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像是有神仙聽到了林遷南忠誠的祈禱,韓歧松開手,後退兩步。

林遷南如魚得水的拼命呼吸,重心不穩的跌落在地上,寸寸筋脈似攪和在一起非不讓他好過。擡眸瞧見不停後退的韓歧,啞着聲道:“謝謝。”

韓歧站得筆直,逼着差點要了林遷南命的自己心安理得道:“謝什麽?謝我沒有要你的賤命?”

林遷南報以歉意一笑:“嗯,多謝王爺大人有大量,又又又留我賤命。”

韓歧見他費力的爬上床,捏緊了拳頭才克制住扶他一把的沖動,道:“你命硬,我要不了你的命,好生養着吧。”

林遷南全身的每塊骨頭都疼得厲害,浪費了春花為他上的藥,以往疼兇了,他會借着糊塗勁對韓歧軟磨硬泡、不知廉恥的尋求一點慰藉,今天不知怎的,只想獨自待着。

林遷南下了逐客令:“王爺的千金之軀莫和我這病秧子混在一起,你快走吧。”

他在賢王府兩年,對韓歧是有求必應,頭天受傷了,第二天便能活潑亂跳的闖禍。韓歧愣了愣,道 :“你在趕我走?”

林遷南側首道:“難道王爺對我現在這要死不活的樣子有興趣?”

韓歧摔門而出,林遷南笑不起來了,等春花回來後讓他去找來了郎中齊之順,齊之順一見他,大駭後慌忙診脈。

林遷南坐在凳子上,撐着腦袋伸出手道:“前兩日韓免打了我。”

韓免未對他做那檔子事,韓免不屑,林遷南不肯。韓免不過是差人打他罷了,他好像高估了自己的臉皮,根本無法忍受除了韓歧以外的人幹他。

韓免大抵是知道他不喜歡他,同時不知道他喜歡韓歧。

一切的事,正和了他的願。

齊之順的醫術高明不願入太醫院,留在民間開小藥館,救過林遷南和春花的命,他以往途徑江南,随着師父在林府小住過一些時日,識得了林遷南,林家對他和師父有知遇之恩,落難後自然是能救便救。

“林公子,”齊之順的手搭在他的脈搏上,神色愈來愈難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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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遷南道:“不管傷勢如何,你只說我可以活多少日子?”

醫者對病患素來是七分真三分留,不管多大的病總要給病患一點希冀,但林遷南在十八歲時中的‘絕’,縱然兩年後解了毒,但已傷及根脈,三天兩頭的受傷之下,壽命是一天比一天短。

齊之順不止一次提醒過他要對自己好點。收回手,不留情面道:“至多半年。”

林遷南笑嘻嘻道:“怎麽還有半年!”

齊之順善良慣了,怕他接受不了,又道:“若是好好休養,還能有兩三年壽……”

林遷南未将他這句話聽進去,道:“半年,賺到了賺到了,不過事情得快點辦妥才好。”

林遷南在十八歲風華正茂時,中了天下奇毒“絕”,此毒絕就絕在不會馬上要了命,而是一點點蠶食你的身體,武功、智力、壽命,最後留個幾年茍延殘喘的光景。

林遷南運氣不錯,中毒的兩年有定期的解藥服用,僅僅是失去了武功,聰明的腦袋尚且能動。

“幫我看看我的背部傷勢。”林遷南解開衣袍,露出鞭痕交錯的消瘦背部。

看上去是血肉模糊一片實則都是皮外傷,上了藥止住了血,這點傷對于林遷南來說本該微不足道。

“林公子非疤痕體,鞭痕數量雖多,但愈合後沒什麽影響。”齊之順拿起放在桌上的瓶子,道,“此凝痕露對于疤痕有奇效,林公子不放心的話待傷口結痂抹上。”

千金難求的凝痕露來自于皇宮,是韓免送來的,韓歧定是認為他和韓免有染了,原來韓歧想掐死他是有理由的。林遷南心頭一痛,走到書案前揮筆,“替我把這封信送到老地方。”

賢王府書房內。

韓歧轉悠着手指的玉扳指聽忠德彙報,他只想知道林遷南見過哪些人。這幾天林遷南學乖了,不來煩他,只見過齊之順,其餘時間在屋內養傷。

“齊之順……”韓歧經常在忠德的彙報中聽過這個名字,道,“他只是個普通的郎中?”

忠德道:“是的,只是一介江湖郎中,但他有個師父叫韋陶,在太醫院當差。”

“韋陶,”韓歧對此名有所耳聞,醫術高超治好了不少頑疾,“有什麽異象再向我禀報。”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推移,丞相趙章瑞下了早朝後到了賢王府與韓歧商讨下月婚事事宜,趙章瑞很喜歡這個賢婿,女兒在出嫁前不得與賢王相見,只有他厚着老臉來看看了。

姐姐出閣前不能外出,趙歡雅可以,她到了王府後,輕車熟路的找到了一襲粹白長衫的林遷南。

林遷南手裏拿着一把空心的木劍,看了好久,連趙歡雅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想試試舞劍,卻連最基本的提劍都很吃力。手中的木劍脆弱無比,和筷子的重量相當,是春花找來給他解悶的。

趙歡雅道:“還有五天,我姐姐要和賢王成親啦!”

