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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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卿琬俯趴在榻上, 細腰楚楚,兩頰微紅,眼中似噙着瑩瑩淚意, 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謝玦視線微頓, 慢慢下移, 就看見她的腰窩處放着一雙手——顧應昭的。

“顧太醫。”

顧應昭正忙着幫謝卿琬按腰, 卻突然聽到一道無比熟悉的冷冽聲音,他起初以為是幻覺, 直到偏頭看去,差點連魂都給當場吓出來。

“殿下,殿下, 哎呦——”話未說完,因為起身的動作太過慌亂, 顧應昭連人帶凳子一起栽到了地上,狼狽爬起來後, 還不忘繼續問道,“您怎麽突然駕臨寒舍了?”

謝玦看他一眼,提步從他的身t邊繞道而過, 聲音聽不出情緒:“顧太醫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禮。”

“至于孤為何會來此處……”謝玦停了停,“孤若是不來, 也不會知道今日之事。”

他的話語淡淡。

顧應昭心中下意識一緊,殿下這話說的,好像他今天知道了什麽一樣, 雖然明知不太可能,他還是忍不住覺得心尖兒都有點發顫。

他輕咳一聲, 有些心虛,聲音也變得幹巴巴的:“微臣在為公主殿下診療。”

此時, 謝玦已經漫步走到了謝卿琬的身邊,微微彎下身子,謝卿琬趴在床上,一擡眼就看到了皇兄放大的俊顏,驚得心髒漏跳一拍。

“琬琬。”謝玦在她的榻邊坐下,“你是哪處不适?”

皇兄的話語很溫和,與面對顧應昭時完全不一樣,但謝卿琬的手心依舊攥出了汗。

她不着痕跡地別開臉,看着牆面的方向,喉頭有些發哽:“呃,皇兄,你不用擔心,我無什麽大礙,只是……腰有些酸痛,便來找顧太醫按按。”

說着說着,她的氣音漸弱。

因為只要她一想到,自己為何酸痛,而始作俑者正在自己的面前,她就覺得渾身好似火燒,身體深處生出一股克制不了的異樣感覺。

趁這個機會,她将衾被往自己身上扯了扯,悄悄往床的內側挪了挪,離皇兄散發着溫熱之意的身體遠一些。

謝玦垂眸看過去,只見眼前的人兒說話一股有氣無力的樣子,整個人恹恹的,睫毛困倦地搭在眼皮上,趴在床上像沒長骨頭一樣。

就連那因為練過舞騎過馬,平素看起來緊致有型的蠻腰,如今也軟趴趴地塌了下去。

他眉頭輕蹙,映出一道淺淺的折痕:“有這麽嚴重?”

說罷,謝玦就生出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腰上。

謝卿琬還沒來得及回答皇兄的話,就感覺一雙微涼的手,放在了她的腰窩處,溫度隔着纖薄的衣物傳到她的肌膚之上,她幾乎可以感覺到皇兄的食指在輕輕摩挲她的脊骨。

聲音倏然止在了喉口,她的全身由上到下輕顫起來,半晌後,才啞着聲音道:“有點吧……不過,治療一下,回去再休養休養,應當就好了。”

謝玦光看她面上難耐的表情,就知道沒有她嘴上說的這般輕松。

他微擡眉宇,問:“昨日晚宴尚看你無事,怎過了一夜就這樣了,晚上回去以後你去做什麽了?”

謝卿琬的心髒在胸腔間砰砰跳動,她的喉口啞得不成樣子,腦子裏也變成了一團漿糊。

她偷偷地從胳膊的縫隙中去瞄皇兄的臉,很難将他如今這副冷淡禁欲的樣子,與昨晚那個他聯系在一起。

昨夜的他,就好像釋放出了內心深處最幽暗狂亂的魔物一樣,令她都受到了一些驚吓,中途一度想逃離,卻根本逃離不了。

每次都會被他掐着纖腰,重新捉回去,受到更重的懲罰。

偏偏她還是一個不死心的硬骨頭,屢敗屢戰,總想着趁他意識迷亂,趁機從他的指縫中溜走。

她只是想暫且歇歇,毒未解完,她也不可能直接走,但每次她跟他保證說,歇一會兒再來找他,他卻充耳不聞,根本不聽。

她難道是這麽沒有信譽的人嗎?謝卿琬不免有些忿忿地想。

想想,也真是奇怪,讓她變成如今這副鹹魚模樣的人,現在卻衣冠整肅地坐在她的身側,問她為什麽會如此。

謝卿琬嘀咕道:“沒做什麽,大晚上的,我能做什麽?”

