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
03獨家
動不動就說打人板子這種話,緒風真的覺得自己對子桑蘊的心就連神仙看了都要落淚,除了他,誰還能忍受一個女子這麽刁蠻跋扈還不講道理?
他喝了口茶,見子桑蘊仍舊盯着自己,不自在道:“你還看我做什麽?”
“沒看你,”子桑蘊調整了一下坐姿,用自己的琉璃印花杯喝茶,“我只是覺得你的想法頗為不錯,從前倒是沒有發覺過。”
“我的長處你不知道的多着呢。”緒風嘟囔一聲,不想再和她這種有眼無珠的人講話,便離開了公主府。
天漸晚了,陰天的緣故,今夜無星亦無月。
子桑蘊的寝殿內燈火通明,她身穿薄薄的寝衣,剛洗漱完的發稍還沾着水汽,用月白色綢帶半挽,餘下的如瀑般灑在肩上,未施粉黛的面頰上嬌嫩白淨,正在幾排挂滿衣裳的木施間穿梭着。
随着她走動的步伐,木施之上的衣裙都跟着浮動,最終子桑蘊停在一件亮綠色掐腰撒花裙上,又看左t手邊的一條濃紫色暗花織錦裙,猶豫了片刻,還是移開了目光。
按照父皇今日在養心殿裏的這番話,就算是祁酌不行,之後父皇也會再為她擇一位男子做驸馬。
但是這次想法子将這樁婚事退了,那下次還是這般嗎?她可再沒有那麽多奇形怪狀的裙子穿出去了。
不如直接找人将祁酌劫走,再恐吓一番,還不用自己去丢顏面,會不會更好些?
正在思量間,晼晚提了一個鹦鹉籠子從屋外走進來,笑道:“公主,這是管事府送來的鹦鹉,說是給您解悶用的。”
籠子裏是一只渾身橙黃色只有翅膀末端是綠色的鳥兒,此時正在站棍上用兩只黑漆漆的眼望着子桑蘊,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樣。
晼晚敲了敲籠子頂端,得到示意,鹦鹉鳥嘴一張,撲棱着翅膀道:“公主、公主,參見元安公主!”
“鹦鹉?”子桑蘊将手裏的裙子放下,隔着帕子摸了摸鳥兒的羽毛,“還算可愛,不過怎麽聲音這麽難聽?管事府裏的人是越來越敷衍了,這種貨色也拿來搪塞本公主。”
見她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鹦鹉綠豆大點兒的眼睛轉了轉,又大聲道:“元安公主天下第一美人!元安公主長命百歲!”
它的聲音比銅鑼的聲音還大,饒是這鳥嘴裏的話說的動聽,子桑蘊也連忙揮手道:“快!快将這只蠢鹦鹉拿出去!”
管事府的人當真是不想混了,大晚上的弄這麽一個擾人清淨的東西過來。
等到晼晚将鹦鹉拿出去了,屋裏才安靜下來,子桑蘊将那件綠色的裙子不情不願拿了出來,然後躺到床上側了個身。
按理來說,她是公主,就算是選驸馬,也該是驸馬見了她先磕幾個頭,再恭恭敬敬伺候她才對。
子桑蘊看着褥面上的牡丹花紋,想起來祁酌那副模樣,感覺若是要他彎下腰伺候自己,要比殺了他還難。
想起自己的婚事,子桑蘊總有點小小的憂愁,雖說她整日裏只知曉胡鬧,卻也知曉不是京中兒郎不好,而是他們都不願因為娶了公主後成日受到管教,那該多麽委屈、多麽不能展現男子氣概?
不過她是公主!誰娶她那就是蓬荜生輝,是祖墳上冒了八輩子青煙才攢來的福報!而且做驸馬只要領個虛職每年還能拿俸祿,是天下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美差!
思及此,子桑蘊那丁點兒的愁緒霎時無影無蹤,将被子拉了拉,心滿意足準備入睡。
只不過還沒睡多久,就被鹦鹉的鬧聲吵醒。
“我要吃果子!吃果子!”
子桑蘊用被子捂住頭,怒道:“将這只蠢鹦鹉的嘴給我綁起來!”
屋外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然後終于安靜了下來,子桑蘊阖眼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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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文帝的确是一位勤政的皇帝,年輕時候基本上每天都會上朝,只是現在年紀大了,也不禁有些懈怠,改成每逢三、六、九上朝。
這日早朝時,祁酌走在官道上,一身緋色官服将他襯的是如玉一般的人,惹得兩側灑掃的宮女們頻頻投來目光。
禮部侍郎童敬山兩三步跑到他的身旁來,揶揄道:“祁太傅,恭喜你啊,也不知我這賀喜有沒有來遲?”
如今祁酌和子桑蘊的婚事雖沒有大肆宣揚出去,但在朝臣的圈子之中,基本上都已經知曉。
對于這樁婚事,看好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是像童敬山一般想要看戲的,都想看看這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女和肅穆端莊的皇子之師能碰出怎樣的火星子來。
只期望火星子是小火星子,不要燒到人才好。
祁酌瞥他一眼,冷聲道:“多謝童侍郎關心了。”
他這幅模樣可是極大滿足了想要看戲人的心情,童敬山心底暗笑,明面上卻是羨慕道:“哎呀祁太傅,你可不知道,你能娶公主,那可是公主!聖上最寵愛的女兒!你這以後前途可是一片光明,真是羨煞我等!”
