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恩典

恩典

這根本不是一個內監該有的與太後娘娘說話的姿态。

哪怕這個內監是如今的掌印大太監, 也不該和尊貴的太後如許逾矩。

折桂皺眉,上前想要阻攔訓斥。她現在知道了,沈闫忌憚她和鵲枝, 歸根結底也是因為對太後在意,才因為她兩個的出身對她們多有容忍。

沒有動不動就要殺了她們。

可這數月看下來,折桂心裏頭怪異的感覺如今早就轉化成震驚了。

最開始的那一眼,瞧見沈闫對主子的心思, 折桂還很是不敢相信。

可這些時日,沈闫私底下與主子的接觸從不收斂, 現在更是這樣堂而皇之的動手動腳的,連主子想要找個人在身邊保護都不許, 這沈闫安的什麽心思, 她兩個還能看不出來嗎?

可沈闫他怎麽敢的?

若是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主子顏面何存?

主子年紀輕輕就做了太後,旨意到了越府的時候,先帝已經病重了。

主子入宮和先帝根本不曾接觸過。主子還從未有過男女之事,這幾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而這一生, 主子都會因為這個身份被困在宮中, 一輩子都只能是先帝的太後。

這要是讓人知道了,掌印大太監竟與太後有這樣親密的關系,這要傳出多少難聽的閑話?

小皇帝總有一日會長大的,長大之後就會親政,不論事實如何, 這樣的事情總會給主子帶來禍患的。

要是小皇帝想起年少時被主子壓制而得不到的權力, 只與太監親近這一條,就足以毀了主子的過去将來。

折桂義無反顧的要站出來, 當她深吸一口氣将要站出來的時候,被沈闫禁锢在那裏的主子卻輕輕看了她一眼。

折桂愣住了。

主子雖然沒有說話,可那一眼的意思折桂瞬間就明白了。

主子不讓她出來說話。

越襄确實是這個意思。

眼角餘光關注到折桂的動作,還有旁邊蠢蠢欲動的鵲枝,越襄就輕飄飄的掠過一眼,叫她們不要動,更不要出來說什麽。只管老老實實的待在那裏就好。

她都不敢輕舉妄動,更不必讓兩個丫頭出來觸怒沈闫了。

小太後的手生的其實很小。指節修長纖細,但是整只手和男人的手比起來,無疑是嬌小的。

覆在沈闫的胸口上,能十分明晰的體會到掌下的屬于男人心髒的搏動。

這樣時常的與沈闫接觸,越襄能很明顯的感受到她的這個身體與沈闫的體型差。

這樣被他牽扯在懷裏,耳朵裏聽見他輕喃的質問,再一次看見了他的扭曲。

越襄輕輕望過去:“忘記了不好嗎?”

“予從前與沈掌印并無接觸,也無交集。”

“從不相識,又怎說對沈掌印有輕賤呢?”

那镌刻在心底的已經很久不曾湧動的恨意與不甘幾乎就要沖到喉間了。

沈闫幾乎都将它忘記了。但小太後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讓他想起來了。

就是這個模樣。就是這種事不關己高高在上的世家嫡女的模樣,令人厭惡,卻又偏偏因為這精致漂亮的臉蛋令人着迷。

幾乎想要原諒她。又生生想要看她低頭。

沈闫又握緊了她的手,甚至捏住了她的下巴。好像怕她逃跑似的,其實小太後在他手裏,卻乖順的和一只小兔子一樣。

“娘娘忘記了,獨臣一人記得。這不公平。”

沈闫幾乎貼上了越襄的耳朵,聲音裏都浸透了冷意蠱.惑,“娘娘素來眼高于頂,臣這樣的人,如何配與娘娘相識呢?娘娘的送天青總有能解的一日,臣傾盡所有,讓娘娘記起從前的事,好不好?”

越襄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這天兒都慢慢熱起來了,沈闫身上的體溫更高,偏偏這個話,讓越襄有一種沈闫想将她玩壞的預感。

她是外來的人,小太後都不在了,從何再生從前的記憶?

沈闫的恨,大概真的很想弄死她。

事到臨頭,越襄都是冷靜下來了。

她鎮定的望着沈闫:“如果都想起來,那麽與梁卓成的事,我也會都想起來的。”

沈闫果然有些惱怒。

他怨越襄忘了與他的點滴口舌,一腔怨恨的由來,可又不願意那個已經被她忘了的青梅竹馬卷土重來,再度占據她的心神。

他與小太後之間什麽回憶也沒有,而小太後幾乎十來年的生命中,都寫滿了與梁卓成的陪伴故事。

越襄乘勝追擊,苦口婆心的替自己洗白:“予那時候年幼。人年輕的時候總是容易犯錯的。因為思想不成熟,又沒有經歷過什麽事情,看問題也比較片面無知,所以說的許多話也是無知的,如果有傷害到沈掌印,我給你道歉。”

“當然了,我肯定也不能逃避責任,我錯了就會改。我現在絕不會再說那樣的話了,也沒有像那樣想了。”

沈闫卻忽而咬了後槽牙:“娘娘說,知道錯了?”

