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天色漸漸黑下來,賣雲餃的路邊攤也不營業了,路上行人和商販在街市上緩緩消失,到最後,竟然只有不遠處幾間茶館、客棧還能望見人影。
如今已經到深夜了。
鄭衡将傳音石收入乾坤袋中,與她坦白道:“我此次下山乃是為了去百花谷尋谷主女兒柳秋容,如今雲回長老托師兄傳音于我,我已得知柳秋容在門中養傷,是時候改回去了。”
劇情竟然銜接上了,只要與柳秋容會和,他們很快就可以踏上完成主線任務的征程。
這是穿書以來最開心的時候了,但是聽到下一句話後,胧月心中的歡喜之情便全都消失了。
鄭衡側過頭看她,嗓音又恢複了那種淡漠:“現在天晚了,不如你就在客棧歇息吧,我明日再下山接你。”
胧月緊抓住他的手臂,小臉緊繃:“為什麽?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嗎?”
鄭衡默了一會兒道:“你不會喜歡我住的地方。”
胧月下意識反駁:“我會喜歡!”
說的什麽地方?她一下就想到了,書中描寫的仙府,那種四處不透風、十分潮濕的洞穴吧。
想到那個畫面,感覺更冷了!她的指尖小心翼翼輕輕握住他的手腕,緩慢地下移,撫摸上少年那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想要向他索取一點溫暖,不想這人比她的還要冰還要冷,簡直就像是冬天的寒雪一樣,渾身一個激靈,就在她想抽走的時候,被反手握住。
鄭衡看着她,握住他的少女的掌心十分柔軟溫暖,宛如她那雙眸子一般,無聲地劃破隐藏在夜色中的孤獨寂靜,毫無防備的擠進冰冷、乏味、陰暗的內心深處,讓他無處可藏。
鄭衡視線下移,從少女一眨不眨的眼眸到落到她凍的微紅的小鼻,到那雙被他下意識抓住的小手,嗓音低沉道:“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呆在一整晚都處在黑暗中的洞穴,躺在那張冷冰冰的石床上?”
“會很冷很黑。”
胧月覺得他描述的簡直太貼切了,果然是自己的家,沒人比他更了解,聽起來真的很可怕的樣子,但是她不敢一個人睡在這些客棧裏面,想想書中描述的那些妖魔鬼怪,萬一遇上,不直接挂了嗎?
但是柳秋容已經到天衍宗了,她豈有不去的道理,萬一被扔在這兒了,她找誰說理去。
胧月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緊張的聲音發抖道:“別想把我一個人丢在鎮上,你住的地方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
*
現在天色完全黑了,只有眯着眼睛才只能依稀辨別前路,上山的石階起碼有幾萬層,甚至可能更多,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踩空。
還好他們會禦劍飛行。
胧月緊緊靠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與體溫,因為太過于平穩安靜,根本感受不到現在是站在長劍之上,下方就是萬丈深淵,只要一不留神掉下去就會粉身碎骨。
不到片刻鐘,兩人随着長劍輕輕落在地上。
鄭衡放下她,因為吹了太久的冷風,胧月有些頭暈目眩,兩手抓着他的臂膀稍稍閉目才緩過神來。
鄭衡垂下眼問道:“不舒服?”
胧月揉了揉額頭,搖搖腦袋道:“沒事沒事,我們快走吧。”
深更半夜的天衍宗十分安靜,一路上沒有瞧見幾個弟子,只有看守宗門的要了貼身令牌後,道了聲師兄好。
洞穴的位置在山頂的最東邊,背靠斷崖,種了一顆歪脖子古樹,洞口正對的平地上擺放了一張石桌,夜晚賞月下棋最合适不過了。
洞穴前下了一道禁制,沒有貼身玉牌是無法進入的,不過鄭衡将一枚玉牌給了她,拿着玉牌就能夠自如穿梭這道透明的屏障。
走進洞穴深處,比預想的還要寬敞許多,且裏面內置許多石室,帷帳下的石床看上去不大,走近用手比量,躺上去試了試,睡兩個人還是綽綽有餘,但是男女有別,他們也不算是有那層關系,同床不好吧。
胧月這時候才意識到只有一張床的事情,不過男主不可能趁人之危,所以她不擔心這個,只是單純心理上有點過不去這個坎,她還從來沒和異性睡一張床,怕自己會緊張的睡不着。
鄭衡沐浴更衣後,只披着一件單薄的裏衣從屏風後轉出來,幾捋濕發垂在臉側,衣袍半敞開能窺見鎖骨下一絲緊致的肌肉線條。
再加上他那張再冷淡不過的表情,真的過分勾人。
她抱着換洗的衣裳,悄悄瞄了一眼,落荒而逃般鑽進另一邊,鄭衡方才似乎是在這邊池子裏洗的,其實他們也可以施個淨身術,不過他似乎有潔癖。
池子中的水溫溫的,從高往下流,上邊是入水口,像山間泉水一樣清澈,但是又與皮膚的溫度相和,很舒服。
清洗完後,她将腰帶綁的緊緊的,勒了再勒,揪着兩邊袖口往床榻邊走過去,因為頭發是挽起來的并沒有打濕,她随手取下發簪。
洞穴中兩邊挂着如蓮花一般的燈籠,穿過寬敞的主室,她擡手掀開垂挂的絲綢帷帳,走到床榻邊,卻見少年已經挪至床榻最裏面,平整規矩的躺下來,眉目舒展,呼吸均勻,一副已經入睡的安靜模樣。
原來修行者同樣需要睡眠來恢複體力和精力,她感嘆一聲,淡淡地掃過他的面容,不僅僅是睡姿端正,就連頭發絲都十分乖巧,一根根垂落在他身側,十分養眼。
胧月小心翼翼地脫下鞋履,爬上床榻,平躺下來後,她慢慢轉過身,不經意的朝旁邊看去,忽然對視上一雙在暗淡火光下也十分清晰深黑的眸子。
白色的帷帳不知何時落了下來,現在的空間顯得如此密閉狹窄。
胧月半側身體,兩手抓着被褥,就這麽擡眸望着他,有些支支吾吾道:“你沒有睡着啊?還是我動作太大把你吵醒了?”
