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流星
流星
46
耳邊的熱氣, 摩擦着空氣,燥熱與心動迸發。
許炙吞咽了下,難耐出聲:“什麽?”
紅意從周熾野的脖子蔓延到耳尖, 他面帶潮色, 眼神時而迷離又清明。
許炙一時分辨不出,他到底是醉了還是裝醉。
周熾野拉開距離,肩膀動了下, 示弱道, “我說,能不能...永遠陪着我。”
這回許炙聽清楚了, 但她沒有立馬回答。
畢竟‘永遠’這個詞太過莊重。
永遠也許只是當下的熾熱。
同樣也是一瞬的事。
短暫的夢境, 短暫的愛意。
而此刻,周熾野是帶着醉意問出這句話。
許炙卻是異常地清醒。
她無法許諾他這個遙遠的答案。
沉默間,店內杯碗碰撞, 燈光搖晃, 播放器切了一首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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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麽去形容你最貼切,拿什麽跟你作比較才算特別’
‘對你的感覺強烈, 卻又不太了解只憑直覺, 你像窩在被子裏的舒服, 卻又像風捉摸不住’
‘......’
‘我愛你有種左燈右行的沖突,瘋狂卻怕沒有退路, 你能否讓我停止這種追逐’
昏暗的燈光,兩人近距離默默注視着對方,心跳聲和呼吸聲交錯,暧昧感悄無聲息地蔓延綻開。
周熾野冷白的膚色沾染緋紅, 醉眸微醺,微碎的劉海蓋住眉頭, 視線朦胧間勾起嘴角。
許炙率先敗下陣,移開目光,順手拿起桌邊的液體,一飲而盡。
果香清甜的口感,充斥着舌齒間。
她誤喝了果酒。
許炙蹙眉,瞄了眼周熾野,幹脆破罐子破摔,假裝無事發生。
試圖炸他,“喂,周熾野,別裝了,我知道你沒醉。”
誰料下一秒,周熾野歪了歪頭,開始不講理,“你喝了我的酒,還吼我。”
許炙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怪不得他眼睜睜地看着她,絲毫沒有阻止她的意思。
哦,故意的,假意喝醉。
“對不起,我不該喝你的酒,更不該吼你。”
周熾野被許炙陡然道歉,弄得渾身不自在。
“倒也...不是想讓你道歉的意思。”
随後,小聲嘀咕:“只是想讓你,哄哄我。”
許炙耳朵燙了下,醉意上頭,脫口而出,“你需要怎麽哄?”
“很簡單,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周熾野這個人,有時候太過于執着。
特別是在有關她的事情上。
許炙嘆了口氣,她拿周熾野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永遠這個詞說起來有點不切實際。
對于她來說,永遠沒有定數,而是存留于的每一個瞬間。
周熾野垂下眼簾,啞聲說:“你連騙都不願意嗎?”
騙騙我,一直陪着我。
哪怕只是嘴上說說都可以。
許炙借着酒勁,憋着股勁,“周熾野,我不想騙你。”
“是,我确實對你很心動,你熱烈耀眼,善良正義,幾乎包含了所有女生的理想型特質。”
“但是,現在的我們,真的能對未來做擔保嗎?”
“不是所有愛意都能勇敢表達,也不是所有人都秉持真誠,我想要的是一份不摻任何雜質的感情...”
“我能。”周熾野打斷她的話。
他黑漉漉的目光,透着藏匿不住的愛意,定定地看着許炙。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做擔保,包括你想要的未來。”
“只要你願意。”
許炙張了張口,按捺住跳動的心,舔唇欲開口,“我...”
周熾野耐着性子等了幾秒。
結果,一旁的徐哲摸上他的手,醉醺醺地貼着他,說,“我願意。”
“......”
