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思你
思你
等折桂與鵲枝進來的時候,越襄已經将蠟丸裏的藥丸碾碎成粉末了。
她要是不給人說明,誰也不知道這是藥。
“按娘娘的話,郡主夫人入宮見了娘娘的消息已經散出去了。娘娘這裏身體好轉,各部呈送上來的奏本重新送入長樂宮的消息,也都叫該知道的人知道了。”
越襄點點頭,又叫折桂與鵲枝尋些做點心的物件來。
折桂和鵲枝都是一愣:“娘娘要什麽?”
她們沒聽錯吧?主子要親自做糕點?
從前在家的時候,主子便是嬌養着的,主子的那雙手就只碰書籍筆墨,要麽便是釵環脂粉,什麽時候碰過廚具之類的物件呢?
越襄一笑:“我這裏得了些好東西,想要做些點心送回府裏給父親和母親。這些時日病着,父親與母親也是跟着擔心了,如今想着還是應當安慰他們一下,叫他們放心才好。”
主子一片孝心都是為了府裏的老爺夫人,折桂與鵲枝聽了沒有不樂意的。
只是心疼主子還病着,兩個丫頭将所需之物張羅到了越襄眼前,也舍不得讓越襄動手,還是越襄堅持,跟着折桂與鵲枝做了幾個像模像樣的糕點。
其實越襄的動手能力還是很強的,哪怕換了一個身體,她也沒有什麽不适應的地方,要說做糕點那也是手到擒來的,以前在現代的時候為了陶冶情操放松心情還專門練過這門手藝的。
只是小太後養在越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哪怕提筆練字從小練到大,這手上也是一點繭子都看不見的,越襄也不能做的太離譜,叫折桂和鵲枝訝異自家娘娘怎麽真的變了個人。
折桂和鵲枝也做了幾樣,都封在另外的食盒裏了。
越襄特意吩咐,将加了料的糕點單獨封在一個食盒裏。
太後親手制作的糕點當然更是難得,食盒也是小巧而精致的。
為免意外,是越襄親自指定折桂去送的。
太後身邊的大宮女親自去,自然能體現太後的看重。
只折桂和鵲枝知道越襄往這幾個糕點裏加了東西,但越襄笑吟吟的樣子,讓她們怎麽也不會想到越襄在這幾個糕點裏下藥了。
在外人眼中,越蘅與清臺郡主自然是對太後萬分疼愛的,太後也十分親近自己的父親母親,便是這樣病重之後,第一個見的也是自己的母親。
越襄當然更不會現在與人說明這裏頭加的東西是什麽。
這時節,倒正是吃綠豆糕的時候。
越襄知道這糕點的做法,聽折桂與鵲枝的意思,此時的綠豆糕做法比之現代的時候還要更繁瑣一些,香氣也更要清淡一些,畢竟沒有那麽多的香精與添加劑放入其中,更多的是純天然的餡料。
這個藥攢在一起氣味十分甜膩,碾碎成了藥粉後加入餡料之中,就正好被那個味道給蓋過去了,絲毫也聞不出來。
過了一個時辰折桂回宮,到越襄跟前來回話。
越襄問她:“糕點是送到父親母親跟前了?”
折桂還帶着笑意:“是。奴婢聽娘娘吩咐,直接将糕點送到了閣老和夫人跟前。閣老今日回府早些,與夫人一同接了娘娘的賞賜。閣老還說了,府上一切都好,家裏的人也一切都好,請娘娘放心。”
折桂身為太後身邊的大宮女,去了越府自然不會被怠慢,又是帶着娘娘的賞賜回來的,府上開了中門迎接,難得是向來繁忙的越蘅正好在家,這就一同見上了。
折桂笑道:“奴婢把娘娘的話與閣老和夫人說了,閣老與夫人都十分感念娘娘的孝心。說是這糕點一定要親自嘗一嘗的。”
尤其是清臺郡主。
她才入宮回來不過兩三個時辰,轉頭女兒就送回來親手做的糕點,說是感念父親母親的心意惦念,她也想要回饋父親母親,就這麽幾句話,倒是讓清臺郡主十分的感動,當時就眼含熱淚了。
越襄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他們吃了嗎?”