林遷南反杵着劍,用了點力木劍便從中折斷碎成兩截,他笑着道:“不必一直提醒我,韓歧他成不成親與我這個注定無名無分的男子無關。”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無所謂,”林遷南篤定道,“婚事會延期。”

趙歡雅的丫鬟匆匆趕來,伏在她耳邊說了句話,林遷南聽了個七七八八,大意是丞相說有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婚期延至年後,她讓丫鬟先回到父親身邊,納罕地對泰然自若的林遷南道:“遷南哥哥怎麽知道?”

林遷南顧左右而言他:“你姐姐雖是長女,但嫡庶有別,只能嫁與王爺。你才是嫡出,你的婚事若我沒猜錯,非皇上莫屬了吧?”

趙歡雅詫異道:“我是聽我父親提過,遷南哥哥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林遷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用腦子想想便知道了,你想不想嫁給皇上?雖皇上早有皇後,你入宮亦能當個受寵的貴妃。”

這就是名門望族的宿命,女兒家只能當作棋子安插在各處權衡,身為丞相之女,趙歡雅不願意嫁給有數不盡貌美妃子的韓免。

“遷南哥哥你即使知道又有什麽用呢,”趙歡雅跟春花一樣說話直,“你我一樣,知道自己的命運又沒有能力反抗,我比你好些,往後的路不是自己喜歡的亦不會受苦。”

林遷南道:“嗯,你說的對。”

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趙章瑞在韓歧的陪同下來尋不愛拘束的二女兒。

趙歡雅瞅見父親逐漸走近,旁邊還有那欺負可憐的遷南哥哥的賢王,如水的眼眸一動,腳踝一扭,跌進了林遷南的懷中。

林遷南下意識摟住趙歡雅的腰,餘光瞥見笑意不減的韓歧:壞事了!

“遷南哥哥。”趙歡雅窩在林遷南懷裏,話卻是說給另外兩人和一衆下人聽的,“我知你心悅我,我也心悅你,等我……”

不等她話說完,林遷南快速放開她的同時,韓歧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旁邊,滿臉溝壑的趙章瑞指着趙歡雅,隐隐有怒氣發作的征兆,見韓歧在,不好直接開口責罵。

“你很有本事啊!”韓歧壓着嗓在他耳邊道,“我說了什麽你忘了?”

趙章瑞三朝重臣,喜怒不形于色地囑咐家丁不可往外說,帶着嘴裏在念“我是真的喜歡遷南哥哥!”的趙歡雅離開,她臨行前朝林遷南眨眨眼。

林遷南知道她是在好心幫他,她單純以為有她的“喜歡”,韓歧便會待他好些,殊不知韓歧是見不得有人待他好,越有人待他好,韓歧越暴戾,倒不如全都待他不好,讓韓歧一個人待他好呢。

韓歧帶着他回了卧房,遣退了所有下人,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看上去心情不錯,還叫林遷南坐下說話。

林遷南當真坐下道:“我身子好些了,可以行/房事了,我近日有看些描寫龍陽的書,我伺候你?”

男子之間的房事很少有書具體描寫,那些書的春花找來的,春花腦袋瓜想得直白,但也說得對:“要想少受些苦,不如反客為主,懂得多些,折磨便能少些。”

“你倒乖覺,”韓歧道,“你明知我對你沒有興趣。”

沒興趣你還隔三差五的上我呢?!

林遷南順着他的話道:“嗯,那罰跪?”

韓歧只将房事當作對林遷南的懲罰,若他沒有興趣行/房事就會換種懲罰方式,他用的最多的便是罰跪,偶爾來高高在上的看着林遷南,他道:“我說過什麽你忘了?”

“不可招惹趙歡雅,”林遷南垂涎欲滴的看着他手裏的茶水,“我知道,但王爺你比我清楚,我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待在府裏,哪裏能去丞相府招惹她。”

韓歧将茶杯遞到他的面前,林遷南高興地想接下,旋即那握着茶杯的手松開,一杯滾燙的熱茶撒在了林遷南的手背上,他的笑顏轉接成為扭曲痛苦,捂着手背道:“痛痛痛,好燙。”

韓歧勾唇一笑:“賞你喝的,下去吧。”

林遷南捂着手背,快步離開卧房,找了處水缸把燙傷的手放進去,看到枯槁的手背燙得紅腫泛起水泡,心中冒起了苦澀。這是韓歧對他算是很輕的懲罰,一想到每次他接受懲罰後韓歧的笑,他就無比的難受。

“不痛,我不痛,”林遷南覺得自己矯情的像個姑娘,對泡在涼水裏的手背吹着熱氣,“小五只是調皮,我比小五大,我讓着他。”

“小五只是調皮,貪玩……”

“他恨我,但不會讨厭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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