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月
新月
眼看着沈闫将那盆玉蘭花抱走,折桂與鵲枝都想上去攔着,但主子沒發話,她們倆也不能動。
真等沈闫走了,兩個丫頭都一臉擔憂的望向越襄。
越襄這會兒正好擡眸,一眼瞧見了,倒是好笑:“怎麽了?”
折桂說:“沈掌印将娘娘的花帶走了。”
鵲枝強調:“是娘娘泡了藥的花。”
就這樣讓沈闫帶走,真的沒問題嗎?
越襄微微一笑:“無事。”
她都把人叫到內帷裏來了,還特意将花擺在跟前,這花都叫藥給腌入味了,以沈闫對她的在意,不可能不注意到這盆花的。
她現在手上沒有這方面的人才,想查驗也查不出來。沈闫既然起了疑心,叫他帶走就好了。
也就幾分鐘的樣子,沈闫身邊的小內監送來了一盆嬌豔欲滴的玉蘭花。
這花養的還挺好的,眼看着就要開花了,據說是沈闫親自去宮中花房挑的。
越襄瞧着勾了勾唇,對着沈闫身邊伺候的小內監笑了笑,表達了她的滿意和歡喜,就将人給打發走了。
折桂本來頗有微詞,可收了人家的花,也只能抱怨幾句:“他身邊的內監,娘娘只管讓咱們去打發了就是,何必還要親自見呢?”
“娘娘本來就病着,還要為此勞動見人,他知道了也會覺得娘娘實在不保重自身。大約也不會願意娘娘見這個小內監的。”
折桂鵲枝跟了一場,聽見了這麽些話,心裏也是明白了,這位沈掌印恨主子怕是真恨的,但在意主子也是真的在意。
瞧自家主子的樣子,似乎是有意蠱沈闫入毂,可即便這樣,也實在不必這麽折騰自己的。
越襄的動作,折桂與鵲枝能看懂些許,也有看不明白的。但有一點兩個丫頭是很清楚的,主子這身子骨折騰的夠嗆,能保養還是要盡量保養的,藥也是要喝的,不然過後難以捉摸的未知後果,到底令兩個丫頭有些擔心害怕。
越襄瞧着花,還叫放在床前,就在她跟前才好。
見折桂鵲枝着急,伸手撥弄那花枝時淺淺笑道:“人家巴巴去花房裏精心挑的。又叫了身邊的人送過來,我怎麽能不給他這個面子?只是見一面,和顏悅色的說幾句話,哪裏就勞動狠了?”
沈闫的恨,恐怕症結還是在原先折桂鵲枝說過的舊事上。
小太後心高氣傲的,瞧不上太監,那些話語她聽着都刺心,更別說當事人了。
想要收攏拿捏人家,總得先消了人家的恨,留着人家的在意,人家才肯盡心做事的。
她見這個小內監,為的不還是沈闫麽。她得讓沈闫瞧見,她如今和從前不一樣了。
現下種種所為,也确實是和從前的小太後不一樣了。
折桂和鵲枝倒是還一心一意為了她,兩個人私底下的嘀咕越襄不知道,但若是真有什麽疑問到了她跟前,她也是自有說法的。
小太後在先帝除服後就頭疼病了,再醒來就是她。這話半真半假的拿出來,正可以都推給那個病。
人要是惜命起來,性情大變都是有的。更別說她如今不過是改了行事風格而已。
臨睡前,熬好的藥又送到了越襄跟前。兩個丫頭殷切的望着越襄,想着,這回這藥該能喝了吧?
這一回的藥兩個丫頭更是不假手他人了。一應流程都是兩個丫頭親自去做的,連藥都是親自瞧着抓的,絕不會有問題。
主子總是不喝藥,這身子肯定是好不了的。
先前的藥既在玉蘭花裏,花又被沈掌印給抱走了。以沈掌印的性子,折桂和鵲枝心裏明白,他一定會嚴加查驗的。
可沈掌印也說了,長樂宮無事。她們更是把長樂宮都查過一遍了,這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裏了呢?
折桂和鵲枝是百思不得解。
“娘娘!?”
藥又被越襄倒進了沈闫拿過來的那盆比之前更要精致的玉蘭花裏。
驚的兩個丫頭什麽都忘記了。
越襄輕輕一笑,把碗遞出去:“別這麽緊張。這藥喝了沒用。喝了我也不會好。我這就不是喝藥的事兒。”
折桂都要哭了:“那怎麽辦呢?”
越襄安撫兩個丫頭:“沒事沒事。總會好的。該好的時候就會好的。給你們交個底,我也不會死,別哭成這個樣子,你們啊,要堅強一點。”
她肯定不能把小太後的身體玩死了。玩死了她還怎麽活?
