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遠處的春花看着林遷南修長而單薄的身影,心疼的半天不願意靠近,等林遷南自我調節後,才緩緩走近道:“主子,那錢公公又帶着谕旨來了,這次說是帶你進宮小住。”
“有轎子嗎?走路的話就不去了。”林遷南将燙傷的手背藏進袖子裏。
春花看到了,沒說什麽,道:“有,他們在府外等候多時了,你真的要去嗎?”他不谙世事,但看的出來皇上和賢王對主子都不好。
林遷南道:“去,但我去去就回,替我備好洗澡水,我去去就回。”
春花拉住林遷南的手臂,指着他的手背道:“主子先回房我為你處理一下傷口。”
“等會兒吧,我去去就回。”林遷南感動于春花的細心之餘在心裏盤算着一會怎麽和韓免周旋。
春花拗不過固執的林遷南,送他上了轎子後,竟被忠德傳喚到了賢王的書房裏。
他入府兩年,跟在林遷南身邊伺候兩年,卻少有看到賢王,主子不想他看到他被欺負的慘狀,賢王亦是在需要的時候才叫主子過去,然後叫人把受傷的主子送回來。
韓歧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春花,道:“你是春花?”
“是。”春花道。
有一次林遷南在他床上睡着了,夢呓時叫過“春花”,他便叫人去查了誰是春花,順道查了查他的底,但只能查到兩年前林遷南剛入府沒幾日齊之順将治好的春花送進府,他當時沒撥給林遷南伺候的人,見有個下人了便不多過問。
仔細看春花,不大像個粗糙的下人,反而有點眼熟,他眯了眯眼睛,不多想,直入主題道:“皇上和林遷南的關系如何?”
皇上不止一次傳喚林遷南入宮,賢王現在才想起來問?
林遷南曾向春花交待過,如果韓歧傳喚他,該說些什麽不該說些什麽,他還以為賢王真的對主子不聞不問,沒想到一問便是問主子和皇上,他不清楚,只好道:“我不知道,但皇上對主子很好。”至少比你好。
春花故意說出這些話。
韓歧把忠德傳入內,春花一見到忠德,心虛地把眼睛瞥向一邊,韓歧眼底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泉,道:“你倒是會說話,使喚得動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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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德和春花跪在一處,道:“屬下知錯,請王爺責罰。”
春花頗為惱怒道:“王爺你不喜歡我家主子,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他,何不直接把他殺了?王爺的癖好真是莫測。”
韓歧擡眸,眼底泛起波瀾,道:“你希望林遷南死?”
春花愣住,回不上話,韓歧又道:“聽忠德說你在他那裏賒了不少銀子,還得起?”
“還不起。”春花實話實說道,“但那些銀子都用在了我家主子身上,我家主子為什麽會受傷王爺你最為清楚!”
聽着一口一個“我家”,韓歧的臉色愈發陰沉,見忠德始終一言不發的等候發落,便道:“忠德帶他下去領罰,五十大板,你也一樣。”
忠德道:“喏。”
春花瞪了韓歧幾眼,跟忠德出去時問道:“王爺的性情陰毒,你對他忠誠做什麽?”
忠德跟在賢王身邊數年,見證過他從五皇子到賢王的變遷,誰都不會是天生的陰晴不定,忠德還記得幾年前的五皇子。
忠德道:“你忠林公子,我忠王爺,有何不妥?”
春花與忠德聊不到一處,但忠德三番五次的幫助林遷南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道:“你為何願意幫我們?”
忠德三十出頭的年齡,一派老成的凍着一張胡茬臉,道:“因為我不想王爺後悔。”
“後悔把主子折磨死?”春花覺得有些好笑,“我不信他會後悔。”
林遷南到了皇宮便被送到卧龍殿的偏殿裏已經幾個時辰了,他百無聊賴地喝着一杯涼透的好茶。一口一口小心的抿着,唯恐把用來消遣的茶水喝完了。
“公公,皇上還有多久來?”林遷南瞧着外面的天黑了個透,敲着房門問。
公公沒搭理他,他坐到桌案前撥弄着筆架上的筆,看着嶄新的宣紙若有所思。
須臾,門外來了一行人,守門的公公扯着嗓子說“奴才給皇上請安”,韓免問了問林遷南的情況方才推開房門入內,錢公公抱着一堆奏折緊随其後。
林遷南慢悠悠的站起來給韓免讓位,“皇上萬安。”
錢公公把奏折放在桌案上,為日理萬機的皇上備上朱墨,竟看見韓免拉着林遷南,讓他坐在腿上。
韓免锢住動彈的林遷南,對錢公公道:“下去吧。”
“那明日早朝……”錢公公貼心問道。
“照常進行。”
錢公公怕韓免起不來床,問得很是體貼,他出了偏殿遣退了門口的奴才,留了他們一個靜悄悄的環境。林遷南“啧”了一聲,道:“皇上,你抱着我不嫌重?”
