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池落晴
池落晴
池落晴約的地方在一家書店，明铖記得這裏，明旭生前最喜歡到這裏來看書。
在明铖年紀不大的時候，明旭經常會帶他到這裏來。
池落晴還是坐在那個位置，手裏拿着一本書在出神，明铖遠遠就看見她了，卻不敢走上前去。
池落晴發了好一會兒呆，一擡頭就看見明铖站在不遠處，便朝他招招手。
明铖怔了一下，終于還是擡腳朝她走過去。
池落晴指了指自己前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明铖深吸了口氣，下意識捏了捏自己左手，在她面前坐下。
池落晴朝他露出一個嫣然的笑容，明铖卻睜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說起來，我們也好久沒見了吧。”池落晴并不奇怪明铖的表現，這在她的預料之中。
明铖沉默了一會，道：“五年了。”
即便已經過去了五年，眼前這個女人除了看起來更成熟一些之外，好像也沒有更多的變化。
“是啊！五年了。”池落晴嘆了口氣“五年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也是在這裏吧，那時候還不太愉快。”
明铖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心底隐隐作痛，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悶。
“我要跟你道歉。”
明铖頓住，猛的擡頭看着眼前這人，眼睛裏全是不可思議，眼睛卻好像透過她穿越時空回到了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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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也是池落晴約他在這裏見面。
那時候兩個人的精神狀态都極差，明铖更是直接從醫院跑出來的。
池落晴那時候雙眼殷紅，見面第一句話便是對明铖的質問：“為什麽？”
明铖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眼睛裏藏着無盡的痛苦與自責：“落晴姐……”
“別這樣叫我。”池落晴怒了“為什麽死的是他而不是你？他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不是你？”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無話可說。
池落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扇了他一巴掌，揪着他的領子哭吼：“對不起有什麽用，你把他還給我，你把他還給我，明明是你的錯，為什麽要他付出代價，憑什麽啊？”
“對不起。”明铖還是重複那句道歉。
池落晴手上力度松動，跪到地上，眼淚爬滿了整張臉：“我求求你了，把他還給我好不好？他對你這麽好，你怎麽可以這樣對他？”
明铖也跪到地上，低着頭任由池落晴捶打，嘴裏不斷的重複：“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的……”
那時書店裏的所有人都對他們投去了異樣的目光，只是他們那時候都無暇顧及。
……
相比起那一次見面，現在這一次可謂是平和上不止一星半點，只是現狀越是平和，明铖就越覺得不安。
池落晴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明铖是不安，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這五年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一些事。”
明铖好似呆住了，完全看不懂池落晴在做什麽。
“其實本來就不是你的錯。”池落晴嘆了口氣，眼睛看向虛空“我不應該打你也不應該怪你，明明出了那樣的事你也很痛苦。”
明铖後撤了一步，心裏更是沒底：“我……落晴姐，對不起。”
即便已經過去了五年，他唯一能做的還是只有道歉。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池落晴偏過頭看向窗外“你是他悉心保護的弟弟，我不應該将他的死遷怒到你身上。”
明铖沒有說話，心裏卻在想如果不是他的錯那是誰的錯呢？
錯在那場車禍嗎？可是造成那場車禍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
所以還是他的錯。
池落晴也不太想繼續提起以前的事，那像是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不去觸碰、假裝看不見什麽都不知道就不會那麽痛。
她換了個話題：“你現在在做什麽？”
明铖回答：“在欷城市警官學院任教。”
“大學教授啊？也不錯。”池落晴笑了笑“我也打算回來了，在外面漂了五年那麽久，也該回家了。”
這裏到底還留存着他們曾經的美好回憶，她無法割舍。
明铖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開口：“那挺好的……想好做什麽了嗎？”