折桂笑道:“依着娘娘的吩咐,奴婢自然說了的。那一盒都是娘娘親手做的,正趕上節氣的時候。到了正日子宮中自然還會有節禮送去,但這會兒自然是娘娘的賞賜和孝心。娘娘請閣老夫人親自品嘗,閣老夫人将那一盒都分食完了。”
越襄心中一松,吃了就好。吃了才有下文。
那藥用在她的身上,可緩解她的難受,可本身也應當是一種毒。不知道越蘅和清臺郡主吃了能怎樣,他們若是有反應,倒是可順着這條線查下去。
但此時她還出不得宮,少說要找人在府裏盯着了。
越襄把目光投向了折桂和鵲枝。
折桂的爹娘都是府裏的采購。不大不小的一個管事,先是管着小姐們院中的采買,越府的三個姑娘都出閣後,就去做了府上孫小姐們院中的采買。
鵲枝的爹娘是府裏的廚房的管事,和折桂爹娘差不多的出身。要真是什麽厲害的管事,越蘅只怕也不放心将人放在小太後身邊。
要真是府裏掌握命脈的人物,也不會讓她們就這麽跟着小太後進宮的。這樣不高不低的身份,倒是陪在太後身邊正好的。
越襄也覺得正好。
她本來也不需要多厲害的人,像這樣能夠出府又能稍微找機會盯着正院還确定不會偏向越蘅與清臺郡主的人,正是她所想要的。
這兩個丫頭的爹娘都只生了這麽一個女兒,他們将來怕是也指望着女兒的,越襄是沒有小太後的記憶,但是她特意查過的,這兩對管事都是本分的人,盡管不老實,但要是真老實了,還怎麽能在閣老府上混成管事呢?
索性任務是交代下去了。
折騰了這麽一圈,越襄是熬不住了,将送來的奏本一推,她先去補個覺再說。
叫了小宮女在簾外好好的守着,折桂與鵲枝就結伴出來了。
兩個大宮女這麽些時候也是日夜守着,實在是t精力不濟。越襄歇下了,也叫她們去歇着。
兩個人是住一間屋子的,倒是心中存着事,也不敢睡得太實,回府的是折桂,這會兒心裏更不踏實的也是折桂。
她拉着小姐妹絮叨:“娘娘怎麽叫咱們爹娘留意府中動靜呢?還只要盯着正院瞧,瞧老爺和夫人是不是有什麽異樣。鵲枝,是不是娘娘遇見什麽事了?”
她們是絕不會懷疑主子的用心的。跟着主子進宮了,那就是主子身邊的人,除了忠心不二,絕不會再有別的路和別的心思可走。
到了這個地步,就是府裏的爹娘都是要靠後的。
折桂只是擔心,怕主子遇見了什麽要緊的事情,而她們幫不上主子。
鵲枝嘆道:“娘娘如今遇見的事兒這麽多,你指的是哪一件呢?”
“娘娘自入宮來就沒有安心清靜的時候,人事紛擾,咱們雖然日夜陪伴在娘娘身邊,可能做的事情畢竟是有限的。朝堂之事,咱們可幫不上忙。”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從娘娘的吩咐,叫咱們爹娘用心辦差。”
“這個是自然的。”折桂道,“只是娘娘還說,這事兒還萬不能被老爺和夫人發現了。可我瞧着,老爺與夫人還是很着緊娘娘的。”
鵲枝年紀雖小,這上頭卻更精明些,可能也是折桂關心則亂,她倒是比折桂看的更透徹些。
她輕聲說:“姐姐,你想想,娘娘在府上的時候,哪怕練字讀書勞累的再過,何嘗這樣昏昏沉沉的頭疼過?這可是在宮裏染下的病症。”
“老爺與夫人用心,怎麽就不薦個厲害的大夫進宮來瞧呢?連請安折子也不問上一問。倒是比沈……倒是比不得他更用心了。”
鵲枝到底是個丫頭,不敢說太多,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折桂聽的後背生涼。鵲枝不敢說了,折桂也不敢聽了。
折桂躺在床榻上,用手背蓋着眼睛,低聲說:“反正不管如何,咱們是一心一意聽娘娘的話。”
鵲枝沒吭聲,話卻聽進去了。
她想,主子的處境還是太難了。可憐她們人微言輕幫不上主子太多,要是有個人能實實在在幫到主子,那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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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襄現在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撐着。
身為一個現代打工人,不,打工魂,她永遠相信,堅強的意志力有時候是可以戰勝身體的。
不過只是有時候,并不是絕對的。
現在,小太後的這具身體就在告訴她,她在現代被逼出來的那一套生存理念是不對的。
有時候思想再堅定,也抵不過身體鬧罷工。
一點藥都不吃的後果,就是越襄現在看人都有點重影兒了。
明明殿中只幾個人服侍,在她眼裏就跟站了十來個人似的。明明都安靜得很,在她耳中卻十分的嘈雜,就好似有火車開過的轟鳴。
這就是斷藥後的症狀。
越襄現在無比渴念那個藥的甜膩香氣。她想,那該死的玩意兒恐怕還有成瘾性。越蘅該不會是給她喂毒了吧?
越襄起不來身,趴在床榻上淚眼朦胧的看着寝殿門口的方向。
這都多少天了?以沈闫的辦事效率,難道他還沒有發現碎在玉蘭花裏的藥嗎?
他既然在意着小太後,為什麽還不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