懷中的人輕飄飄毫無成年男子的重量可言,韓免空出一只手翻開一本奏折,道:“你有幾兩肉?”
林遷南換了個舒服的坐姿,不避諱地看着他手裏的奏折道:“我這裏沒有你要找的東西。”
“你有。”
“我沒有,”林遷南道,“你這兩年哪裏沒有找過,我的身家就是我的性命,你要便拿去。”
韓免摟着他的細腰,食指劃過了林遷南腰部的敏/感點,林遷南渾身哆嗦,用力掙紮站起,韓免笑道:“遷南,我不會要你的命,你若是配合,我定保你一生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留着我的命是怕我手裏的東西什麽時候從犄角旮旯的地方冒出來威脅你吧?
林遷南收起眸中快洩露的諷刺,語氣輕松道:“林家都沒了,我要什麽榮華富貴?”
“你不要小五了?”韓免拿起筆,在奏折上圈圈點點,“我無時不刻不想殺了他。”
韓免拿了他的短處威脅,林遷南緘默不語,二人的談話陷入僵局,直至韓免丢了一份奏折在他腳下,韓免喝道:“你自己好好看看他還是不是你的小五!”
林遷南不用撿起來看就知道內容是什麽,無非是賢王結黨營私與某地重臣勾結欲行不軌,他理解韓歧為什麽這般沉不住氣。
兩年來韓歧與韓免的勢力明争暗鬥你來我往,韓歧的舉動韓免多數是知道的,但韓免有心管也不敢行動。因為韓免和林遷南互相牽制着對方的舉動,皆是用韓歧的性命來中和。
韓免想韓歧死,林遷南想韓歧活。
“你如何處置?”林遷南撿起奏折,放回桌上。
“罷免那巡按,假意與韓歧無關,這是你的想法,”韓免揉了揉發痛的額角,“你不要以為朕真的不敢……”
林遷南雙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朱墨濺出一滴到韓免面前的奏折上。
“你不敢!”林遷南眼眶發紅,額頭的青筋畢露,像是在看什麽窮兇極惡的東西,“韓免,你不要忘了你的皇位是怎麽來的!我茍活了兩年,而今什麽也不怕了,你要辱我、殺我可以,你不可動韓歧,不然我叫你知道什麽叫魚死網破!”
林遷南在韓免面前溫順乖覺了兩年,這是頭一遭發狠,韓免站起來道:“魚死網破?遷南,是朕太寵你了,才讓你忘記自己是林家之人,對付你,朕有的是法子。”
“法子?你有法子何必和我糾纏兩年,”林遷南下一瞬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樣子,找了處椅子坐下,道:“夜深了,皇上不如早些歇息。”
翌日早朝,錢公公見屋裏人沒有動靜,正想敲門而入,韓免便橫抱着一襲白衣的纖弱之人出了偏殿,那人長發遮住了臉看不清是誰,但錢公公知道是林遷南。
“陛下,把林公子交給奴才吧。”錢公公道。
韓免抱緊了瑟瑟發抖的林遷南,笑道:“不必。”
錢公公書沒讀幾頁,道理還是懂得的,慌忙跪下道:“皇上,使不得啊!”
“放我回去,”林遷南氣息虛弱,捏着韓免的衣襟道,“你要做什麽?”
“做一回昏君。”
太和殿裏,文武百官們陸續抵達,韓歧早早的站在前列和同排的趙章瑞低聲交談,身後的隊列安靜了下來,韓免跟着走上高位,坐上龍椅,奴才們随即把珠簾放下,半遮半掩間亦可以看出龍椅上有兩個人。
趙章瑞道:“陛下怎可帶後妃來上朝,胡鬧!”
說的是披頭散發的林遷南,別人不識,但這人即便化成灰韓歧也認識,他整夜未歇,眼底的紅血絲遮不住眼中的恨意,“陛下寵愛……女人,我們不便過問。”
朝堂的議論聲和不滿聲愈演愈烈,不等敢于直言的文官提出質疑,韓歧道:“朕的愛妃身子不大好,在我懷裏才能睡着,衆愛卿不必憂心,他睡着了。”
睡着個鬼!
底下幾十雙想看看是哪位得寵妃子的眼睛盯着他,林遷南将頭朝向韓免,聽他這麽一說,只得假裝睡着。
整個早朝的過程順利,最重要的事便是用受賄的罪名處死一個巡按,韓免叫韓歧說了些自己的意見,聽到韓歧稍顯疲憊的聲音,林遷南的心緊張地揪起,幸好韓免未多過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