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虎寨立在三虎山的半山腰的平坦之處,寨子幾乎環繞了整個半山腰,屋子看上去挺新,像是才蓋上不久。
山賊們口中的當家的似乎沒有空見人,山賊們便把新捕獲的‘戰利品’關進了木牢裏,木栅欄制得很粗糙,成年男子能一手掰開。
木牢外面無人看守,山賊們像是知道俘虜逃不出去。
看似不起眼的三虎寨,有着幾百個健碩的山賊,他們多是臉上受了墨刑的人,身世來歷多半是奴隸或罪犯,走投無路了只好聚山立寨。
“抱歉,我并未料到會遇見山賊。”邢武與林遷南面對而站。
林遷南倚着欄杆,揚起下颔道:“你不是無意為之,三虎寨危不危險與我無關,你浪費了我的時間。”
邢武作出為難狀,他摸了摸下巴,撓了撓後腦勺,眼珠子轉動了幾圈,裝得無辜又糾結。
裝成這樣,真是委屈韓歧了。林遷南在心裏默默道。
“那我悄悄告訴你,”邢武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父親說若是我剿滅了三虎寨,回京城後便給我大官當!”
你就是最大的官兒,還需要當官?
林遷南沒有拆穿他,沿着木牢走了一圈,只看見遠處暢快吃肉喝酒地幾個山賊,“山賊們好不容易逃出牢獄,沒有做窮兇極惡的事,為何要剿滅他們?”
“怎會沒有?”邢武指着他們道,“三虎山雖好,卻不适宜耕耘,沒有耕耘勞作,成日吃喝玩樂,他們的物資是憑空而起的?”
“許是……”其實林遷南對他們做沒做害人之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邢武氣極反笑,不再多言,他們靜默獨處了片刻,押送他們的山賊又帶着“戰利品”回來了——是數個哭哭啼啼的女人!
她們被關在了不遠處的木牢裏,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們除了哭與求饒,一點兒抵抗能力也沒有。
“這個女人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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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什麽要!都是要留給大當家治病的!!”
“玩玩總行了吧?媽的,你別說出去!”那山賊說完便進了木牢。
另外的山賊站在門口把風,時不時叫着同在木牢裏的其她女人閉嘴。
這一切落入了邢武和林遷南的眼裏,再多不忿也無處施展,他們現在唯一的選擇是明哲保身,邢武握緊了拳頭等着淡漠的林遷南說出于心不忍的話。
林遷南什麽也沒說,也說不出什麽,他知道該去憐憫那些無辜的人,可他心裏淡漠的很,應了那句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邢武眸光暗浮,趁林遷南不備,取出一支小管,朝天空放去,一束微光熄滅後,山林中傳出普通的鳥啼聲。
邢武輕聲道:“遷南兄,那些女人可能是誰的妻子、母親、女兒。”
木牢外騷動一片,一雙雙腳踏在塵土滿步的泥地上,卷起的塵灰迷蒙了眼。
“都到寨門集合!有人闖寨子!”遠處的山賊扯着嗓門喊着還沒集合的弟兄們。
把風的那人趕忙把才逮住心儀女人的山賊拖出來,忙不疊地跑向寨門,女人們連連安慰着尚未受辱的女人。
林遷南扭頭道:“天下可憐的人太多了,你救的過來嗎?”
邢武朝前走了兩步,手在快要碰上林遷南側臉時又縮了回來,嘴角的苦笑轉瞬即逝。
林遷南用餘光瞟着他,心中稍有疑惑,以前的林遷南是什麽樣的?記憶中的林遷南很善良、仗義,他的冷漠與曾經的他判若兩人罷?
“救,也要找對方法救。”林遷南看着行色匆匆的山賊們,“山賊大約有兩百人,當家的卻只有一人,說明他們心很齊,對當家的忠心耿耿,這樣的山賊堪比一只軍隊。莽撞的話我們自身難保。”
邢武又是一副什麽也不懂的樣子,睜着眼等着林遷南差遣,林遷南閉目養神,等着山賊們安排。
翌日清晨,巡視了整晚的山賊沒發現那夥人有什麽動靜,便松懈了下來,但沒了折磨女人們的心思。
三個山賊坐在不遠處閑談,一字一句盡數落入了林遷南的耳裏。
“最近寨子很不太平,當家的病了不說,竟還有生人敢來鬧事。”
“昨兒我們捉到的生人待會捉去給當家的看看,那瘦的長得很俊,當家的沒準兒喜歡。”
林遷南沒來由露出一個嘲諷地笑,不料身旁的邢武有了動靜,邢武雙手抓住欄杆背對着林遷南望向嘴裏混混叨叨的山賊。
“當家的生了病,哪兒來的心情搞人?病能好就不錯了,話說昨晚上的人是不是沒抓到?”
