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疼
心疼
30
對面沒料到許炙有勇氣直面鏡頭, 女人摁激光筆的手也一頓,不小心關閉了電源。
趁她愣神之際,身旁人卻覺得這是個好時機。
本來她們就是拿錢辦事的代拍, 還挺忌憚這個精神不正常的死忠粉, 再加上對周熾野一直沒什麽好感。
于是一窩蜂的,将藏在包裏的攝像機全拿了出來,根本不顧周熾野的死活, 随着相機的咔擦聲, 閃光燈撲爍個不停。
許炙下意識閉眼,想擡手遮擋刺眼的光線, 突然記起, 站在她身後的人。
閃光燈——他最不堪一擊的弱點。
“周熾野!”
許炙潛意識的擔憂,從心底吶喊,害怕之餘, 立馬轉身回到他身邊。
周熾野情況不太好, 眼前出現了重影現象,腦海裏一幕幕閃過的片段, 充脹着他的太陽穴。
許炙見他臉色有些不對, 趕忙扶住他, 輕聲問:“還好嗎?”
周熾野沒有回答,回應她的只有顫抖的身體。
許炙只知道他有應激症, 但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回想起那次演唱會後臺,她抿了下唇,看來那天他們去醫院根本就沒有選擇治療。
畢竟,像他這種情況, 她一個外人都能看出來,是心病。
Advertisement
到底是什麽樣的過去, 才能讓他顯露出這麽脆弱的一面。
許炙緊皺着眉頭,微涼的手幫他捂住眼睛。
見閃光燈還在繼續,她有些愠怒,警告道:“別拍了,你們是想弄出人命嗎?”
語畢,身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才漸漸消停了,怕真惹出什麽事。
一輛商務車在福利院門口緊急剎車,林佑從裏面走下來,先是看了眼周熾野,見許炙在旁邊撐着,兩人點頭示意了下。
随後走到那幾個人面前,打開手機,給她們看了眼周熾野傳給他看的視頻。
幾個人湊近看了後,彼此都有些心虛,心裏都沒底。
“走吧,跟我去趟公安局。”林佑語氣帶着憤怒,下颚咬緊,眼神鋒利與尖銳,在她們身上來回掃視了幾圈。
見證據确鑿,幾個人不敢多言,低下了頭,跟在他身後。
路過許炙和周熾野身旁時,停下了腳步,似有很多話想交代,但看到周熾野沒半點精神,最後只說了句:“許老師,麻煩你替我照顧好他。”
“好。”
見許炙答應後,他才放心帶着幾個人揚長而去。
周熾野的意識慢慢回歸于現實,眼前的視線漸漸清晰了起來,入目的第一畫面就是許炙擔憂的神情。
“我沒事,別擔心。”
許炙見他明明就不像個沒事人,卻還是嘴硬着不讓她擔心。
她嘆了口氣,配合着:“好,沒事就行。”
“現在需要去醫院嗎?”
周熾野擡眸直視她,語氣淡淡回道:“沒必要。”
“那我們現在回學校?”
許炙這話,t看似在詢問他的意見,實則是在向他表達想回學校的意思。
周熾野安靜地盯了她兩秒,薄唇微啓,似笑非笑道:“許老師,我現在不太想回學校,要不你送我回家吧。”
“回家?哪個家?”
