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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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卿琬不知道謝玦究竟是真的明白了她的意思,還是沒有明白,但若細細解釋下去,明顯太過奇怪,不由得洩氣下來,不再提及。

前世皇兄一直活到了她死後,才因久病造成的頑疾離世,想必先前謝少虞對他的算計,和布下的種種死局,應是沒有成功。

皇兄天生慧眼,自己都看透了的事情,他難道會一點都不知道嗎?如此一想,謝卿琬也就安下心來,沒有再将謝少虞放在心上。

與此同時,她忽憶起了先前去東宮尋皇兄時屬官予她的回複,疑惑問道:“皇兄,你不是戌時才歸宮麽?怎麽會出現在風月樓?現在回去,也才酉時未半。”

謝玦神色不動,輕扯唇角:“事情提前辦完了,就回了。”

謝卿琬看他一副端肅矜貴的樣子,沒有多想,只是小聲“哦”了一聲:“皇兄辦事好快。”

“皇兄每日這般繁忙,還要為我的事操心,真是不好意思。”謝卿琬說着,越發羨慕起謝玦的精力來,白天在京中辦事,臨了還順便救下了她,忙活了一天,謝玦的眉目間也絲毫不見疲态。

而她上了半天學,又被城陽公主拉着逛了會街後,就感覺渾身的筋骨都散了,只想懶懶地靠在軟枕上,一點都不想動。

如果沒記錯的話,昨夜勞累的可不只有她一個人,甚至,在恍惚印象當中,他才是後半程出力的那個。

但事後,謝卿琬卻像是被抽幹了水的魚一樣,精力不濟,身子也酸酸軟軟的,稍有牽扯,還令人情不自禁地欲蹙眉。

難道此事對于男子來說,就當真如此不同,或者于解毒方來說是損害,于中毒方來說卻是補益,顧太醫好像未曾提到此點,應也是沒有。

倒顯得如今,好似她才是那個需要醫治的病秧子,而不是皇兄。

謝玦感覺到謝卿琬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徘徊了許久都沒有離去,目光一凝,偏頭看她:“怎麽了?”

轉過去的時候,謝卿琬的視線恰好投在他腰帶以下的部位,謝玦驀地頓住了,眉梢微動。

再出口時,嗓音不知何時帶上了一股啞意:“琬琬?”

謝卿琬被他一喚,如夢初醒迅速收回目光,臉頰騰地燒了起來,卻還得硬着頭皮擡臉看他:“嗯……皇兄……”

她方才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想着想着便想得入神,也想遠了些。

“你是不是有些熱?”謝玦說着,将手貼上了謝卿琬的額頭。

被皇兄碰觸到的那一瞬間,謝卿琬渾身一激,她幾乎是頃刻之間便想起了昨夜,皇兄的手很涼,但昨夜,他的肌膚卻是滾燙的。

她瑟瑟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為難地搖了搖頭,手指亦摳緊了衣角。

方才她的目光流連至那處,亦是因為她想起了這兩次以來都令她頗有些懼怕的東西。

卻總是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謝玦并不知道妹妹心中心思,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握了握她的手,蹙眉道:“怎這般涼。”

“一熱一涼,此乃寒暑混淆,氣血不穩之症。”他将眸光低下去,望向謝卿琬的足踝處,“是不是又忘記穿羅襪了?”

謝玦久病成醫,對一些簡單的症狀有過一些了解,他也知謝卿琬常年體寒,手腳發涼,便時常叮囑她注意保暖,切不可受了凍。

故意在馬車上鋪了一層細軟的絨墊,就是防止寒涼之氣順着木座傳到她的身子上去。

但謝卿琬有時候急着出門,臨到了換鞋的時候才想起未着羅襪,也懶得再返回去穿了。

謝玦一看她的表情,便知她這次又是犯了懶,他似乎已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也不惱,只是微微彎身,将她的繡鞋輕輕脫去,捧着她的雙足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謝卿琬的腳勻稱白淨,腳背纖瘦,腳趾白嫩,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包裹着小小的腳趾,像一個個瑩潤的貝殼。

女子的腳向來是極私密之處,不為外人所見,雖本朝民風開放,尤以宗室貴女為甚,但謝卿琬還是生起了一分羞赧。

皇兄的衣袍素來整潔無痕,纖塵不染,他今日穿的又是一件白衣,上好的鍛料上流轉着淡淡的光澤,淨若白雪,衣擺原本一絲不茍,規規矩矩地搭在他的腿上,此時卻被自己的足底壓住,憑空起了幾道褶皺。

謝卿琬有些不安地微微扭動身體,卻被謝玦一手掌住她的腳踝,扣着她纖細的腳骨。

“莫動。”

謝玦從馬車上的衣匣裏拿出一雙煙雲綢的羅襪,以修長指尖抵住她的足跟,從她的足趾處開始穿了起來,他的指腹不似尋常男子那般粗糙,反而觸碰起來十分舒服,帶着一絲涼意,落在了謝卿琬的腳心,腳背上。

謝玦并未用多少力,謝卿琬卻不敢再動。

這種事已不是第一次,她卻還是難以習慣。

但皇兄每次都只是告訴他,他是怕她受了凍,着了涼,落下病根。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總是眉目端矜,薄唇微抿,目光略有些肅然,謝卿琬根本就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最後只能認命般地看着皇兄幫自己細細穿好襪子,偶爾再捧到懷中暖暖,最好才幫她系好繡鞋上的帶子。

她曾抱怨般地嘀咕道:“皇兄,我還沒這麽嬌貴,被你這般寵壞了,以後我可嫁不出去了,恐怕就算是這世間頂頂好的男兒,到我的面前來,我也看不上眼。”

謝卿琬可不認為,這天下除了謝玦,還有哪個無親無故的男子,會對她這般好。

她有時也會想着,追逐那些虛妄飄渺的情愛作甚,她有皇兄,就夠了。

當時皇兄只是微微一笑,不以為意道:“作為我謝玦的妹妹,何須憂心嫁人之事,你便是一生不嫁,皇兄也養得起你。”

謝卿琬似吃了蜜糖般地開玩笑道:“那我可要把皇兄的私庫都吃光用光。”

“都是你的。”謝玦氣定神閑,輕輕揚眉,黑眸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沒人跟你搶。”

……

感覺到自己的腳背上傳來輕輕的按壓感,謝卿琬才從過往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擡眼望去,見謝玦也望過來,微微挑眉,眸色溫沉:“這是在想什麽?連腳尖都蜷起來了。”

謝卿琬這才發現,她的腳趾不知何時蜷縮了起來,以至于謝玦無法為她穿左腳的襪子。

才以指尖輕點她的腳背作為提醒。

謝卿琬憶起方才出現的那些惱人回憶,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心思,臉這下徹底紅了下去,她從旁邊扯來一件薄衾,随意地蓋在了臉上,将自己和謝玦之間,自欺欺人地阻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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