“滾。”
剛說完,徐哲整個人趴在了他身上,怎麽推都推不動。
周熾野和許炙這才發現,一桌的人,除了他們兩,其餘的人全都喝得不省人事。
兩人對視了一眼,剛才旖旎的氛圍蕩然無存,彼此心照不宣地止步于此。
-
第二天晚上,考慮到節目還需正常錄制,幾人酒醒後就趕飛機,準備回蘇城。
不過,周熾野先要把池斐和夏媛送走,才能安心離開。
池斐拉着夏媛站在酒店門口,輕聲和他交代着:
“熾野,外公外婆雖然年紀大了,但要是在事業上,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記得打電話給我們。”
“我們會一直給你留盞燈。”
周熾野一身黑,冷峻的眉眼籠罩着幾分憔悴,“好,謝謝外公外婆。”
夏媛憐愛地摸了摸他微垂的頭,“外婆等着和你過年。”
“好。”
臨時安排的車停在酒店門口,周熾野拉開車門,輕扶兩人上車。
最後,目送着車的揚長而去。
他松了口氣,轉過身。
見到眼前的場景一愣。
地上堆着行李,所有人都滿眼笑意看着他。
不是調侃,更不是嘲笑,而是帶着安慰性質最純粹的笑。
“還有我們呢。”徐哲拍了拍胸脯,示意他。
“是啊,我們都在呢。”
唐駒指了指身旁的人,搭肩沒心沒肺地笑着。
許炙将手中的行李箱推向他,眉眼彎彎,笑意加深:
“周熾野,一起回家吧。”
她這次沒再閃躲,也比任何人都能明白他現在的內心。
明明是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像個勾子,牽動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一處。
少女明媚皓齒,笑意粲然,她靜靜地站在那裏,眼神澄澈像一片淨湖,倒映出的影子只有他。
世間萬物就此黯淡失色。
周熾野的思緒驟然混亂,心跳似狂野的鼓點不斷躍動,有一種私心攀上他的心頭。
他渴望她能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林佑伸了個懶腰,走上前,“熾野,時間差不多了,再晚點就要晚高峰了。”
周熾野垂眸,斂了斂情緒,接過行李箱,嗯了一聲。
......
到達蘇城,已是靠近淩晨。
林佑打着哈欠,拍了拍周熾野的肩,“熾野,節目錄制快接近尾聲了,你最近注意錄制現場。”
周熾野擡眸,看着哈氣連天的一片,“謝謝你們,辛苦了,等錄制結束請你們吃飯。”
徐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眯着眼,故扮嬌嗔,“老大,你這樣顯得我們好生疏。”
許炙笑出聲,周熾野也跟着笑了起來。
“德行,你們快回去,都早點休息。”
“行,那我們走了,你和許老師路上慢點。”
林佑左手穩住徐哲搖搖欲墜的腦袋,右手拎着行李。
周熾野揮動手,以示告別。
“走吧,明天是不是有課?”
“明天不是周五嗎?我只有周四有課。”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路,許炙怕周熾野開車犯困,一直強打起精神,坐在副駕駛上當陪聊。
“對了,之前和你說的流星,還有興趣去看看嗎?”
“流星雨?”
周熾野慢斯條理地打着轉向燈,似在回想。
“幾號來着?”
“我看看。”許炙拿出手機,翻找着宋忱筠發過來的鏈接記錄。
“是11月16日淩晨三點。”
周熾野安靜了幾秒,突然問:
“今天幾號?”
許炙看了眼屏幕,黑暗中乍現的光,刺痛着眼睛,“現在過零點了,是...16號!?”
那不就是今天嗎?這也太巧了。
可是這裏離靈花山有段距離,如果現在過去,就是疲勞駕駛。
“周熾野,我和你換着開吧,這裏離靈花山有十幾公裏。”
“不用,沒看見剛剛我在飛機上一直睡覺。”
許炙看着周熾野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反光鏡,瞬間反應過來。
“所以你一直記得今天是約定看流星的日子?”
周熾野昂了聲,坦蕩承認:“有關你的事情,我什麽時候忘過?”
許炙如鲠在喉,鼻尖泛酸:“周熾野,其實你不用對我這麽好的。”
“幹嘛對我這麽好?”
