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

第 69 章

驚天候跟酒館的一部分妖可沒法等等看,他們跟韓湛盧結下的大半是私仇,很有些趁你病要你命的奮不顧身,只想趁機落井下石,不過賀蘭堂華老三背後操作,驚天集團的瘋言瘋語無人附和。

華老三問他:“你為什麽那麽信他,湛盧劍的黑料要多少有多少,算下來我們這些妖都比他幹淨,是他給了你什麽好處?可他甚至不知道你在背後替他籌謀這麽多,即便你是姑蘇的轉世,也不可能縱容這樣一把劍吧?”

範子清對自己究竟多偏私已經有充分了解,了解到令他郁結難消,可說服鬼泣酒館并沒必要條分縷析他那一腔盲目的偏袒。

他跳過了華老三想要深究的關系,只把有必要的事理挑了出來說:“如果萬妖閣真打算放棄人間,現在不會還在那做無謂的努力,他們既然還在想辦法撈回你們的地盤,你們卻放出魑魅魍魉下絆子,就不怕兩邊讨不着好?”

華老三沉思片刻:“那場火究竟怎麽回事?”

範子清覺得也沒什麽隐瞞的必要,便跟他坦言:“白骨夫人點的火,想逼韓湛盧開門,現在萬妖閣也沒弄明白這是個什麽禁術,頭疼得很,別指望他們還能騰出手來對付你們那些怪物。”

華老三吃吃地笑了幾聲:“要不看在酒契份上,你不可能對我們不利,我都懷疑你是萬妖閣派來忽悠我們的說客了。”

範子清:“我自己來的,他們不知道。”

“行吧,我們不是白骨夫人那些蠻荒瘋子,妖市結界既然已經打開,我們也不願把湛盧劍逼得太急,”華老三給他倒了杯酒,“魑魅魍魉我們會先收回,暫且觀望一下。”

範子清拿起酒杯,一口幹了:“夠爽快,多謝。”

景山跟一衆臨時工緊張地埋伏在鬼泣酒館門外,緊盯着那扇門的風吹草動,随時準備給韓湛盧通風報信,可過不了一會兒,範子清就拄着拐出來了,景山連忙上前扶了他一把:“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範子清掃了他們一眼,立馬皺起了眉,把這幫礙眼的累贅們遣散了。

他對景山說:“這時候聚妖地誰都要自顧不暇了,他們還能拿我怎樣?說了你用不着跟我過來的,我只是過來談兩句而已,弄這麽大陣仗,我很不好意思啊。”

“老大吩咐過的,要是我知道你來這地方,肯定早把你攔下了。”景山忙道,“再說了,他們手裏還有魑魅魍魉那種東西在,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事來,不差我們這點功夫。”

範子清沒再說什麽,往來處看去:“他們那頭也不知忙成怎樣了。”

Advertisement

景山說着也随範子清的目光,朝萬妖閣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臉色無比凝重,不過他很快收回了視線:“老大說了,這事你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之後就好好歇着,他們能應付。”

範子清好笑道:“聽着就不像他能說出口的,他給你開了加工美化的獎金?給我說實話吧,我聽那孫文涵說得挺懸乎的,究竟行不行得通?”

“我也不清楚。”景山為難道,他修行有限,對很多東西也是一知半解,愁到最後實在放心不下,“不行,送了你回去,我就過去那邊看看。”

範子清有些訝異:“你還真是挺能操心的。”

範子清之前跟景山閑聊,知道他雖然能化形,但血統并不純粹,在恒水對岸日子混得也艱難,還得處處留神着黑市和蠻荒,每天都要提心吊膽,還偏愛行俠仗義,時常為着點什麽挺身而出,原本他還有幾個相互扶持的朋友,後來都陸續死在了黑市手下,景山報仇未果,還差點送了小命,狠了很心,一口氣跑來了人間,想要重新開始。

人間靈脈貧瘠,沒那麽多無從反抗的勢力,在這片土地上求生的都是半斤八兩,景山初來乍到,剛開始真以為找到一片新天地,覺得這邊的妖也簡單友好,結果掉以輕心,一着不慎被人賣豬仔賣到了龍蛇會。

可能事到如今依舊是本性難移,出了什麽事總得頭一個撲着上。

範子清回到韓家,送走了匆匆忙忙的景山,推開門,就看到徐晉已經在院子裏搗着藥,他一看那藥就明白過來了:“徐哥,怎麽是你啊?我師父呢?”