她注意到少年的濕發不知何時已經幹了,眉目在昏暗的光線下,渡上一層柔和溫暖的氣息,連帶着這張臉都顯得十分陌生,沒有了往日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
鄭衡擡手輕輕擡起纏在少女臉龐上的碎發,将她們一一撥開,動作十分認真:“嗯,我沒有睡着。”
鄭衡揉了揉眉心,略顯煩擾道:“夢醒以後頭便會很疼,若不是這具身體需要靜卧休息,我會立刻将這張石床丢出去。”
說罷,他伸出長長的胳膊摟住了胧月的腰。
瞬間的力量讓她的臉輕輕撞在他的胸前,鼻尖能輕輕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十分很好聞。
就在視野被黑暗浸染的瞬間,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我可以抱着你嗎?”
她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他為什麽醒過來會頭疼,但是像這樣什麽都不做,只是靠在一起睡覺,沒什麽不可以。
況且,她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胧月回手抱住他的胳膊喃喃道:“我困了。”
與幾日前在山洞時的感覺完全不同,似乎是因為兩個人都是清醒着,胧月緊緊屏住呼吸,她能清晰的聽到他胸膛跳動起來的心,一下一下。
他後來低聲與她說了什麽,她不記得了,意識堅持到這裏便逐漸消散了。
再次清醒過來,天剛蒙蒙亮,她翻過身,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打了個哈欠。
朝着身旁望過去,石頭鍛造的床榻上,疊好了一層整齊幹淨單薄的榻襦,再往上是一塊木制枕頭,伸出手摸了一下,很冰涼,看來他起的很早。
胧月下了床榻,四處打量。
雖然裏頭很寬敞,這種黑漆漆的地方,感覺特別悶,而且不透氣。
随後,走出洞穴。
石洞外四周是樓臺亭榭,再往前走了一段路,這裏是女弟子住的地方,他們有自己搭建好的屋舍,雖然簡樸,但是看上去就很舒适。
“聽說鄭師兄回來了。”
“是啊,他可是天衍宗掌門未來的繼承人,怎麽會和一個凡人結為道侶。”
“難道那個女子長的比孟師姐還好看嗎?”
三個綠衣宗裙的少女竊竊私語,她們從胧月的身邊擦身而過,很快注意到了她身上異服,以及嬌柔清秀的容貌。
她們愣了一下,繼續旁若無人的交談,只是說話聲音壓低了一些,但她可是鲛人,聽力勝過正常人十倍,所以還是聽到了。
“那人便是鄭師兄的未婚妻吧?确實是骨相絕佳,可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鄭師兄從來對情事不上心,她也不過是占着一個名頭,總有美人遲暮之日。”
“我想也是。”
…………
鄭衡的未婚妻?是說她嗎?算了反正主線劇情發展走向沒有變,她也不在乎這些有的沒的。
她肚子好餓,從昨日到現在,過去了整整十個時辰,什麽東西都沒吃,還在外邊的時候,這座山有多麽高,她是親眼看見的,如果上面沒有吃的,她要怎麽活啊!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對的,因為她将整個東院都逛了一遍除了煉丹爐就是打坐區、練功房、藏書閣。
連一只能吃的東西都沒有,只有被圈養通人性的幾只仙鶴。
咦,這東西能吃嗎?
她捂着肚子,可憐兮兮地望着那只在地上的仙鶴,饞的直流口水,話說這種養在仙山上的東西吃了,能不能延年益壽,長點仙元?
雖然和鵝身量差不多大,但是雪白雪白的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別跑!”
實在是餓得有些入魔了,胧月伸手去抓仙鶴,它們撲騰幾下就飛到了天上,只有一只很肥很傻的仙鶴呆在那裏,她撲過去就牢牢抱住了。
她用臉蹭了蹭溫暖的雪白羽毛,嗅了嗅它的味道,感覺更餓了。
然後她被一只手将半只胳膊拎起來,胧月疼得扭頭望過去,就見鄭衡站在她身後,不解地望着她,他擡手将那只在她懷裏的仙鶴拿掉。
“你在這做什麽?”
“我餓了。”
鄭衡瞥了眼道:“這只鶴不能吃。”
“可是我餓了!”胧月捂着肚子,深吸一口氣,盯着他。
此事确實是他考慮不周,鄭衡将仙鶴放回到地上,道:“這些都是岳長老家養的靈物,不是山間的獸禽。”
胧月摸了摸肚子,眼巴巴瞅着他。
鄭衡略一沉吟道:“柳姑娘的住處,雲回長老托人備了些吃食,你若是不介意,不如與我一塊兒同去。”
這不是送上門抱大腿的機會嗎?
胧月當即道:“我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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