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愛情
愛情
37
立冬的深夜, 漫長而靜谧,思緒與夜章的序曲就此落幕。
飄渺間,交談內容似乎達成了共識。
鍋內的沸騰聲消失殆盡, 只有兩人的呼吸聲纏繞在彼此耳邊。
“朋友?”
周熾野冷不丁地重複了句。
許炙點頭嗯了一聲, 肯定道:“是朋友。”
靜默了幾秒。
他似乎對這個身份不滿意,又再次開口:“普通朋友不會帶t着見家長。”
周熾野擡頭看向許炙,視線緊逼, 迫切地想要聽到一直以來追求的答案。
許炙張了張口, 最終,還是選擇在這個話題上逃避, “那我叫林佑來吧, 他和你到底這麽年的情誼。”
她擡手向桌邊探去,欲拿手機打電話,下一秒, 周熾野走到面前, 率先抽走了手機。
衣服煽動的風,帶着不易察覺的惱怒。
“許炙, 如果你對我沒意思, 那就不要玩欲情故縱這一套。”
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差, 眼底沾染着冷意,背後火鍋的霧氣環繞着, 牽扯出他冷淡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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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炙呼吸一滞,心似被人剜了一道,她的眼裏氤氲了點濕氣,輕聲說:“周熾野, 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治好你的應激症,別的事我們能先放一放嗎?”
男人沒動靜, 還是維持着剛剛的站姿。
她嘆了口氣,略帶安撫:“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我不想以現在的情況,一下子頭腦一熱就答應了。”
“這樣,對你對我都不公平。”
許炙慢慢走近周熾野,見對方沒排斥自己的靠近,膽子便放大了點。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請求着:“再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周熾野盯了她兩秒,臉色緩和了許多,舒了口氣,似有些慶幸。
他彎腰輕輕将腦袋靠在許炙肩上,悶聲妥協:“好,我等你。”
周熾野感覺自己累極了,人輕飄飄的,特別是說完剛剛的那句話,渾身力氣都被褪散。
“我媽她不在蘇城,需要趕飛機。”
許炙笑了下,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了,等會就請假。”
......
陰雨天。
飛機遇氣流,颠簸了一下。
短暫的晃動,許炙還是醒了,她看了眼一旁熟睡的周熾野,幫他拉了下原本蓋在身上,此刻有墜落痕跡的外套。
确認他沒醒,又撇過頭,望向了艙外,霧霾灰的雲,飄散在空中,如棉花絮一般輕柔又稠密。
許炙對這趟臨時決定的行程,心中有些忐忑,一方面是要見周熾野的媽媽,另一方面,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總覺得有些事情不是人為能控制的。
她抑着動作,打心底緊張地嘆氣,身旁人不知何時醒了過來。
沉悶的聲線夾雜着脆弱:“我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也是這種天氣。”
許炙沒說話,知道他是想講述過往,沒轉頭,也随着繼續看向窗外。
“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下雨天。”
“因為...下雨天,總會讓人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就比如,放學沒人來接,家庭支離破碎,父母離婚,以及繃斷的吉他弦。”
灰蒙蒙的雨景還在持續,舷窗上密布着雨滴,馳騁在錯落有致的城市上空,恍如過眼雲煙。
“在我17歲那年,我父母離婚了,對于他們兩分開,我沒什麽感覺,畢竟這是注定的事。”
“我的父親,周嚴明,你或許沒聽過他的名字,他在娶我媽之前,算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可惜,人一旦貪心起來,再無雜質的本性都會壞。”
“他在我媽懷着我,即将臨盆的時候,自己去搞投資入股,不光賣畫的錢沒了,連帶着我媽的嫁妝錢也所剩無幾。”
周熾野自己想想寒心又可笑,“所以,我媽生我的時候,由于醫藥費不夠,大出血,難産,離死神就差一步,好在我外婆外公及時趕到,簽了病危通知書,搶救了一天,我媽和我才僥幸活下來。”
許炙插在口袋的手,用力握拳,“所以,你出生的當天,他一直都沒出現嗎?”
“出現了。”
許炙松了松蜷縮的手,準備聽下文。
周熾野閉眼,陷入冗長的沉默。
久到許炙以為他不願意往下說了。
周熾野的情緒有些起伏,一時難以開口。
他看向許炙的後腦勺,心卻莫名平靜了下來,繼續娓娓道:“他确實出現了,不過,不是為了看我們,而是…來要錢。”
“要錢?”