見許炙滿臉疑惑,周熾野眉梢輕挑,語調故意拉長而懶散,意味不明強調着:“當然是,我的家。”
周熾野本想打開手機的手,倏地一頓,想到了什麽。
他朝許炙晃了晃手機,“許老師,我手機沒電了。”
許炙:……
她怎麽覺得這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許炙沒好氣地遞給他手機,不鹹不淡地說:“自己輸地址。”
周熾野接過許炙的手機,乖順着輸入住址,看到接單後,下意識退出了小程序界面,看到她的聊天置頂,是自己。
他眉眼微動,輕笑了一聲,剛才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取之而代的是那被浸了糖蜜的心情。
許炙被他這陡然的笑聲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周熾野不再看手機,熄滅屏幕,揚起下巴。
他漆黑深邃的瞳眸,與身後靜谧而神秘的黑夜融為一體,眼中被路燈照射出的亮光,透着讓人琢磨不清的意味,就這麽靜默地看着許炙,不說話。
許炙被他盯得渾身發怵,擡手想拿手機,邊擡邊說:“你,這麽看着我幹嘛。”
周熾野似存心逗她,将手故意擡高,讓許炙去夠。
他微微翹起的嘴角,不疾不徐地吞吐出:“沒想到,我是許老師的置頂啊。”
許炙起跳的架勢,落地頓住,一個不穩,撞到了周熾野胸口。
“許老師,倒也不用這麽急。”
周熾野環腰抱住她,故意調侃。
兩人挨得很近,呼吸交錯間,暧昧纏綿。
許炙不好意思地推開了他,趁周熾野不注意,順利拿到手機,假意轉身查看手機,卻遲遲不敢直視他眼睛,佯裝算賬:“誰允許你看我手機了。”
還沒等到他的回複,約的車來了。
周熾野率先替許炙打開了後座門,有意哄她:“公主請上車。”
許炙睨了他一眼,只好在剛剛的話題上作罷。
車程駛到一半,周熾野突然出聲。
“師傅,麻煩您等會在小區門口把我們放下就行。”
說完便打開窗,車裏确實有些悶,許是司機太怕冷,才十幾度的天,他就開了暖風。
許炙背上也有冒虛汗的跡象,不過,她不理解為什麽在小區門口下車。
周熾野沒有打算解釋的意思,說完就只是椅在車窗坎上,兩眼閉合,假寐着,看上去疲倦極了。
許炙收回視線,滑動着手機,點開了私信。
自從上次發布完聲明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讀過粉絲私信了。
昏暗的車廂內,手機屏幕的亮度照明了一片小角落,切換界面的光線,忽強忽弱。
周熾野微閉的雙眼,在黑暗中睜了開來。
……
兩人下了車,在小區門口默了三秒。
“我要去趟便利店,你願意陪我一起嗎?”
“?”
許炙有些驚奇,以她對周熾野的了解,他一直是個喜歡獨來獨往的人,聽見他主動開口要人陪。
這話從他嘴裏冒出來,怎麽聽都覺得有些別扭。
周熾野今天晚上怎麽這麽奇怪。
秉着答應林佑的承諾,她有義務要看好他,于是很輕的嗯了一聲。
“你有什麽要買的嗎?”
站在許炙前面的周熾野戴上帽子,壓低嗓子突然問道。
許炙啊了一聲,正好看到冰櫃裏的雪糕刺客。
沒想到蘇城冬天竟然還有雪糕。
周熾野見他身後的人沒出聲,便下意識地轉過身去,見許炙正盯着某處兩眼放光。
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一冰櫃的冰淇淋。
“我能買點冰冰涼嗎?”
許炙很難移開視線,看都沒看身旁人,脫口而出雪糕的疊詞昵稱。
“冰冰涼?”
周熾野挑了下眉,機械地重複着她的話。
許炙這才反應過來,羞臊的臉瞬間沾染了粉意。
周熾野越過她拿雪糕的手,感受了下裏面的溫度。
眼眸被浸染了涼意,緩緩開口:“蘇城的冬天雖然不算冷,但是女孩子還是要少碰冰冷刺激的食物。”
許炙本想拿起的巧樂茲又放了回去,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冰櫃。
周熾野在醫藥區拿了幾張退燒貼,還有幾瓶礦泉水。
許炙跟在他身後,剛想問是不是有人發燒了,卻見周熾野抓了一把糖,示意她張開手。
“不是想吃甜的嗎?這些比雪糕好一點。”
後又補充交代了句:“但也不能多吃。”
許炙感受着手裏的糖果,五彩的包裝紙,裏面是一粒粒水果糖。
又是小時候的味道。
以前自己不開心的時候,最喜歡吃的糖就是這種。
許炙盯着周熾野正低頭掃碼付款的背影,惆然間,才發現。
原來,我們好像真的很熟悉。
總會有這麽一個人,他姍姍來遲卻帶着無數的偏愛和真心,雙手捧到你面前,不計後果地将命運與之交纏環繞。
愣神間,眼前人轉過身面朝着自己,打了個響指,“想什麽呢,走了。”
走出便利店,看見‘江灣城’三個大字,許炙猛吸一口氣。
雖然她不是蘇城人,但她在這待了快四年,據她所知,在這塊地段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寸土寸金,絕對不輸一線城市。
見許炙磨蹭了半天,周熾野有意解釋:“這是暫租的,我可沒你想的那麽豪。”
輸了指紋密碼,打開鎖的瞬間,一只毛茸茸的生物朝他們撲過來。
許炙下意識躲到周熾野身後。
“球球,這是我們家的客人,不準沒禮貌。”
周熾野輕聲呵斥着,介紹着:“這開完演唱會後,撿到的一只流浪狗,叫球球,它比較活潑但性格很好,別怕,不咬人的。”
在他的溫聲誘導下,許炙才漸漸壯着膽子,伸出手摸向它。
小家夥通人性,知道許炙對它沒有惡意,溫順地舔了舔她的手,親昵地蹭了蹭她。
“好乖啊,球球~”
關注着許炙的周熾野見對方一臉歡喜,他也頗受感染,人不自覺放松了下來。
“許老師,我這沒有女士拖鞋,只有一雙新的男士拖鞋,你介意嗎?”