徐晉黑着臉,活像個被霜雪摧殘多日的茄子,帶着傷藥走了過來扶他,嘴上也跟着絮叨起來:“唐雲秋跟師伯談話去了,你又犯什麽事了,我在那邊聽師伯說,寧肯你這傷治慢點,也不想看着你四處亂轉,唐大夫為了滿足他的變态要求,翻箱底才找到這些治标不治本的草藥來,那兩個不敢露面,只好把我推出來背鍋,你要尋仇別找我。”

“……”範子清無語了片刻,“以後可以報工傷嗎?”

雖說是治标不治本,徐晉還是盡忠職守,照着藥方認真把藥搗好了。

範子清向他打聽:“徐哥,你跑這兒來不要緊嗎?現在外面情況怎樣了?”

徐晉扶着他坐在門檻上,邊給他的傷腳上藥,邊說:“不怎樣,黑鬼帶着群嗑完煉血丹的,不要命地往這邊來,師伯跟萬妖閣還在商量着對策,對岸的援兵肯定是趕不及,而且萬妖閣對這邊也不怎麽上心,一個雞肋一樣的小破地方,還有一群烏煙瘴氣的小妖半妖,沒了就算是一了百了,現在妖市裏能逃的都盡量逃了。”

他一說到這,立馬就變得罵罵咧咧:“那孫子說要鎮壓住靈脈,需要三百只妖負責鎮壓,這些妖修為起碼兩百年以上,他以為這是什麽地方,放眼整個聚妖地,能拉得出這麽一批來也得靠走狗屎運,而且只怕沒人願意,消耗太大,風險也太大,現在還都跑掉大半了,這陣能不能設下真說不好。”

像景山這樣的、又或者是他們,終究只是少數,在這種靠人力無法相争的劫難面前,為數衆多的,永遠是搶着走在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前列。

生死面前,這些都是人之常情,不過範子清還是有點不太明白:“這事棘手還讨不着好,我還以為他會破罐子破摔,懶得管這茬子破事了。”

“你說師伯?”徐晉頓了頓,他低着頭包紮,神情看不大分明,範子清只聽見他有些語焉不詳在說,“再要命也是得工作的,不然我跟你哪來的工資?”

範子清嗅出一點端倪來,試探着問:“那怎麽不回對岸?我聽這邊的妖都把人間聚妖地當做流放,工資肯定沒有對岸高吧?他有本事有膽識,連這麽個數都算不清嗎?”

徐晉雖然常說自家師伯的不是,但也特別護犢子,聽不得別人不明就裏便胡謅一通,聞言他皺了皺眉,沉默了半晌,忽然問:“你聽說過興龍宴的事嗎?”

範子清一聽有戲,忙點了點頭:“知道一些,聽說當時鬼泣酒館得到消息,說是萬妖閣想要斷開恒水,派韓湛盧來人間查看情況,所以引起了衆怒,矛盾在興龍宴上爆發了,他最後也因此受了罰,不過這事似乎無疾而終?”

鬼泣酒館說的不盡然對,蕊姐也不盡然對,範子清東拼西湊,裝了一耳朵道聽途說,來去無非都是些片面之詞,所以到最後他誰也不敢輕信。

“八九不離十吧,那些差不多就是真事了。”徐晉說,“不過師伯不是萬妖閣派來的,你之前跟我們去過劍門,應該也清楚,萬妖閣只拿師伯當棋子用,這些年來也一直是這樣,不過,萬妖閣執棋的不止一個兩個,師伯這樣一把劍,落在誰手上都一樣的鋒銳,長久下來就招人忌憚。”

範子清多少有過點猜測,但聽徐晉這麽說,心裏難免還是咯噔了一下。

徐晉:“師伯這人你也看到了,可能是厭倦了跟他們明争暗鬥,正好曾思成帶你來了人間,斷開恒水的事也是差不多那時提出的。人間律令一直推行不開,萬妖閣也沒人願意跑這地方來,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把這雞肋扔了,師伯幹脆就請願過來當管理人,聽起來就像跟萬妖閣作對。不過當年蠻荒肆虐時,師伯也是立過大功的,解甲歸田嘛,萬妖閣再怎麽說,這點情面還是要講的,所以就成了現在這樣子,對他拿捏不定,有機會就拉出去添個堵。這原本是件好事,沒想到反而叫這邊黑市的妖吓破了膽。”

照此說來,韓湛盧還真是比窦娥還怨,虧他跟聚妖地各派勢力整天争來鬥去,居然連給自己辯護半句也沒有。

範子清卻前所未有地明悟過來:“他是怕有心人盯上人間吧?”

