頭,這時忽然咯啦咯啦地響起,還上蹿下跳地蹦跶着,白骨夫人看着它跳,緩緩吐了口煙,直到那小骷髅頭徹底消停,她神色中浮現出一絲疑慮:“千浮山?”

黑鬼聽不懂白骨妖間的語言:“千浮山怎麽了?”

“萬妖閣那頭出了點意外,接應我們的人臨時改了地點,常有的事,看來他們這次麻煩也不小。”白骨夫人說着忽地笑了起來,“那幫看着光鮮高貴的大妖啊,也就知道嘴上說着好聽,可舍不得我手上捏着的煉血丹銷售市場,迫不得已的時候,連聚妖地這種偏僻小地方也願意跑。”

黑鬼說:“碰頭地點換了,我現在去通知?”

“去吧。”白骨夫人眼中閃過一道陰鸷的光,對他說,“總舵一路跟我們來的蠻荒足夠多,你帶一批留下,順帶也給他們送點煉血丹過去,想辦法攔下湛盧劍,攔不下,也得叫他付出點代價來。”

“是,夫人。”

白骨妖的追兵太過難纏,追着他們一路下了山,山下的龍蛇會總舵猶如一處隐蔽的地下城,明道暗巷犬牙交錯,不是何時紮了根,又不知何時就這麽悄無聲息地繁華起來。

白骨妖見了光多有不利,此地作為他們一族的地盤,常年燈火幽暗,為白骨妖大展拳腳提供了各種地利人和,這時總舵的妖怪們也已收到了消息,進入了全面戒備狀态。

街上随處可見巡邏的妖怪,江河入海似的湧了過來,小規模的群毆飛快升級,韓湛盧嫌棄一行妖礙手礙腳,還打眼得很,讓範子清撿了個麻袋,令蕊姐一行化回原形,無從反抗的小妖們眨眼就成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被韓湛盧眼疾手快地一股腦塞進了麻袋裏。

最後只剩了個景山,景山這貨是只猴,大小不合适,成了拎麻袋的妖販子,範子清大概也是同樣的理由,被韓湛盧任勞任怨地背着,十來人的隊伍眨眼間瘦身成功,很快在成功甩脫又一批追兵後,他們就如魚得水地潛入了黑暗中。

鹦鹉們扒在麻袋口子上,露出毛茸茸的七彩腦袋說:“老大,到處都是龍蛇會的人,我們沖進了他們大本營,是要去拿下賊首嗎?”

景山問:“硬闖不是辦法啊,現在要怎麽辦……唔,範小兄弟?”

注意到他的目光,韓湛盧側了側頭,就發現背上這貨不知何時就毫無緊張感地睡着了,他們的輕手輕腳跟小心翼翼,反而成了範子清最佳的搖籃。

現下這危機四伏的情況,睡大覺未免太不給老大面子,景山看着就覺得不大妥當,忙想伸手把範子清弄醒。

“由着他睡吧。”韓湛盧說,“他最近還在養傷,跟你們東奔西跑也确實累壞了,先找個藏身的地方去。”

也不知範子清到底熬了多久,這一覺睡得特別沉,被吵醒時,韓湛盧已經帶頭東竄西奔搜完了幾條街,成功找到一個疏于防範的茶館後門。

範子清揉了揉朦松睡眼,看景山趁黑燈瞎火順着煙囪摸了進去,鹦鹉四人組和龍蛇會的逃兵們也從麻袋裏鑽出來,一行數人悄無聲息地溜進茶館,不消片刻,裏面就傳來幾下翻箱倒櫃的動靜。

半分鐘不到,蕊姐點了燈,将茶館後門推開了一條縫隙:“大人快進來吧,都清理幹淨了。”

範子清瞪目結舌地看完,挂在韓湛盧身上,無比欽佩地說:“老韓,是我誤會你了,看來這些事不只是你業務熟練,而是黑市的生存基本素養。”

韓湛盧邁步進去:“吃瓜的,少貧幾句。”

墨翁跟河伯兩位冤家跟在韓湛盧身後,交換了個不屑的眼神,緊接着不約而同地沖上前搶那扇小小的門,被蕊姐用花藤全都拽了進來,後門随即鎖緊,原本住這的妖怪也都已經被打包塞在了酒缸裏,被灌得醉醺醺的,人事不知,這酒館就被他們暫時借用下來了。

“你醒的不是時候,這本該是你睡着再處理比較好的,”韓湛盧找了個凳子将範子清放下,随後不等他反應就脫下了他的鞋,“忍着點。”

範子清倒吸了一口冷氣:“輕點兒行不行,這對血肉之軀來講是重傷。”

“貧嘴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沒事了,啧,你要是跟唐雲秋學得勤快點,要不就安分懂事點,能遭這罪?”韓湛盧看着他血淋淋的腳就皺了皺眉,“寸了點,但也沒傷到筋骨,不是大問題,拿水來。”

急于投誠的龍蛇會小妖屁颠屁颠去辦:“馬上!”

