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念想
念想
36
火鍋店的門沒關, 夜晚的冷風吹響了門把手上的風鈴,也撩動了人心。
醇正煙火氣彌漫着小巷口,黑夜早已吞噬了這個玲琅滿目的城市, 今夜墨色遮蓋着夜空, 百無聊賴在朦胧的小徑裏。
收銀臺的小女孩目睹了全過程,看着周熾野一筆一劃,用心隽寫的文字, 她心中産生了難以言喻的情愫。
從來沒見過, 會有這麽一個男生,對待承諾如此上心, 甚至敢拿未來為賭注。
她不經有些好奇, 在照片的正面,坐在他身旁的少女,是個什麽樣的人。
周熾野看着寫完的字跡, 欣賞了幾秒, 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蓋上記號筆的筆蓋, 雙手遞給了女孩。
等待筆水晾幹的時間, 他準備去拿碗調調料。
女孩見狀, 沒忍住叫住了他。
“帥哥,你…有女朋友嗎?”
周熾野轉過身, 表情有些疑惑,但還是抖了抖照片,直白明示她。
像在提醒她,明知故問。
女孩本有些打退堂鼓, 但還是鼓起勇氣,紅着臉, 不死心地繼續問:“你覺得我怎麽樣?”
她忐忑地盯着周熾野,卻始終不敢直視。
整個人身形緊繃,來回按動着自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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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熾野這才察覺到不對勁,靜默了幾秒,看了眼她的作業本,懵懂的情愫在她這個年紀再正常不過了。
但理解并不代表可以招惹。
男人斂了視線,随後說出的話,仿佛讓女孩墜入了冰窖。
“t我覺得,你這個年紀,還是把心思多放在學習上,争取考上一個好大學,畢竟,前程比什麽都重要。”
頓了頓,怕女孩沒聽進去。
特意補充了句:
“将來你會遇到比我更優秀的人。”
周熾野為了斬斷對方不該有的念想,委婉地對她說完這番話後,便提腳拿碗就上了樓,不再逗留。
女孩放下被汗泅濕的筆,腿由于緊張還留有餘顫,重重地往靠背椅上仰躺着,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花板。
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屏亮了下,壁紙上男人立麥閉眼獻唱,身上斜挎着的電吉他,有一個顯眼的蝴蝶圖案,旁邊附着一串英文:
Divine Descent . —— Y
神明降臨.
有些人光是能遇到就已是幸運至極。
……
周熾野走到門口,就聽見門內打電話的交談聲。
許炙的語氣帶着無奈又懇求,“那這件事就拜托你了,越快越好,這幾天可以找時間面談。”
幾秒過後,等裏面沒了動靜,他才擡手擰動門栓,裝作不知情。
許炙還沒來得及收手機,略帶心虛地胡謅了句:“你怎麽又去了這麽久。”
“久嗎,可能是碗沒了,人手又不夠等了會。”
周熾野沒打算過問她的電話對象,拍了拍身上在牆邊蹭到的白色牆灰,表情沒什麽變化。
許炙見他難得一本正經地回答,有些稀奇,自然地把手機放到一旁。
“我…一會就直接回學校了,明天還有課,你行嗎?”
周熾野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慢悠悠地,特意重複了一遍:“我行嗎?”
許炙沒細品他這句重複的意義,換了個坐姿,還在等他回答。
周熾野扯着痞氣的壞笑:“許炙,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這三個字在男人面前質疑,會有什麽後果。”
許炙反應慢了半拍,微皺眉頭,老實搖頭,脫口而出:“什麽後果?”
火鍋臺是正方形的磨砂桌,黑白分明的界線,剛好劃分成兩個區域。
而許炙坐在周熾野的正斜角,兩人手肘碰手肘的距離。
周熾野拿濕巾擦了擦手,伸手握住許炙的椅子扶手,猛地朝他這一拉。
許炙潛意識害怕地尖叫了一聲,蹙眉看向男人,語調帶着愠怒,“你幹嘛啊。”
周熾野舔了下唇,本來就是冷白皮,深色唇紋較為明顯,許是發燒的緣故,他的臉色幾近于病态白,五官的存在感更強烈,嘴唇也沾染着緋氣。
此刻,正不依不饒地靠近她。
許炙看着漸漸放大的臉,心跳不受控地加快,沒出息地臉紅了起來。
她用力地想推開男人,可男女之間的力氣有懸殊差。
她推搡的力氣對于周熾野來說,簡直就是撓癢癢。
對方輕而易舉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攔她別白費力氣。
小姑娘的骨架過于嬌小,一只手不光能捏住,食指和大拇指圈住的尺寸,還空了半截,觸碰的皮膚細膩又軟糯,溫熱的體溫源源不斷地襲向掌心。
他沙啞地挑釁着:“怎麽,這就怕了?”