許炙玩得正高興,敷衍地回了句,“不介意不介意。”
周熾野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拿着拖鞋讓許炙換上。
換上拖鞋後,許炙這才環視了一圈這個房子,簡單的兩室一廳,外加一個衣帽間,整個裝修風格偏冷調。
完全感受不到家的氣息,看來确實是短租。
“許老師,随便坐,你想喝點什麽嗎?”
許炙坐在沙發上,客氣開口:“一杯溫開水就行,謝謝。”
周熾野燒了壺水,靜等水開。
“周主唱,剛剛沒來得及問你,為什麽買退燒貼。”
許炙好心打探着,怕他一個人應付不過來,獨自強撐。
“喔,這個啊,以防萬一罷了,畢竟最近是流感爆發高峰期。”
許炙将信将疑還是點了點頭。
“對了,許老師,水估計還要再燒一會,可能得麻煩你自己倒水喝了,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沒事,你先去忙吧。”
周熾野回到自己房間,關上房門的瞬間,整個人強撐過後的透支感席卷而來,他粗喘着氣,摸了摸額頭。
果然,又發燒了。
他從口袋掏出一張退燒貼,撕開包裝袋,摸索着往額頭貼,手卻止不住地發抖。
明明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他卻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完成。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他苦澀地淡笑着。
應激症到後期嚴重的情況下,肢體會四肢僵硬,手腳不聽使喚的軀體化。
沒想到這天會來得這麽早。
他無力地撐着牆壁,艱難地邁出步子,朝着床邊靠去。
就還差一步,他最終還是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聽見卧室裏傳出這麽大動靜,許炙握着熱水,尋聲朝裏面看去。
房門緊鎖,卻沒有一絲交談的聲音,看來不是工作上的事,但剛剛的動靜聽着不像是不小心制造發出的。
倒像是……某個重物倒地的聲音。
許炙心口一緊,放下杯子,走向卧室門口。
她敲了敲門,裏面卻沒有半點反應。
“周熾野?”
還是沒有回應。
“那我進來了啊。”
她推開房門,看了眼床上,沒有人,書桌前也沒坐人。
直到她往下面掃視,卻看見周熾野蜷縮在地板上。
“周熾野!”
她趕忙小跑過去,輕觸着倒地的周熾野。
男人緊繃着身體,止不住在顫抖,銀發被汗水打濕了,唇齒間發出摩擦t聲。
這是應激症軀體化發作的狀态。
許炙心裏沒來由地慌亂,又帶着心疼,此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努力擡起周熾野的上半身,将他拖到床邊,用力把他放到床上去。
終于在她被運出一身汗後,才總算勉強搬到了床上。
她緩了緩,看向床上的人。
周熾野眉頭緊鎖,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許炙擡手摸去。
發高燒了。
她這才注意到他手裏還攥着一張沒貼上的退燒貼。
想起他在路上問他的話。
許炙直起身,抿了抿唇,輕聲說了句:你還真是個嘴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