越襄立刻點頭:“錯了。知道錯了。大錯特錯。”

沈闫卻深深望着她,不依她的話:“娘娘絕沒有錯。”

越襄就愣住了,這是怎麽說?

沈闫輕聲道:“娘娘也不會有錯。不可以給臣道歉。”

高高在上的人,一輩子都高高在上才好。他有想要擁着明月共沉淪之心,但明月豈可遮掩光華?明月該永遠明亮皎潔,供世人仰望才對。

越襄能屈能伸,在沈闫幽暗的目光下她點頭道:“好,予沒有錯。聽你的。”

沈闫還是咬了咬後槽牙,別以為他什麽都看不出來。這麽乖這麽聽話,是怕他做什麽嗎?她能做什麽呢?

沈闫早就越界了。

從他攥着她手腕留下那些紅痕的時候,就越界了。

可她一點不曾阻止。沒有反抗,沒有斥責,甚至将命都放在他的手裏,甚至依靠他。

哪怕是送天青讓她不得不屈就,他也認了。

送上門的朝思暮想的心願,誰會願意推出去?

沈闫又輕輕的笑了:“娘娘不是說,都忘記了嗎?怎麽又記得在臣這裏澄清?”

越襄眨眨眼:“實是怕你多想,不利于咱們溝通交流,所以問過身邊的兩個丫頭。t”

對于望月的人來說,能得明月垂顧,實是一件叫人欣喜若狂的事情。

沈闫忽而放開了越襄的下巴,連手上的力道都放輕了,愛憐的輕撫她下巴手背上的紅痕,用的好似同自己的愛人般說話的語氣。

大周權勢滔天的掌印大太監與尊貴的當朝太後同坐在床榻上,這樣的畫面誰瞧了都覺得荒謬,沈闫卻自在的好似他們成了夫妻一般。

“娘娘想彌補,但臣的心早就叫娘娘傷透了。不若臣,求兩個恩典吧。”

越襄是真不想認這個負心人的角色。

明明她誰也沒有招惹。可和沈闫的合作有利于她的身體健康,只好委屈一下了。

她痛快道:“行。”

沈闫道:“神官監的出缺,娘娘曾想給人。如今出缺還在,給了臣可好?”

越襄思索了一點,點了頭:“可以。”

宮中十二監,各有各的歸處所屬。明面上都歸後宮地位最高的女主人轄制,再有皇帝做主。

但實際上,宮裏頭哪怕是地位最高的人,也不能将權力都攏在自個兒的手心裏,實在是精力有限,宮中勢力盤根錯節,很難一人一手遮天的。

更別說先帝時後宮的布局還有現在這宮裏的情形了。

扒拉來扒拉去,神官監算是太後直屬,都是太後的人。

沈闫要這個位置,不論安排誰上去,都是太後的親信。越襄知道他扭曲,但比起旁人來,扭曲的真心也是真心嘛。

沈闫又道:“娘娘既提了要楊氏以太後之禮入葬皇陵,便是有了态度。既如此,不如就明告朝堂娘娘的意思。如此,皇上那邊必然感念娘娘心意,會更孝順娘娘的。”

總不能白白做了好事。現下皇上雖還小,但皇上的态度也是至關重要的。

如今掌着朝政批紅的,是他與太後娘娘。這裏都定下了,內閣又能翻起什麽風浪呢?

這倒是和越襄在越蘅跟前說的不謀而合了。她也點頭應了。

越襄本來以為沈闫這兩個恩典都是為他自己求的。都已經做好沈闫獅子大開口的心理準備了,結果他提的都是正事,沒一樣不正經的。

她倒是松了一口氣,不由得的目光瑩亮,心裏天真地想,或許沈闫還不是那麽的無藥可救?

下一瞬,卻瞧見沈闫凝望着她。

他說:“真是可惜了。”

“皇上不是娘娘的親生骨肉。若是娘娘有自己的親生骨肉,必定會比皇上強上百倍千倍。楊氏的出身還是太低了,生出的孩兒也是資質平庸。遠不及娘娘的孩兒聰慧漂亮。”

越襄只當他又發瘋,并不當一回事。

總是這樣戒備也挺緊張的。沈闫願意坐着好好說話,越襄趁機放松姿态,與他坐着好好說話,挺直的脊背也能歇一歇。

她聞言随口笑道:“哪裏來的孩兒?先帝都死了。予和誰生去?”

要不怎麽說這就是她唯一滿意的地方了呢?

做太後啊,老公都死了,不用伺候人不用生娃,直接一步到位,這多爽啊。

她這一放松,就沒瞧見沈闫眼底的暗芒閃爍。

可以和他生的。

他想要。他想要她生一個。

如果他有那個東西,就能和她生一個漂亮聰慧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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