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猶豫

猶豫

32

夜色迷人, 卧室裏加濕器的水汽蔓延着整片空間,球球拱了拱許炙的腳,哼唧了兩聲。

似乎在和周熾野争寵。

許炙輕睨了他一眼, 嘴裏數落了他句:“幼稚。”

她蹲下身, 溫撫着球球的頭,意有所指:“球球,你爸多大的人了, 竟然還和你争寵。”

周熾野拉了拉被子, 在床上側着身,撐起昏脹的腦袋, 語氣懶散:“行啊, 球球媽,現在就開始挑撥我們父子間的關系了?”

球球媽?求求媽?

……

這名字,但凡說話不會斷句的, 指不定誤以為她什麽身份。

許炙嘴角抽搐了一下, 埋頭悶聲道:“周熾野,我們兩八字還沒一撇呢。”

“這不遲早的事?”

周熾野對她這句剝離關系表示不滿, 保持着撐頭看她的動作, 想從她那得到想要的答案。

許炙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有點下意識想逃避。

客廳裏的立式空調,在進他房間前就提前調好了溫度, 此刻,只有暖風吹出的呼呼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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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許炙欲言又止,周熾野不傻,但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故意替她打圓場,扯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許炙, 我想喝粥了。”

周熾野一改剛才的壞痞樣,眸色暗淡了幾分,收回撐着的手肘,在床上躺平着看天花板。

許炙聽着床上窸窣翻身的動靜,垂下眼眸,斂了斂情緒,“好,我去給你煮。”

随後,站起身,朝廚房走去。

淘了把米,擦了擦鍋底的水漬,放進電飯鍋裏,調了個煮粥模式。

等待煮粥的時間,許炙有些愣神,回想着周熾野剛剛等待她回答的間隙,漫長而熬人的幾分鐘。

她和周熾野真的能在一起嗎?

撇開外界因素不說,像周熾野這種年少成名的野馬,又怎肯為了小情小愛而束縛。

許炙要的是獨一無二的偏愛,以致于彼此肯以身犯險的有恃無恐。

一匹向往自由的馬,又如何馴服。

光是這一點,她确實有些猶豫。

他從一開始就和自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如果兩個完全沒必要去硬産生交集的關系,那就只能将這種念頭扼殺在搖籃裏。

縱觀周熾野對她的好感,她害怕他的喜歡僅僅基于自己的作品。

僅此而已。

許炙深呼了一口氣,站在鍋臺前,兩手撐着大理石臺面,頭重重地埋了下去。

“嗡嗡…”

口袋的手機震了震。

過了幾秒,她才朝口袋探去,是宋忱筠發來的消息。

:鏈接

【據科學院紫金山天文臺消息,今年雙子座流星雨極大期将出現在11月16日淩晨3時,預計屆時天頂每時出現率(Zenithal Hourly Rate,簡稱ZHR)約為150。晚上到淩晨是最佳觀賞期,選擇光污染少且視野寬闊的地方守視着夜空,将有較大的機會看到流星!】

:難得一遇的天象奇觀,一起看流星可是感情升溫的好機會,怎麽樣,要不要約周大主唱,你兩都是浪漫藝術家,可別錯過了。

許炙準備打字的手,停在了半空,不知道該怎麽回。

删删改改了半天,最後只打了幾個字。

ZHI:他應該沒時間。

宋忱筠盯着對方正在輸入…

她截了個屏,發了過去。

:許老師,請問您猶豫的這幾分鐘在想什麽?我還以為你要寫小作文呢。

宋忱筠總是有種魔力,輕而易舉就能将許炙逗笑。

電飯鍋的出氣口,氤氲着水汽,運作聲又将許炙拉回了現實。

ZHI:看吧,現在還不好說。

對面沒再回複,估計忙去了。

許炙收起手機,掃視了廚房一圈,調料,餐具一應俱全,看上去,這個房子的主人應該經常自己做飯。

她打開冰箱,想再炒個素菜,畢竟生病的人胃口都不好,但是她想讓周熾野好好吃飯。

保鮮倉裏面規整地放了幾排雞蛋,幾袋新鮮的蔬菜,吐司和果醬,她抓了一把青菜,準備關上冰箱門,幾聲瓶罐碰撞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才發現,貼冰箱門的內壁,隐蔽地靠裏端橫放着幾瓶酒,看上去像是度數不高的果酒。

原來他也不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

假裝沒看到,徹底關上了冰箱門。

……

‘叮咚’一聲門鈴。

大晚上來訪的,估計也只有林佑了。

許炙撣了撣手上的水,抽了張紙,邊擦手邊向門口走去。

“來了。”

打開門一看,果然是林佑。

“許老師。”林佑沒想到許炙竟然也在,反應明顯愣了一下。

許炙輕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林佑換鞋的片刻,往卧室裏探了探頭。

許炙見狀溫聲交代着:“他還在休息,剛退了燒。”

“又發燒了?”

