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獨生女
獨生女
傍晚,西北風吹過來,天氣明顯更冷了。
梧桐樹葉從空中飄落,落在青色的小瓦屋頂上,落在沈盈的張開的手心裏。
看着這片枯葉,沈盈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到低矮的土坯小廚房裏。
她把烏黑齊腰的長辮往後一甩,利落的卷起衣袖,打開鍋蓋,把鍋裏熱着的兩個饅頭和一小盤腌豆角端出來。
這是沈盈和母親的晚飯,兩個人都沒什麽胃口,就這點飯菜,也未必吃的完。
熱氣蒸騰在沈盈臉上,透過杏眼上挺翹的眼睫,凝成将落未落的眼淚。
父親已經去世半個月了,她還沒有從悲傷中緩過來。
但是她必須打起精神,這個家需要她的支撐。
沈盈是沒有爺爺奶奶的,也沒有兄弟姐妹,家裏就她一個女兒,在這貧窮閉塞的黃土村,還是獨一份。
父親活着的時候,倒也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作為家裏的獨生女,沈盈被父母呵護着長大,她從小到大得到的關愛,是村裏其他女孩羨慕不來的。
長大後,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是十裏八村出了名的美人。
剛滿十八歲,媒人都快把門檻踏扁了。
父母和沈盈都舍不得離開彼此,他們挑來挑去,終于在一年前訂好了上門女婿,只等着兩個月後過完年,就能結婚。
誰知半個月前,父親突然發病,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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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習俗,父親的遺體要在家裏停放三天,當時她忙着一邊張羅,一邊安慰母親。
但還沒等她喘口氣,呂文柏跑了。
呂文柏就是他們千挑萬選,選中的那個上門女婿。
呂文柏是個孤兒,從小寄住在遠房親戚家裏,整天給人當牛做馬看臉色,過得不是很好。
沈盈父親是村裏的木匠,人稱沈木匠。
他心地善良,是個熱心腸。
沈盈和呂文柏訂婚後,沈木匠就做主,把家裏放雜物的西屋收拾出來,親手做了張床,讓呂文柏住到自己家來了。
讓準女婿提前住進來,一方面是想着讓他和女兒培養一下感情。
另一方面,則是想趁這個時間,把自己的木匠手藝傳給女婿。
前兩年不用再吃大鍋飯,村裏給每家每戶分了地,但他們家人口少,分的地也少,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
女婿有個手藝傍身,自己的女兒不至于過苦日子。
沈盈也挺喜歡呂文柏,他長得高大,模樣周正,站在那裏很出挑。
她自己長得好,自然也希望另一半不要太差。
呂文柏對沈木匠很感激,對沈盈也非常好,一年來,沈家的歡聲笑語那是只多不少。
壞就壞在,人心易變。
一開始沈盈還不相信呂文柏真的走了,就算西屋床上的鋪蓋都沒了,她也不敢相信。
那樣的一個人,整天跟他們一起說說笑笑的,怎麽父親一去世,他招呼也不打一聲,說走就走呢?
哪怕留封信也好呢,可惜沈盈翻遍整個家裏,也沒看到有呂文柏留下的東西。
直到父親下葬,一直不見呂文柏的人影,連他的遠房親戚家也說沒見過,沈盈才死心。
葬禮上不見呂文柏,剛開始村裏的人問起來,沈盈還能随便編個理由,這半個月過去了,理由都不好編了。
吃着饅頭,沈盈的母親劉桂蘭眼眶紅着,低聲問:“盈盈,咱們以後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呗,媽,你別擔心,有我呢。”
沈盈拿出搪瓷茶缸,提起暖瓶,給母親倒了點水,語氣不慌不忙:“咱們三個人分了三畝九分地,我好好種地,糧食夠咱娘倆吃的。”
“再說了,父親他的手藝,我可是學了不少,我可以當咱們黃土村第一個女木匠,總會有人願意用我的,掙點錢咱倆随便花。”
她說的輕巧,心裏卻也是這麽想的。
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只是平時被父母保護的太好,沒有吃苦的地方罷了。
現在她已經長大成人,父親不在了,就算再累再苦,她也會照顧好母親。
“唉,不是這個。”
劉桂蘭搖搖頭,撥開額前已經有了白色的碎發:“你大姨給我捎信了,說咱們家這樣,容易遭人欺負,她準備讓你表哥過來,幫襯一下。”
說完,母女倆都沉默了。
這件事,沈盈是不知道的,母親一定是一個人想了很久,實在沒有辦法,才告訴自己的。
他們家跟大姨家不在一個村,來往很少,關系不鹹不淡的,但是那個表哥,可是個出了名的混混,一點也不正經。
大姨這是看他們孤兒寡母,來占便宜來了。
誰不知道,沈木匠手藝好,家裏的家具都是自己親手打的。
雖然住的房子破破爛爛,但這一屋子的家具,可讓人眼饞的很。
別說大姨他們,呂文柏跑了以後,村子裏心術不正、時不時想來順點家具的人,也不是沒有。
前幾天西邊的張大嬸問他們借了兩把木椅子,這眼瞅着是不打算還了。
“媽,不用怕,來了就打出去。”
沈盈很讨厭這個表哥,門都不會讓他進。
“可是......”