很快他們就相當沒眼力勁地端來了茶水。

韓湛盧:“……”

好在還有景山這麽個靠譜的在,在韓湛盧冷着臉要發作時,他就捧了個水盆過來,還不知從哪找來條毛巾:“範小兄弟,現在沒醫師也沒藥,你先将就清理一下。”

景山照顧人是一把好手,說着就熟練地給範子清處理傷口,後者咬牙點了點頭。

韓湛盧見狀便不再操心,轉而看向那邊站成一排等候發落的龍蛇會小妖,他拉了張椅子坐下,順勢接過茶杯,開始盤問:“你們跟着我做什麽?”

有個小妖就谄媚地笑說:“大人,你總要離開總舵的,走時……能不能順帶捎我們一把?我們保證讓走東就走東,讓走西就走西,肯定比他要聽話。”

範子清躺着也中槍,虛弱地朝他們比了個中指。

不過這話韓湛盧似乎很愛聽,然後他又轉向另一邊:“那你們呢?”

鹦鹉四人組跟蕊姐河伯就算不是牆頭草,在強全……以及本就沒什麽希望的結界陣眼之下,也成了迎風倒的牆頭草,一點也沒糾結就投奔了韓湛盧,并且很上道地表示:“老大,我們絕對比範小兄弟聽話!”

韓湛盧收割完一衆見風使舵的貨,名正言順成了一行人的老大,轉頭跟範子清對了一眼,眼角微微彎起,看起來相當得瑟。

範子清回以微笑,身心俱憊地想:“行,你最大,你就得瑟吧,反正長得好看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景山依照吩咐,沿路丢下不少魑魅魍魉作眼線,韓湛盧攤開一張紙,上面沾了景山指尖一滴血,照着魑魅魍魉的反饋,紙上慢慢浮現出不少彎彎曲曲的線條跟圖形,很快就構造出了龍蛇會總舵的大致地圖來。

韓湛盧對龍蛇會的小妖說:“過來,給我看看你們的誠意?”

龍蛇會的彼此看了一眼,不知無聲商量出個什麽來,剛才代表投誠的小妖又忙走上前來,在地圖上指出了幾處白骨夫人常去的地方。

韓湛盧點了點頭,對景山說:“讓你的眼線去看看。”

“收到。”景山應聲就去辦,心念一轉,便使喚潛藏在總舵的魑魅魍魉往這幾處去了。

趁着等消息的時間,蕊姐帶着一群小妖在屋裏布下結界,以作防備。

韓湛盧則好整以暇地坐在範子清面前,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專心對付這位大麻煩:“現在有點時間,你可以盡情說說你的……嗯,想法了。”

被撬光牆角的範子清跟他四目相對,感覺韓湛盧那雙眼像塊磁石,一旦吸附上就難以挪開半寸,黑黝黝的,仿佛能把人給吸進去,範子清咽了咽口水,半個腦子氣得只想罵娘,半個腦子在這種注視下,翻湧起某種詭秘的甜意。

他拼了命才壓下錯了頻的半邊,對他強顏歡笑說:“不勉強,我沒有任何想法,只有一嘴歪理邪說,有一大幫的妖在背後揣測上意,以為你要興風作浪,忙着招兵買馬尋釁滋事,你不去解釋,還讓我滾蛋,真是太特麽的英明。”

大概是傷口痛得厲害,範子清說話都是飄的,想吵也吵不起來。

韓湛盧聽完他這不痛不癢的反諷,漫不經心地聳聳肩說:“我的解釋管用的話,他們現在就該乖乖在家待着。”

“是啊,”範子清沒想到他這麽直白,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這事明擺着是你個人的信譽問題,還有作風問題,我為了讓他們別杞人憂天鬧出事來,不辭勞苦地給他們找點安全感,你到底哪裏看不過眼了?”

“找死在你這還算安全感了?”韓湛盧冷哼一聲,各種刻薄的話都紛紛跑到了嘴邊,但他一瞧見範子清那虛弱的樣,還是稍稍挑掉了話中的刺,“大善人,天下傻逼那麽多,你是不是還打算有求必應?當然,也不是說絕不可以,你要普渡衆生是你的事,少樣樣都折騰出一堆的爛攤子來,你收拾得來麽?”

不用說也知道,範子清收拾不來,他再怎麽拼命,天生妖力再怎麽強勁,也始終改不掉空有半桶水修為的事實。

爛攤子生産商範子清實在理虧,深深低下了頭:“我承認我有點考慮不周,原本我也沒想會變成這樣,誰知道上了賊船。”

韓湛盧就說:“現在知道上賊船了?你被一幫人威脅了,打電話時你不說?你是傻的嗎你?”

聞言,範子清一愣,神情空白了片刻。

韓湛盧狐疑地挑挑眉。

範子清有點不知所措地躲開了他的視線:“氣瘋了,忘了你是我這邊的。”

韓湛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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