周熾野嗯了一聲,“他參與投資的項目失敗了,一分錢都沒有賺到,不僅如此,還欠下了幾百萬的巨額。”
“這些錢他一時半會根本無力償還,但他知道,我媽是獨生女,也算有點家底,于是,在病房裏,他下跪乞求我媽借錢給他。”
“我媽那時還是很愛他,不顧外公外婆的阻攔,心軟最終替他還錢,導致他越發的放縱。”
許炙倒吸了一口氣,難以想象,周熾野從出生後的日子是怎樣的。
她只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孩,所行之路布滿荊棘。
許炙轉頭,對上了周熾野那般受傷的神情,她不想讓他再走進痛苦的回憶漩渦。
“周熾野...給我講講,你媽媽是個怎樣的人吧。”
提到池蘊,周熾野身上的鋒芒收斂了,轉瞬間,眉眼柔和。
“我是我媽一手撫養長大的,沒有人幫襯,她是一個既溫柔又極其偉大的女性。她教我讀書,教我識字,甚至教我彈鋼琴。”
“你明白嗎,我很敬佩每一位敢于賦予新生命的女士。”
他轉眸看向許炙。
對方點點頭,“我明白。”
周熾野得到肯定後,又繼續說:“她能寫得一手好字,在那個年代,琴棋書畫可以說樣樣精通。”
“只是可惜,在那樣的青春年華,遇到了我父親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另一半。”
許炙連忙出聲:“別這麽說,你往好處想,如果不是你父親,現在你也不會坐在我面前吶。”
周熾野愣了下,反應過來後,輕笑了下,“确實,這點是要感謝他。”
壓抑的氛圍得到了片刻的緩沖。
“周熾野,雖然我沒有什麽資格,站在道德觀來評論你的父親。”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的父母在你未知的時空裏,他們曾經真的相愛過。”
“愛情不是簡單的請客吃飯,有些人能産生化學反應,不是靠對方的片面之詞,更多的是長久相處。”
“同樣,戀愛和結婚也不一樣,一種是試着同頻,另一種是不斷磨合,這兩者的意義截然不同。”
周熾野驀然擡眸,死寂的眼底,染上一片熾熱,直到許炙有些不寒而栗,出聲問:“怎麽了?是不認同我的觀點嗎?”
“那你呢?”
許炙有些莫名:“什麽?”
“你的戀愛觀和婚姻觀是怎樣的”
舷窗外,一抹金橙的霞光劃過機身,雨霁天晴了。
“只要是我喜歡的,怎麽樣都好。”
周熾野蹙眉,對她這句模糊定義,表示不解:“喜歡能抵一切?”
許炙抿唇,刻意盯了他兩秒,随後笑着說道:“是,純愛無敵。”
周熾野有些意外,擡了下眉:“你們小女生挺難懂的。”
許炙故作神秘:“是時機還未到。”
她沒做過多解釋,坐正身軀,斜頭恰好捕捉到熾光。
兩人買的是淩晨班次,登機時剛開始下雨,這會顯然快到目的地了,連着天氣都變了。
雲卷雲舒,粉調金海翻滾着,地平線跳脫出玫紅色的紅日,點綴着雲海,飄搖在天際,似油畫挂在空中。
艙內的游客,這時候大多數都醒了,注意到窗外靓麗的風景線,紛紛拿出手機記錄。
巧的是,許炙的位置是最佳觀景區。
周熾野向來對鏡頭敏感,瞥了眼周圍的投來的手機。
雖然一時分不清到底是什麽原因,但他還是下意識,将許炙頭往自己肩上靠,想要避免她入鏡。
一個坐在他旁邊位置的年輕男士,實在忍不住了,他小聲叫着周熾野,“帥哥,能不能讓你女朋友往下彎一會腰,我想拍給在病房想看日出的媳婦,她快要到預産期了,我剛出差完回來,麻煩了啊。”
許炙扯了下周熾野,示意他答應人家。
周熾野這才松開扶住她腦袋的手,随後看着許炙照做。
男人拍了幾張,随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道謝。
許炙直起腰,也沒錯過這難得的景色,想起什麽,她對着周熾野說道:
“日出之美,在于它脫胎于最深的黑暗。”
“我想我們的人生也是如此,有耀眼也有暗淡的時刻,但要相信,那些所謂上天安排的阻礙,必定意味着你能經得起考驗。”
“穿過這些既定的黑白分界線,我們就能迎來嶄新的人生。”
周熾野看着眼前的少女,橙光穿過她的發絲,瞬間鍍着一道金光,整個人散發着不t可忽視的耀眼。
眼神充滿着堅定,憑借着不服輸的心氣,仿佛有着不一般的過去。
對于周熾野來說,這樣的許炙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或許又該說,這樣的女孩誰都會被吸引。
周熾野別開視線,回過身留下別有深意的話。
“許炙,別讓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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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下了飛機後,拖着行李箱,準備出機場,剛準備打車,周熾野就來了個電話。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林佑。
“什麽事?”
“祖宗,今天聽節目組說你和許老師都請假了?”
周熾野看了眼一旁在滑動手機的許炙,嗯了一聲,“怎麽,有事?”
“事倒是沒什麽大事,就想問問你去哪了?”
“回家看我媽。”
對面沉默了幾秒,語氣有點古怪:“你們兩…這麽急着見父母呢?”
……
“沒事,我就挂了。”沒等對面回答,周熾野率先挂斷了電話。
許炙疑惑地問了句:“誰啊”。
“騷擾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