但願沈闫那裏能有這樣的人才,真能查出那盆玉蘭花裏那害人的藥的解藥來。
要不然的話——
越襄心裏緊了緊,還是決定先看看沈闫的動靜。他不是權勢滔天麽。掌印大太監,就該有權臣宦官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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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鬧得越來越過分了。尤其是在沈闫為了那些傳言殺過人後。
那些太後被沈闫掌控脅迫的說法還是不曾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越襄冷眼瞧着,應當是越蘅那邊有推手,就是為了逼迫她出面,亦或是為了拿住沈闫的‘錯處’。
越襄是不見人,可也一日日的關注着外頭的情形,又向內觀看着自己的身體狀況。
沈闫自己忙來不了,倒是打發他身邊的小內監日日過來。
越襄每次都見了,就大大方方的叫那小內監看見她的狀況,然後回去學給沈闫聽。
她的情況确實是很不好。
頭疼昏昏沉沉的,另又加了畏寒手哆嗦的毛病,也不知道越蘅以前喂給她的是什麽藥,看樣子應該是會影響到大腦中樞神經控制的。
這些毛病外,她的智力倒是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哪怕昏昏沉沉的難受,也還是能勉強集中精力想一想心裏的盤算,就是時間不能過長。
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了,應該是兩個周期沒有吃這個藥了,在清臺郡主再一次請見太後的時候,越襄見了她。
這要是再不見,朝堂上怕是要反了天了。
沈闫是能夠應付的,越襄卻不想這麽早就叫他水覆舟。沈闫這尊殺神,還是得好好的在那裏立着才成。
清臺郡主顯見是十分擔心的,見了越襄的樣子就哭:“娘娘怎麽變成這樣了?”
她上回是按時送來藥的,按說不該這樣啊。
越襄見她這樣子,面上紅了眼,心底卻不為所動,只做足了一個女兒的姿态:“照着母親所說的,也是答應過母親的。用了這般模樣,才叫沈闫多幾分憐惜。若是不這樣,只怕沈掌□□高氣傲,還不肯來我的長樂宮。”
清臺郡主的本心當然是不願意女兒屈就去親近什麽太監的。可事已至此,做都做了,多說無益。
先前女兒都是一副冷淡模樣,她費了那麽多的口舌都無用,這兩回見女兒松動了,清臺郡主心裏是着實松了一口氣的。
太後若肯如此,所有人身上的壓力就該減輕了。
身為世家當頭從小嬌養起來的嫡女,怎能沒有為家族奉獻的覺悟呢?
清臺郡主還記着夫君的囑托,她說:“你這裏進展順利,你父知道了也會高興的。他要你獲得沈闫的信任。抓住t他的短處,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行除掉他和他的勢力。從此陛下身邊也就太平了。”
清臺郡主觀女兒樣貌,病弱之後越發的顯得楚楚可憐的嬌嫩,別說是個太監,便是她一個婦人都心生憐惜的。
這樣柔弱下來多好,便是從前的孤高冷傲也好,叫人瞧得見難琢磨,總比那做出來的剛強模樣要好得多。
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就算成了太後,沒有家族支持,又能在這宮裏撐多久呢?想必也是在這宮裏數月的時日,叫這孩子慢慢想通了。
她想着,夫君給小女兒選的路,必定是對的。
清臺郡主道:“外頭都說你與沈闫鬧得不可開交,說他壓制你,沈闫那邊倒是沒什麽解釋,但只管發瘋殺人。你父親很是惱怒,今兒我既瞧了,回頭就說與你父親知道。回頭叫他想個法子,平了這些風波,也不必推波助瀾了。”
“免得你和沈闫真的受到了影響。”
清臺郡主皺了皺眉頭,說,“只是你這病,不管是裝的還是真的,都得快些好起來才成。總是這麽不見人,真叫沈闫坐大了勢力,你這個太後就更難施為了。”
越襄垂眸,盡顯柔弱無助,連聲音都是顫巍巍的:“母親,非是我不想好。是這病來的蹊跷,連太醫都不知是怎麽回事。我這一日日的喝藥,也都是無用,我這心裏,也煎熬得很。”
越襄打發了折桂和鵲枝在外頭候着,這裏只她和清臺郡主兩個人,想說什麽都行,別有用心的信口開河。
越襄道:“我聽說,楊氏先前就是這樣總不好,然後就病死了。也不知打哪兒來的消息,說她是叫人給害死的,才有了這一場朝堂之争。母親,我實在是擔心,也實在害怕,若是我也叫人給害死了,只怕大周将要大亂,可也有得益的人啊。多少人盼着我死呢。”
清臺郡主面色一變:“這消息你打何處聽來的?”
越襄一臉茫然無辜:“外頭的人說的。丫頭們聽見了害怕,就來和我說了。我叫人給捂住了。可宮裏總有我控制不了的地方。別處還有沒有說,我也不曉得。”
“母親,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對上越襄的眼眸,清臺郡主立時重整神色:“我怎會知道?只是太過驚訝。襄兒,你不必擔心,我回去同你父親說,他會護着你的。楊氏的事,你父親也會留意的。”
女兒太聰明了,清臺郡主哪怕心中有所懷疑偏頗,也不敢露出來叫越襄知道。
柔弱無力的太後甜甜一笑,眸中盡顯濡慕之色:“好。我都聽母親的。”
清臺郡主瞧見女兒這樣,眼中忽有淚意,卻生生忍住了,将貼身藏好的蠟丸拿出來,送到越襄的手中,鄭重道:“襄兒,你一定要聽話,不要胡思亂想。你聽話,這東西就不會斷。你父親不會要了你的性命的。”
越襄虛弱一笑:“好。”
又得了一顆藥。這藥就不浪費給那盆玉蘭花了,她也絕不會再吃。
這顆藥,她大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