周熾野在紅綠燈面前降下車速,等待間隙,抽了張車上的紙巾。
輕沾她眼角劃過的淚,“別哭了,這回你可沒人告狀了。”
許炙知道他說的是池蘊,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
周熾野敗下陣,無奈地嘆了口氣:
“許炙,我對你好并不是渴求什麽,而是因為你本身就很好,也值得最好的。”
“就算沒有那件事,我還是會再次選擇對你好。”
許炙抽泣着擦幹眼淚,“對不起,我脾氣好差。”
周熾野笑了,“沒事,好哄就行。”
綠燈亮起,一腳油門蓋過風的呼嘯聲。
許炙大概是哭累了,最後還是沒撐住,歪頭沉沉地睡了過去。
半小時後,趕在兩點前到了靈花山。
周熾野小心翼翼地幫她解了安全帶,打算先下車占個位置。
剛打開車門,恰好許炙醒了過來。
“到了嗎?”
“嗯,你在車裏待會,外面冷,我先去占個位置。”t
随着關門聲,許炙透過車窗看向外面。
墨色的夜空,宛如深淵,月亮昏睡,光線稀疏。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慕名而來的游客。
她看着周熾野伴随夜色湧入人群中,即便如此也沒被埋沒,憑借着身高優勢,依舊鶴立雞群。
盡管衣着暗色,她還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鎖定他。
淩晨兩點半,夜空沒有任何流星降臨的跡象。
許炙在車上維持的坐姿,導致半邊身體有些麻木。
周熾野轉了一圈,回到車裏,打開門的瞬間,他帶着戶外的濕氣,一同襲向許炙。
“冷嗎?”他輕聲問。
“我不冷,你要不要開個暖氣烘一下身上。”
周熾野摸了一把身上,兩指摩擦手上的露水,果斷啓動車子,開了暖氣。
“周熾野,如果今天沒有看到流星,你會失望嗎?”
暖氣開得很足,熱氣翻滾在臉上,使人舒服得想閉眼。
“不會。”
許炙下意識脫口問:“為什麽?”
“因為你。”
只要你在我身邊,每個瞬間都有意義。
許炙聽完,沒做過多的反應,驀然望向窗外,“還記得那天我說,等回來和你說件事嗎?”
周熾野嗯了聲,問,“想說什麽?”
許炙轉向周熾野,深吸了一口氣,用着前所未有過鄭重的語氣:“我有喜歡的人。”
周熾野心跳慢了半拍。
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他的喉間晦澀,啞聲問:“你…喜歡的人是誰?”
見他緊張的神情,許炙沒忍住輕笑了下,意有所指:“他在問我喜歡的人是誰。”
是個肯定句。
周熾野收回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握緊後才發現,掌心不知什麽時候浸出了汗。
他整個人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渾身輕了一截,像在最後一次确認:“許炙,你是不是可憐我。”
因為可憐我,所以說喜歡我,故意讓我開心,等玩笑過後,迅速否認并從我身邊離開。
許炙注意到他緊繃的肩膀,目光上移到他的嘴唇,乖戾道,“噢,那我換個方式。”
“我可以追你嗎,周熾野?”
周熾野愣住,“什麽?”
車外,人群開始躁動,瞬間熱鬧了起來。
許炙沒等周熾野反應,拉開車門,向他占的位置上走去。
剛靠近人群,就聽見有人喊,“看,流星雨來了!”
随後,一堆人湧上前去,看着天文望遠鏡,瞄準夜空。
淩晨三點,大片的流星雨如期降臨。
一顆顆流星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銀光閃耀星河,燦爛卻短暫。
許炙雙手握拳,對着流星許願。
直到睜眼,才發現周熾野并肩站在她身旁。
淡淡的雪松香,帶着暖氣的餘溫,包裹着她。
“許了什麽願?”
“希望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周熾野仰望着星空,低頭看向許炙。
流星的光暈照亮她的瞬間,這次,他看清了那個,在她眼中銀河倒映的身影。
所有美好的,純粹的,幸運的時刻都聚集到了一刻。
他彎了彎嘴角,目光随着星河灑落下來,流星雨不停傾瀉恍如白晝。
恍惚間,許炙重疊了當年周熾野雨天為她撐傘的視角。
少年一改當年透着桀骜的眉眼,依舊恣意耀眼,多了份虔誠,此刻,溫柔缱眷地正對她說;
“恭喜,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從今天開始的戀愛,以後請多指教,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