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嬌馨

嬌馨

越襄拒絕吃那個藥,連太醫開的藥湯也不喝,身體裏的狀況得不到緩解,那淺淺的頭暈還真就發展的愈來愈嚴重了。

昏昏沉沉的樣子比之前更甚,一坐起來看東西就覺得天旋地轉的暈眩,就只有躺着才能稍微舒服一些。

這症狀特別像是人發高燒的時候,但越襄的體溫是正常的,并沒有發燒。

她自己判斷了一下,越家給的那個藥,應該就是用來緩解這種症狀的。而小太後之前,應該是被他們下過毒藥,如果不定期吃解藥,就會持續昏昏沉沉的。

那要是一直不吃呢,會不會就這麽病死了?

也不能确定他們定期給的這個藥裏,除了緩解症狀之外,還是不是有加重毒性的可能。

越襄每次倒藥都讓折桂和鵲枝轉過去,可這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實在是掩耳盜鈴。折桂和鵲枝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畢竟越襄是一日一日的不好,身為貼身侍女怎麽可能不會發現呢?

那盆好好的玉蘭花總在主子的手邊,那玉蘭花身上的藥味日日越發濃郁,那花都落光了。

這玉蘭花都叫主子加進去的藥給腌入味了。

“娘娘為什麽不肯喝藥呢?”兩個丫頭都是淚眼婆娑的樣子。

當着長樂宮別的侍女和內監的面,兩個丫頭都是沉穩持重的大宮女,到了越襄跟前,沒有外人的時候,兩個丫頭都忍不住想哭。

看着眼前的兩人,越襄真心感慨,這兩個大概是她穿越以來身邊最貼心最不會有私心并且真心對待她的人了。

越襄與她們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不喝自然有不喝的緣由。如今還沒有到時候,等時候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越襄不讓折桂将玉蘭花扔掉,就要放在跟前,折桂想着這花上頭藥味充足,這藥原本就是用來緩解頭痛的,既然主子不肯喝,那放在跟前聞聞味道也是好的。

因此就一直放在床前的案幾上。

越襄問折桂:“外頭如何了?”

她這段時日發作的厲害,自個兒肯定是沒辦法看什麽奏章的抄本的,一拿起那些東西,上頭的字都是飄起來的。但是又不想這麽閑着,閑着的感覺也太難受。

她就讓折桂與鵲枝兩個輪流給她讀。也不多,讀個幾份有些知識的輸入就很好了。

作為小太後身邊的侍女,那自然是識字的,還是跟着小太後一起啓蒙過的,因為折桂和鵲枝兩個都算是有文化的,給越襄讀這些抄本才不會卡殼。

不過越襄也不是小太後那樣的工作狂,聽幾份抄本就足夠了,那些從內閣送來的新的奏本是一概托病不看的,都叫送到沈闫那裏去,叫沈闫自己批紅做主了。

越襄心裏清楚得很,這段時日的奏本說的都只會是楊氏入葬之事,吵來吵去的,她不想看,也不想參與。

當初那兩方父母要一同入以帝後之尊太廟接受供奉的事,吵嚷了三年才有個結果,是因為中宗要面對百官,而朝中的文武百官大部分都是不支持中宗的。

現如今沈闫的權勢滔天,內閣勢弱,皇帝年幼,她這個太後不做主,那幾乎就是沈闫的一言堂,更別說是奉先帝的托孤聖旨了。

而文武百官中,據悉也有不少是沈闫的人。

折桂道:“外頭為這個也吵嚷了許久,當着許多閣臣的面,閣老就質問過沈掌印幾回,但閣老并無處置之權,沈掌印可批紅處置。這事兒應當是定了的。”

定是定了的,但接下來如何入葬,什麽規格入葬,何時入葬,是否要明旨頒發,這都是事,都是需要争取的。樣樣都要争權奪利,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

越襄琢磨,至少一年,年內楊氏大約是無法入葬的了。

長樂宮自她病後就閉門謝客,貴太妃德太妃賢太妃聯袂而至,說是要給太後請安探病,越襄也是一概不見的。

淩烨尚無嫔妃,後宮中如今住着的都是先帝的嫔妃。太後連這幾個地位最高的都不見,其餘人等自然不敢來讨這個沒趣兒了,派人來問候的事,都叫折桂應付接待了。

越蘅不能出面,叫清臺郡主來過幾回,越襄也都擋住了。太後養病,在大朝會上說了不管就是撒手不管的,連娘家的人都不見,皇上去了幾回都沒見上,別人就更不見了。

一時間外頭議論紛紛,有奇怪為何太後如此病重的,也有說太後就是裝病,是為了躲開這次的事情,太後不下抉擇。

可太後是越氏嫡女,越閣老的主張明顯于太後有利,太後向來都是站在越閣老這邊的,怎麽這回就遲遲不下懿旨呢?