徐晉正好給他包紮完,一擡頭就對上了他的眼,那眼神微微露出些驚詫,範子清便更加确信了。

範子清往後一靠,倚在門框上:“也不算太難猜吧?如果告訴聚妖地的,說他是為了躲清靜跑來人間,那什麽斷開恒水的提案已經撤銷,估計也沒人敢信,所以幹脆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解釋,由着他們去猜,也就沒人會想到他費盡周折,是為了在人間的什麽東西,又或者說,是為着給姑蘇轉世保住一片藏身之處。”

“而且我想事情沒那麽簡單,你師伯那人啊,怎樣都行,唯獨臨陣脫逃不太可能發生在他身上,而且照他對付孫文涵那态度看來,萬妖閣就是團渾水,他也照樣游得開。老妖怪那邊更不必提了,妖世這麽大,藏個身而已,又不是非得跑人間來不可。他不是不喜歡争來鬥去,其實也是因為迫不得已吧。”

徐晉聽得一臉愕然,良久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沒錯,不過與其說迫不得已,不如說是一箭雙雕吧。”

範子清對妖世很多事都是一竅不通,不過徐晉發現,這孩子某些時候也會一針見血,為這事迷惑了足有二十年的小師侄,差不多天天跟在師伯屁股後,可這些年依舊想不通,甚至背地裏有過無數的猜疑,懷疑師伯是在萬妖閣混不下去了,才搶在被貶前自願降職,好歹還能留點顏面,直到看到了範子清。

徐晉笑了笑說:“師伯向來不肯承認他是迫不得已來的,他曾說過,他來人間,是他自己要來的,所以這事你最好別在他面前提,給他留點面子。”

韓湛盧那番話乍一聽沒頭沒尾,徐晉也不知他師伯什麽時候對人間生出感情來,如今也算徹底明白了,不過他沒留意到的是,範子清提及姑蘇轉世,就跟漠不相關似的。

“姑蘇……跟他很要好吧?”範子清忽然問道,“不然他也不會這麽拼命,他那人看起來,也不像會為了別的什麽,非來人間不可。”

這話在他舌尖上繞了半天,艱難地出了口,好不容易說完,手心已經蒸出了一把汗,這明明只是閑聊,明明只是個無足輕重的話題,範子清卻覺得,這恐怕是他這輩子說過最為拐彎抹角的問話了。

姑蘇這名字從頭一次聽說起,就像是橫亘在他喉間的一道刺。

這并沒什麽緣由,一個作古的傳說主角,哪怕牛逼到登天,也傷不了他半根寒毛,又或是緣由太過扯淡,範子清甚至不敢用正眼去瞧,而置之不理的後果是将自己堵了個死去活來。

現在,他終于有機會捅穿小小一個口子,旁敲側擊地纾解了這口悶氣。

徐晉想了想:“談不上吧,他連姑蘇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靜待斬立決的範子清:“……”

這出乎意料的回答險些把他噎了個半死。

範子清一臉震驚:“為什麽?他不是找了姑蘇轉世很多年嗎?”

就這麽個貨連別人臉都記不住了,還在那假裝專情深情?怕不是個傻的?

徐晉不知想起些什麽,搖搖頭,苦笑起來:“這事還真不好說,哎,都這時間了,你有興趣咱們下次再聊吧,不過事實可能跟你想的大相徑庭,我可以肯定地說一句,你要是姑蘇本人,估計還輪不到你在這吃師伯家白飯。”

話唠的狼崽子該多嘴時惜字如金,收拾收拾東西就準備出門了,範子清被他吊足了胃口,恨不能親手撬開他的嘴,把話從裏頭扒拉出來。

可他的問題再迫不及待,也不敢擋了全聚妖地的安危。

臨出門前,這條欠揍的徐地狼又回過頭來:“對了,之前不太熟,也就沒跟你說,現在我看你跟姑蘇還是挺不同的,所以還望你能少作點死,叫師伯千裏迢迢跑到這兒來還算有點兒價值,回見啦。”

回見個屁!你他媽快給我滾回來交代清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