“還沒有。”池落晴想了想，又看向明铖“你有什麽建議嗎？”
明铖思索了幾秒：“如果你想當老師的話，我可以給你寫推薦信。”
池落晴摸摸下巴思考了起來：“你得讓我好好想想。”
書店外面的一輛私家車裏，邢添辰正在看局裏新傳過來的信息，順便念給正在盯梢的淩修宇聽：“池落晴，三十四歲，原來是一名鋼琴家，人際關系簡單，父母是上市公司的總經理，五年前未婚夫車禍去世，她便獨自一人出國散心，最近才回國。”
淩修宇：“未婚夫？”
邢添辰點點頭解釋道：“她未婚夫是明旭，明铖他哥，據說明旭是在婚禮前一個月出的車禍，準新郎沒了，池落晴大受打擊。”
淩修宇點了點頭，又重新看向書店，他記得明旭之前說過自己要結婚了，還要介紹自己的妻子給他認識。
只是後來出了太多事，而淩修宇則是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口裏那位“賢良淑德”的妻子，結果卻沒想到竟然以這種方式見到了。
淩修宇正感慨世事無常，卻突然發現書店裏的明铖緩緩轉過頭，朝他們看了過來。
邢添辰睜大眼睛，有些驚詫：“他這是發現我們了？”
淩修宇也很費解：“我們離得不近啊，而且還是在車裏，他怎麽發現的？”
“怎麽了？”書店裏，池落晴留意到對面那人的異樣。
明铖回過頭：“沒什麽。”只是發現了盯梢的了而已。
池落晴也沒多想：“我還是住在以前那個家，你有空的話可以過來坐坐，我給你做飯吃。”
明铖點了點頭，心裏卻是萬分苦澀--那是他哥和池落晴的婚房，結果因為他，那場婚禮最後也沒能辦成，他怎麽敢去。
池落晴沒看出他的異樣，又聊了聊自己的近況，可以看得出來她現在狀态比以前好了許多。
這樣就好，只要她過得好，明旭也能放心。
晚些時候，兩人從書店離開，明铖将池落晴送上出租車後，自己也驅車離開。
看着明铖的車遠去，池落晴一直強撐着的笑容轟然崩塌。
司機也沒想到這位美女變臉變得這麽快，本來還想跟她說句話套套近乎，這一回卻是徹底噤聲，不敢開口。
池落晴自然有注意到這個司機的欲言又止，只是她不在意。
那套房子離市中心很近，是一個很好的地段。
當年她和明旭挑了大半年才将這房子挑下，然後掏出彼此的積蓄再加上一些父母的資助全款拿下。
本來想着就等結婚那天住進去，然而過來那麽久，這房子卻始終沒有住過人。
池落晴拿鑰匙開了門，看着房子裏嶄新的一切，一股悲哀的感覺湧上心頭。
雖然每周都請人打掃，但是這房子還是個點人氣都沒有。
玄關正前方挂着一張大相片，那是她和明旭的結婚照……
池落晴終究還是壓制不住心底的酸澀，蹲到地上哭了起來：“我回來了，阿旭，我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斷斷續續哭了一個多小時，池落晴才将眼淚收住，她開始收拾起房內的東西，感覺哪裏都有明旭的身影。
電話鈴聲響起，是池父的電話，池落晴嘆了口氣，接了電話。
池父帶着不悅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你放人鴿子了？人家在咖啡廳等了你兩個小時。”
池落晴：“我都說了我不去，我不要相親。”
對了，池父本來今天給她安排了一個相親對象來着，但是她甚至連對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也沒有去赴約。
“什麽叫你不去？”池父語氣冷了下來“難道你真的打算給明旭那小子一輩子守寡不成？”
池落晴有些不滿自己父親的态度，但是又不好發作，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道：“我搬回來了。”
“什麽搬回來？”池父疑惑。
池落晴：“市中心那套房子，我搬回來了。”
“你搬那邊去幹嘛？”這時，手機那邊的聲音變成了池母“那地方有什麽好住的呀，你想要什麽房子爸媽不能給你買……”
“不一樣。”池落晴打斷她的話“這是我和阿旭的家。”
手機那邊陷入了沉默。
池落晴也跟着沉默了許久：“對不起，爸媽，我真的做不到重新去接納別人，你們別再逼我了，可以嗎？”
年少遇見太過驚豔之人，直接照亮了整個世界，他真的太好太好了，以至于這一輩子，再無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池母語重心長：“難道你就準備一輩子自己一個人過嗎？那以後要是病了累了孤獨了，身邊連個能照顧你的，跟你說說話的人都沒有，那你到時候怎麽辦呀？”
“我知道……”池落晴輕笑“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無論什麽後果，我都接受。”
池父&池母：“……”
池落晴繼續道：“而且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至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好嗎？”
池父疑惑：“什麽事？”
池落晴沒打算給他答案：“是我自己的事，你們放心吧，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還有別再給我安排相親了。”
“……”
“……還不是為了你好，爸媽也沒辦法照顧你一輩子，要是明旭還在就好了，說不定我還能有個外孫。”池父池母在電話那邊嘟囔。
池落晴眼睛驀然酸澀，趕緊挂斷電話，不敢讓他們聽出自己聲音的異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