有人懷疑太後受了沈闫的脅迫。暗中煽風點火的人向來不少,總有些心向明月的大臣覺得人人都該是兩袖清風的,在這樣的時候更該出頭。

先帝定下的托孤輔政,不論任何一方都不該脅迫壓倒另一方。

話傳到沈闫耳朵裏,沈闫在值房裏批看那些奏本,他的人在這裏,內閣值房在隔壁,互不相擾,但又千絲相連。

他是托孤重臣,輔佐幼帝有功,也輪得到這些人背地裏議論?況且,他們還牽扯到了太後。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利用太後敗壞他的名聲。

沈闫向來不手軟,清除異己的事向來沒少幹。大周朝什麽都不缺,更不缺自诩為忠臣的人。這些人不懂得的道理,他就來教他們懂得。

殺了這一批,還會有下一批的。

先帝說,不聽話的人,都是該殺的。他記住了。

楊氏的事輪不到他去吵架,奈何他是掌印大太監,內閣沒了批紅之權,奏本都積壓在了他這裏,一日一日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很多都是要急發六部及地方的,屬實耽誤不得。

幾日來的辛苦,總算換得今夜無事,他能去長樂宮看看太後。

聽說,她不肯好好喝藥。

宮裏宮外,畏懼沈闫的人可以說是很多的。

在越閣老的眼中,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對他的厭惡和鄙夷。哪怕是他現下成了掌印大太監,越蘅也是一樣的瞧不起他。

這麽些年了,沈闫其實早應該習慣這樣的眼神。師父說,他們這樣的人,就該是這個命。

可沈闫不認命啊。也從來不能習慣這樣的眼神。他甚至厭惡這樣的眼神。

他們厭惡他,他怎麽就不能厭惡他們呢?

他唯一不能容忍,甚至為此感到心緒不快的,便是她原來也會有這樣的眼神。

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那雙仿若含着冰霜的眼裏似乎冰雪消融了個徹底。

望向他的眼眸中再也沒有以前的冷若冰寒與疏離冷淡,而是一種将他與其他人一樣看待的仿若含着春水般的眼眸。

越家最小的嫡女,本就以孤高清傲之态若高嶺之花般成為京中二郎們心中的白月光,等有一日月色化為春水,該融化消解多少人啊。

她為什麽變了?

她變成這樣,讓沈闫心生貪婪,要是她的目光能一直落在他身上,若是只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該是多好。

不肯喝藥的小太後被病勢折磨的嬌嬌軟軟的,全然不似之前的淩冽不可侵.犯,她懶懶的靠在軟枕上,像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大約是太後的發髻不舒服,所以沒有梳成那樣,反而是很簡單的發式,這樣一妝扮更有小女兒的情态,似乎是将尊貴太後的一切都卸下了。

沈闫是個太監,得以入到太後娘娘寝殿之中,甚至還能坐到太後的床榻邊上,清楚的聞見了太後寝殿裏的嬌軟馨香。

“為什麽不肯好好喝藥?”瞧她難受成這樣,沈闫有些不悅。

她什麽時候這麽不聽話了?

越襄似乎心情很好,還在笑着,反問沈闫:“沈掌印深夜前來,就是來問這個的?”

是又怎麽樣呢。

沈闫道:“臣查過娘娘的藥,也查過太醫院的太醫,娘娘服用的藥不會有任何問題。娘娘的身邊也沒有歹人,不會似楊太嫔那樣。娘娘在宮中很安全,可以放心。”

楊氏身邊,哪會有人悉心保護?她身邊太多居心叵測的人。誰會保住她呢?淩烨連他自己的安危都要依靠沈闫護着。

越襄又笑了,似乎聽說沈闫查過長樂宮的人也不生氣。

“予放心。宮中有沈掌印坐鎮,予放心得很。”

沈闫盯着她,這真的不是在說反話嗎?

沈闫當真是長得賞心悅目。越襄倚在那裏望着他。

燈下看他,就是在看美人。

這麽瞧着他那雙在燈下流光溢彩的漂亮桃花眼,真的很難想象他其實是個太監。他身t上沒有女氣,也沒有匪氣,将一身朱紅紗衣穿的肆意張揚,比起那一身的青色,很顯然是這一身紅更襯他。

這樣有權勢的美人不拿捏在手裏,實在是可惜。

越襄覺得自己膽子真大,她可沒忘記沈掌印那一身的刺。這位惱了,是真的會殺人的。

越襄撩起衣袖。這些時日不見客,也不見外頭的人,身上就不用穿的那麽繁瑣,手一挽,兩邊的衣袖就直接到了手臂上。

折桂和鵲枝陪侍在旁邊,在兩個丫頭驚異的目光中,越襄從軟枕底下摸出藥膏塞到沈闫懷裏。

“我怕疼,這兩個丫頭也不敢下手。這痕跡是沈掌印弄出來的,這麽長時間了還不散,委實不方便,到底是長痛不如短痛,沈掌印既然來了。就勞駕替予揉開吧。”

過了這麽些時日,那紅痕竟還盤踞在越襄的手腕上。起初不以為意,過後就知道難受了。有時候動動手腕不小心碰着了都疼。實在是磨人得很,越襄幹脆讓沈闫來下手。

他心狠,他來下手最好。

冷不丁一截皓腕就送到了沈闫的眼前,沈闫盯着那雪.白細.嫩的肌理皮膚,他從未冒犯過她,天知道碰一回這痕跡留在她身上這麽多天,他現下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這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沈闫垂眸,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娘娘不是說,除了臣之外誰都可以麽。這不對。是除了臣之外,誰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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