這個‘又’用得很連貫,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林佑鞋子換好,笑着解釋了下:“熾野每次PTSD發作後,是一定會發燒的。”

許炙聽着他肯定的語氣,秀眉無意識向下撇,心裏沒來由地有種莫名的情緒。

緩緩開口:“他…這種狀況已經多久了?”

林佑似在回憶,眯了眯眼,最後得出:“六年多了吧,從我簽下他,好像就已經有這個現象了,不過,我是後來才發現的。”

無心又補了一句:“可能他一個人熬過去的時間比我們想象中還要久。”

也就是說,這個像魔怔一樣的病狀,他一個人承受了很久很久。

久到現在才走到大衆面前。

年少成名的代價,不光是暴露在公衆視野,還有在那無數個深夜裏,獨自一人舔舐着不為人知的傷口。

許炙有些心疼,不再直視林佑,刻意轉過身去,壓下顫抖的聲線,語氣保持着和平常一樣:“林老板,我煮了點粥,準備再炒個菜,你和周熾野一塊吃點吧。”

林佑最會辨識人心,他當然清楚,周熾野對許炙是懷着什麽樣的感情。

只不過,有些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這個旁觀者,雖然無法做到替人做決定,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讓彼此有好感卻看不透自己心思的兩人,就這麽錯過了。

于是,他故意道:“啊,這個臭小子,明明都請人家來家裏做客了,竟然還讓人下廚。”

往前走了兩步,裝作想起來什麽,扭過頭,打着哈欠,有意無意地透露着:“見諒啊,許老師,熾野他從來沒帶過女生回家,你也是第一個陪他度過病發時刻的人。”

字字句句都在告訴許炙,她對于周熾野來說是很特殊的存在。

也是獨一份的待遇。

許炙局促了起來,一時找不到合适的措辭,只好點了點頭,腳步略顯慌張,鑽進了廚房。

林佑收回視線,看着少女手足無措的模樣,感嘆了一聲:年輕真好。

須臾,走進卧室內,帶上了門。

林佑看着床上那人背對着他,絲毫沒有動靜,似乎對來人并不關心也不在乎。

他‘嘶’了一聲,靠近床邊,搖了搖周熾野。

“幹嘛,有事說事。”

周熾野聲音還帶着沙啞,估計有點扁導體發炎,語氣有些不耐煩。

“得,祖宗,你生個病倒是要讓兩個人照顧你。”

說完,便自顧t自地坐到他床邊的沙發上,直面着表情不太友善的臉。

“那幾個人什麽情況?”

周熾野撇開話題,主動提起當時的代拍者。

聞言,林佑表情也嚴肅了幾分。

“她們被拘留了,我逼問了她們有一會,但死活不肯說雇主。”

周熾野沒再吭聲,默了默,提了一嘴:“你去幫她打個下手吧。”

林佑:……

炒個菜需要打什麽下手。

見林佑沒動靜,難得在他臉上多停留了一會。

林佑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最受不了他那帶有侵略性意味的眼神。

敗下陣來,“我去,我現在就去。”

“不過,我勸你,不要太急了,我看那姑娘心思細膩,敏感度太強會缺乏安全感,你要是為以後長久打算,還是多給她點時間,讓她自己好好考慮考慮。”

沒再等周熾野回應,但他知道,對方一定聽進去了。

以一個過來人的角度,他說的話,再怎麽不中聽,但還是有很大參考價值的。

粥正好煮好了,林佑快一步拿起舀粥勺,有眼力見道:“我來吧,許老師,你把菜端出去就行。”

許炙看着他這架勢,也不跟他搶,順從着話語,将菜端了出去。

潛意識想叫周熾野吃飯,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林佑恰巧将粥端了出來,只聽他喊了一嗓子:“周熾野,滾出來吃飯。”

許炙詫異地看了眼正在放碗的林佑,沒想到他們兩的相處模式是這樣的。

果然男女之間有壁。

‘咔嚓’

房門被打了開來,周熾野臉色還有些蒼白,退燒後的虛弱感,透露着整個人經歷了一場不小的病狀。

他踱着步子,慢慢走到桌前落座。

許炙煮的是小米粥,米粒的烹饪混合着菜的油香氣,漸漸打開了他的味蕾。

林佑看着這些食物,有些迫不及待,但還是客氣問了句:“許老師,這是第一次特意下廚給熾野吃吧。”

許炙剛想回答,坐在他對面的周熾野卻提前替她反駁了。

“不是。”

林佑:?

周熾野動了動筷子,慢悠悠地說了句:“之前做了份炊金馔玉,哦,可惜,你沒品嘗到。”

他塞了一口菜,吞咽後,欠嗖嗖地繼續說:“因為,那是她特意只做給我一個人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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