他的嗓門有些大,祁酌的步子放緩,忽然問道:“童侍郎的外祖父是徐閣老?”
童敬山不解他為何突然會提到此事,但提及外祖父,他還是很謙虛又有點驕傲地道:“外祖父的确在內閣兢兢業業,頗得皇上重用,不過我時常得到外祖父訓誡,萬不可驕縱,決不能做對不起皇上和百姓的事情。”
對于他這麽長一番話,祁酌只是淡聲道:“嗯,難怪童侍郎年年考核一般還能繼續在禮部任職。”
童敬山腦袋轉了轉,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此時穆文帝已經進殿了,他不好再追上去要個說法。
上朝時,穆文帝的眼神總是止不住往未來女婿身上飄,被紀閣老提醒了好幾次才有所收斂。
下朝後,穆文帝以要詢問幾位皇子課業為由,将祁酌單獨留了下來。
面對穆文帝,祁酌十分恭敬,仍如平時一般彙報四五八三位皇子的課業,其中重點指出四皇子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布置下去的作業也只是潦草應付了事。
聽他說了一通,穆文帝等了會兒,見他沒有要說別的話的意思,于是啓唇道:“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與朕說的?”
祁酌抿唇,搖了搖頭。
他來上書閣幾年了,君臣兩人也打過不少交道,其實穆文帝還比較喜歡這個年輕人,此時從位置上走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你可知朕為何将元安托付給你?”
祁酌:“臣不知。”
他應當是知曉的,只不過是太過聰慧,并不說出來。
穆文帝道:“朕不瞞你,朕能從京中這麽多的适齡男兒中挑中你,的确是因為你很不錯,能配得上朕的女兒,還有就是,你的舅父。”
祁酌垂首不語。
穆文帝繞到他的身後,“但是不論是因為什麽,你與元安的婚事是板上釘釘的了,你若敢負她,朕也絕不會因為顧忌你的舅父而放過你。”
在這一樁忽如其來的婚事裏,祁酌才是弱勢的那一個,他的眸底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是,臣遵命,臣定不會負元安公主,也定不會辜負皇上對臣的厚愛,”
穆文帝滿意了,待到祁酌走後,太子從屏風後走出來。
太子子桑昭是子桑蘊一母同胞的兄長,他的神情有些嚴肅,似乎并不贊同方才穆文帝的一番話。
他在穆文帝身前站定,“父皇,兒臣并不覺得要靠拉攏溪将軍才能……”
子桑昭未說完的話盡數被穆文帝的目光逼退,只能藏在嗓中。
穆文帝坐回椅上,沉默一會兒,對他道:“你不是覺得不需要拉攏戍邊大臣,而是不齒于将妹妹下嫁來達到目的,更是覺得,祁酌身上有外族人的血,配不上元安,對不對?”
先孝賢徐皇後走時,子桑蘊只有八歲,無論是穆文帝還是子桑昭,這些年來都對她疼愛有加,子桑昭不敢想,若是妹妹知曉自己被父皇當做籌碼,那該多麽難過。
“兒臣沒有,”但面對這位威嚴的父皇,年輕的太子只能否認,“兒臣不敢忤逆父皇的意思。”
“祁酌的舅父在邊關有一支七萬的精銳部隊,可抵突厥二十萬大兵,”穆文帝眸色深沉,“且溪衛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嫡親的外甥,祁酌又是他早逝胞姐的唯一一個孩子,男當婚,女當嫁的年紀,朕将元安下嫁,是賞賜給他滿族的榮耀。”
子桑昭:“緒将軍的嫡子,緒風與元安青梅竹馬……”
穆文帝皺眉,“胡鬧罷了,那小子性子跳脫,不懂收斂,既無功名在身,也沒有軍功,不如上面的兩個哥哥有本事,元安嫁過去,只會受委屈。”
他雖說考慮了很多利益因素,卻也是真心愛護自己的女兒,認真為女兒挑了一名各個方面都出挑且能幫襯到自己的驸馬。
看着兒子,穆文帝語重心長道:“對待身上有四分之一外族人血統的将軍,比起打碎他的膝蓋骨,将他拉到自家陣營裏來,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子桑昭沒再多說什麽,低着頭應是,在離開時,又看了眼自己孤單坐在殿內的父皇,心頭悲涼。
他在太極殿前站定,望巍峨的皇城,握了握拳,無論胞妹嫁給誰,只要他還在一日,便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到妹妹頭上來。
授完一日的課,祁酌一直到出宮,面上的神情才冷下來,眼底藏着些微的不悅與煩厭。
傍晚時分,斜陽灑金,大半個皇城都被籠在流金溢彩的天幕之下。
街道上還很熱鬧,雖然不比西市喧嚣,但依舊人來人往,逛街喝酒的人兩兩三三結伴而行。
祁酌住的安仁坊離宮門很近,只要穿過一條細細窄窄的巷子,再走兩刻鐘便能到。
昨日裏下了一整晚雨,巷子牆角挨着地面的地方生着一條滑膩膩的青苔。
他走進巷內,便看見了早就等候在此的主仆三人。
天邊一束柔柔的光映在小公主的面頰上,她唇角的笑意高挂着,配上綠裙,遠t遠看去,就像是春日新發的嫩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