劉桂蘭還想說些什麽,只聽栅欄門‘吱呀’一聲,有人來了。
沈盈心裏咯噔一聲,馬上放下筷子,起身朝外面看去。
天已經擦黑,他們村還沒有通電,天又冷,這個時間,大家應該都閉門不出才對。
沈盈有些後悔,應該早點把門闩上的。
“表妹,二姨,在家不?”
沈盈還沒後悔完,表哥張慶和那嚣張的聲音就傳過來了。
“盈盈,怎、怎麽辦?”劉桂蘭膽子小,此時說話都直打顫。
“媽,不怕。”
沈盈一咬牙,抄起門後邊放着的鐵耙子,從堂屋出去了。
劉桂蘭看見了,吓的不得了:“盈盈,要小心啊!”
天色昏暗,看也看不清,張慶和是中午喝了點酒,一時興起走過來的,手裏什麽也沒拿。
冷不丁的被一耙子耙過來,直接就倒在地上了。
緊接着屁股上又被補了一耙。
“哎呦!沈盈你個......”
“哎呀,是表哥?你沒事吧!”
沈盈直起腰,把耙子往地上一杵:“對不起啊表哥,我以為又是哪個小偷上家裏來了,實在是對不起啊。”
沈盈的聲音軟糯,透着抱歉:“表哥你怎麽樣?能站起來嗎?”
張慶和本就有點醉,腳步不是很穩,又被耙子傷了點筋骨,此時哎呦哎呦的,那是半點也爬不起來了。
沈盈看他真的起不來,就放心了:“表哥,你等着啊,我去叫三妞姐過來。”
說完,她伸腳從張慶和頭上跨過去,從籬笆門出去了。
住在村東頭的方三妞,是張慶和的未婚妻,他們再有半個月就要結婚了。
當時張慶和說親的時候,沈盈還沒有着落,他們一家那是鐵了心的,非要從他們黃土村找媳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關系有多親呢。
現在看來,那是打着結婚後‘幫襯’他們家的t主意呢。
“你...別去......”
張慶和忍着疼,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沈盈權當聽不見。
“盈盈?”
這時,劉桂蘭拿了根木棍從屋裏走了出來,張慶和聽見聲音,趕緊喊:“二姨!”
“哎呦!”
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劉桂蘭本想着輕輕敲打一下算了。
誰知道她膽子小,手上哆哆嗦嗦的,做慣了農活的力氣沒拿準,把張慶和給打暈了。
張慶和被方三妞一家接走了,沈盈說他喝醉了酒,不小心摔傷了。
正好他這滿身都是酒味,看起來也醉醺醺的,這今晚的事,記不記得牢還另說呢。
連着幾天,張慶和都沒有再來過,沈盈和劉桂蘭都松了一口氣。
半個月後,張慶和結婚,大姨親自上家裏來,想要他們西屋那張呂文柏睡過的床。
這床做了不到一年,還很新。
“妹子,就當是給外甥随個禮。”
大姨這一句話說出來,劉桂蘭到底是同意了。
沈盈氣的一晚上沒睡覺,第二天,她頂着兩個黑眼圈,鄭重向劉桂蘭道:“媽,我要相親,找上門女婿!”
劉桂蘭一聽,眼淚就下來了:“盈盈......”
當初招上門女婿,方圓幾個村的後生都被他們看遍了,也拒絕了個遍。
現在要再重新找,要麽委屈自己找以前不滿意的,要麽再擴大範圍。
可是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再往遠處找談何容易。
沈盈心疼的給她擦淚:“媽,我看透了,在我們這個地方,要想好好的活下去,談何容易。他們那些人啊,都看重男人,沒男人就要被欺負。”
她吸了吸鼻子,兩手捏緊:“不就是個男人!”
——
楚晏穿越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青土村,已經三個月了。
他躺在鋪着爛褥子的茅草床上,盯着牆邊,看兩只老鼠往牆根打洞。
[系統,報個時。]
楚晏在心裏呼喚系統。
他穿越過來的時候,原身因為意外癱在床上,完全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被褥好幾天沒換的樣子,他差點被熏死。
好在他身上有一個修複系統,這三個月來,他慢慢的能擡起胳膊,能叫人,最起碼不會再把床弄髒了。
不過要想完全好起來,還得一段時間。
這系統小氣的很,每次修複前,他都得先完成任務。
任務完成了,得到的修複就只有那麽一點點。
[宿主,現在是1980年,農歷十一月初九,上午九點四十八分二十八秒。]
楚晏疲憊的嘆了口氣:“下回能不能說短一點。”
剛說完,他猛然睜大眼:“完了!牆被耗子們打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