許炙眼眶有些嫣紅,癟着嘴佯裝要哭。
周熾野肉眼可見地慌張,“哎,你哭什麽?別哭啊。”
我可不想在這把你弄哭。
“周熾野~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勁真的很大啊。”
許炙一邊哭訴一邊抽出自己的手腕。
揉了揉泛紅的手腕,嗲嗔着哭腔:“真的很痛啊。”
周熾野被她這副樣子逗樂了,玩心大起:“許炙,你這是在朝我撒嬌嗎?”
許炙瞪了他一眼,又低頭磨搓着被捏的一塊,以防第二天有淤青。
“嬌氣。”
周熾野冷不丁地評價了句,将她的椅子推了回去。
“你吃完了就先走吧,我這樣子也開不了車送你了。”
許炙聞言,手一頓,“那你怎麽辦?”
周熾野像看傻子一樣看向她:“我當然是吃飽回家,快樂似神仙。”
說完,擡手用力戳了塊聖女果,塞進嘴裏,擺了擺手。
“不用管我,你要有急事就先走吧。”
長哦了一聲,似乎想起還有事沒說:“你說的那個治療,我暫時不考慮,我這個病沒個一年半載的,完全看不到效果。”
“你與其在我這耗費時間,不如多想想福利院的那些孩子們,下一步計劃是什麽?”
“投資商我已經給你拉到了,資金鏈也有了,現在最關鍵的就是看你想如何規劃。”
許炙拎起包的手攥緊了幾分,思考了幾秒,輕聲開口:“這些我後續都會做規劃表的,但我不想放棄給你的治療。”
“我想在你這再争取一下,周熾野我是真心想幫你。”
周熾野撇開叉子,氣氛又降至了冰點。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拿什麽幫,又是以什麽身份,你所說的那個醫生,要是真能治好,那麽這麽多年,我為什麽一無所知。”
“能試的方法,林佑都幫我試過了,可結果呢,還是這樣。”
少年曾引以為傲的光鮮外表,此刻提起這個過往卻脆弱的不擊一堪。
他低下頭,用着氣音:“許炙,六年了,可我還是一個殘敗的心智。”
許炙共情地鼻尖發酸,她站起身貼近周熾野,輕柔地引導着他把頭埋在自己的懷裏。
平撫着他的背,娓娓安慰:“沒關系的,人生注定是不完美的,你這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不要多想,肯定能治好的。”
見對方情緒穩定下來,她又繼續敲擊:
“周熾野,請你相信我一回,給我一個幫你圓夢的機會。”
周熾野為之一顫,緩慢擡頭,仰視着她,少女純淨的笑魇,不摻一絲雜質,此刻,正注視着他。
透過眼睛似乎在告訴他,她想努力走進他的世界裏。
有一種名為心動的情愫,再次彌漫心頭。
“我……”
剛想開口答複,桌上的手機規律地震了起來,是周熾野的手機,有人打來了語音電話。
許炙又坐回了位置,等着他打完電話,給她一個答複。
雖然沒開免提,但電話另一頭的人,情緒似乎很激動,音量也不受控。
似乎是把周熾野當謾罵對象。
他緊皺眉頭,将手機鈴聲調小了幾分貝,默默承受着,過了将近五分鐘,對面回歸于平靜。
他試探性地叫了一句:“媽?”
許炙有些驚訝,從來沒見過周熾野在外人面前提起過家人,這也是頭一回。
對方沉默的間隙,突然傳來一陣躁動,電話裏只有斷斷續續的電流聲。
周熾野有些緊張,再次呼叫着:“媽,媽…!”
對面沒有回應,幾秒後陡然斷了通話。
周熾野再次在通話記錄欄裏,回撥了剛才那串號碼。
但回應他的只有機械的應答聲。
他的內心莫名有些不安,一下子手足無措。
許炙見狀,也算了解了大概,她再次站起身來,拉起周熾野,“走,我送你去找你媽。”
周熾野有些崩潰,情緒開始焦躁了起來“找不到的,她不想見我,一直在躲我。”
“怎麽會?”
“再怎麽說,你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至親骨肉,怎麽可能躲着你。”
許炙雖然不了解周熾野的家庭情況,但突然想起,林佑之前和她說過,他在簽約公司之前就有了應激症。
那就證明,他的應激症很有可能跟成長環境有關。
所以,只要試着了解周熾野的過去,說不定就能找到治愈他病症的突破口。
許炙彎下腰,湊近周熾野,“我陪你去找她好不好,有我在不用怕。”
又一步引導他:“告訴我她現在的地址。”
周熾野猩紅着眼,恢複了理智:“許炙,我不想你陪我冒險。”
“我…的過往,很糟糕,比你想象中的可能還要糟糕。”
“你走吧,不要再為了我浪費時間了,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許炙見他把自己,當做外人一樣的往外推,瞬間有些挫敗,“周熾野,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周熾野聞聲一怔。
“你一直問我的那句,是以什麽身份,那我現在可以回答你。”
“我們先從朋友做起…”
悶聲又征詢着他的意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