“昨天晚上鬧騰了一整宿,也沒抓到鬧事的人,明明看到了十多號人,還把寨門弄壞了,卻找不到在哪兒,真是奇了!”
“會不會是朝廷派來的人?!”
“瞎說什麽?!我們寨子每月給太守交去多少白生生的銀兩?!況且我們一般不犯事,犯事了也手腳幹淨,有太守幫咱們壓着消息,沒準兒上面還不知道有個三虎寨!”
林遷南聽得差不多了,站在邢武身邊朝那些人喊道:“喂!”
山賊們沒什麽涵養,不介意別人怎麽稱呼,他們面面相觑後,一個光頭拍拍屁股朝木牢走來。
“幹啥?!”光頭咋咋呼呼道。
“我和這位仁兄是醫者,四處雲□□醫,祖上有秘方,救好了不少人,你們帶我們去見見當家的,若是能治好當家的病,你們就放了我們,若是治不好,要殺要剮随你們處置,如何?”林遷南笑着對光頭道。
光頭面露猶豫,一會兒看看林遷南,一會兒又看看冷峻的邢武,一時半會不敢相信他的話。
林遷南又道:“你們應該用了不少方法了,試試又不會如何,萬一醫好了,功勞全是你的,只要你放了我們!”
光頭啐了口痰,摸了摸青色的頭頂,“你們在這等着!”光頭跑去和弟兄們商量。
邢武驚訝道: “遷南兄你會醫病?”
林遷南壓着嗓道,“假的,我不會醫病,但若不醫,那些姑娘們只怕保不住了!”
邢武高興地抱住林遷南,高大的身軀佝偻着埋進他的肩窩,“遷南,你沒有變,太好了……”
其實林遷南出不出手,邢武都會救人,哪怕是暴露身份。林遷南還不願與韓歧坦然相對,他還沒摸清韓歧此行的目的。
林遷南裝作沒聽清,推開他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邢武被他推開有些失望,“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另外兩個人大約是去彙報了,光頭獨自一個人前來,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似在抉擇,最終選擇了始終對他冷着臉的邢武。
“你,跟我去見當家的!”光頭指着邢武,又對林遷南說,“你留在這裏!”
光頭還算聰明,帶走一人留一人,雙重保障難挑事端。
“好,”林遷南對邢武道,“你好好對當家說,且莫言語沖動,記住,有我在。”他這番話是在提醒邢武不要沖動,他還留在這裏沒法出去。
邢武眸中閃過浮光,用力點了點頭。
林遷南只好在牢中等待,不過片刻,光頭又來帶他去見當家的。
光頭的神情隐晦,帶有探究之意,但什麽也沒說,只把他帶進一座雙層的竹屋裏,第一層竹屋鋪滿濃郁的草藥,上了二層又是層層幕帷,四壁還貼滿了詭異的賭咒,光頭叫他自己進去。
林遷南掀開層層幕帷,看見一張被紅紗籠罩的床榻,裏面的人呼吸粗重卻又斷斷續續。
邢武垂眸站在旁邊。
“你……你是江湖郎中?”紅紗內的人聲音聽上去像鏽了的鐵劍摩擦在地上,沙啞粗糙的很。
林遷南原地轉了一圈,摸清屋內陳設布置後,道:“是的,我能否為當家的把脈?”
紅紗內的人頓了一會兒,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仿佛胸腔裏堵了什麽需要剔除的東西,他惡狠狠地道:“媽的,你們這群郎中、術士,只知道折騰老子!這滿屋的狗屁東西什麽用也沒有!老子的病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依在下拙見,他們是把您當做鬼上身了,這陣勢是在驅鬼而不是在治病。”林遷南笑道。
邢武與林遷南不經意的對視一眼,他的嘴角亦染上幾分淺笑。
“哈哈哈,所以老子把他們都殺了!”
兩人地笑同時滞住,林遷南對邢武皺了下眉頭,邢武嘴型動了動“見機行事”,林遷南點了點頭。
“你們去左邊的窗子看看!”
林遷南遲疑了一下,還是同邢武一起移步到了窗邊,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
“看到沒有?!”
“看到了。”
窗外的泥地上是七零八落的殘肢斷臂!皚皚白骨間還有兩頭兇神惡煞的長鬃野豬在啃食和翻拱着帶有鮮血的泥土。
“你們給老子好好治,治好了請你們吃新鮮的野豬肉,治不好……你們就是野豬的飼料!”
邢武一臉“擔憂”,對着林遷南咬耳朵道:“治不好怎麽辦?我們只有一起殉情了。”
“殉情?”林遷南不明白為什麽要用這個詞。
“想不到還真有男人為一對兒的,他說你跟他是夫妻,老子頭一次遇到你們這樣的夫妻,稀奇!”當家的笑聲伴随着咳聲漸漸掀開紅紗。
邢武只是看了當家的一眼,便捂住林遷南的口鼻。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咳,我大概是那個當家的人,咳嗽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