謝玦一想,也有幾分道理,總不能是她大半夜回去爬樹,把腰給閃到了吧。

他眉心的褶皺慢慢抹平,睇着她,低聲道:“那你從現在開始,便躺好了。”

話音未落,他放在謝卿琬腰肢上的手便緩緩動了起來。

“啊——”謝卿琬一驚,忍不住發出一聲叫聲,她顧不上酸軟的關節,扭頭看過去,發現謝玦正低眸為她按着腰,驚得眼睛都睜大了。

“皇兄……這種事讓顧太醫來就好,怎麽好麻煩你呢?”話說着,聲音已經發起了顫。

謝玦繼續着手上的動作,聲音平穩:“顧太醫先前将這套手法教過我,你身嬌體貴,我怕他失了分寸,按痛了你,反惹得他惶惶不安,不如讓我來。”

邊說着話,他一邊調整着按摩的地方和不同的手法,輕輕詢問她:“琬琬,這樣可以麽?”

謝卿琬上下的牙關磕着,說話都不利索了,她将臉緊緊埋在枕頭上,想将自己悶死過去,抓着床單的十指,因用力過度,泛起了青白。

謝玦沒有立即聽到她的答複,便按照着自己的步驟,試探性地往一處按了按,結果,手掌剛剛按下去,就聽到謝卿琬驚慌的聲音:“別按那裏——”

但,此時已經晚了。

随着謝玦的動作,一股十分酸爽的痛意順着她的腰背一路向她的四肢百骸而去,她一邊忍不住悶哼出聲,一邊徹底癱軟在了床榻上。

謝玦動作微頓,手指輕輕地搭在她的後腰上,沒有接着按,他偏頭過去看顧應昭,面色很不好看,聲音都冷了下來:“顧太醫,這是怎麽回事,若是小事,琬琬怎麽看上去這麽嚴重。”

他很清楚,自己方才根本沒用多少力道,但她好像突然被他點中了某處穴道一樣,一下子失了力。

顧應昭頂着謝玦的銳利的目光,額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磕磕巴巴地說了幾個字,才得以将剩餘的話連貫地說出來:“殿下,公主應當是日常在太學學習得太過辛苦,回宮也要寫課業,日夜辛勞,坐姿不正,累積了隐患。”

“昨夜又刮風,天氣甚涼,公主一不小心受了涼,牽動了身上的沉疴,今日才看上去如此嚴重。”

他一邊擦着額頭上的汗水,一邊保證道:“但您放心,公主真的沒什麽大礙。”

謝玦盯着顧應昭看了半晌,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

他扭過頭,重新看向謝卿琬,聲音在不知不覺中柔和了下來:“琬琬,你且忍着些,此時略痛一點,回去才不用痛。”

謝卿琬只得咬着牙,點了點頭。

謝玦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再度開始了手上的動作,只不過,他一直都在随時觀察謝卿琬面上的表情,只要看見她露出明顯的不适,他就立馬停下來,詢問她的感受,再去問顧應昭。

久而久之,謝卿琬倒是先受不住了。

她咬着下唇,聲音微弱:“皇兄,你不用管我,直接按便是,我忍着點,這樣很快就過去了,還少受一些罪。”

像他方才那樣瞻前顧後,不知要去何時了,每次重新開始前,她又會生起新的恐懼。

謝玦微頓,面上也挂上了一層凝色:“你确定你可以承受?”

謝卿琬咬牙道:“我确定,皇兄。”

昨晚都承受過來了,今日還怕承受不住嗎,這樣一想,她似乎也沒那麽怕了。

她看着皇兄輪廓優美的側臉,那靜若寒潭的黑眸,心中悄悄想着,若是他白日也能如夜裏一般,果決一些就好了。

兩人不再說話,一時間,只有謝玦按摩時手掌與她衣料摩擦的聲音,以及從謝卿琬唇齒間偶爾傳來的低哼聲。

……

謝卿琬背對着謝玦,自然也看不到他眸中漸漸深濃,乃至于沉澱下來的幽黑墨色。

謝玦很安靜,連呼吸聲都是清淺的,他緊抿着薄唇,除了手下的動作依舊有條不紊地繼續進行以外,一言不發。

只因,他怕一出聲,機會洩露內心深處最隐秘的情緒。

他的喉結微動,下颌線繃得很緊,與脖頸連成一條連貫的鋒線,掌下的腰窩又軟又勁,散發着融融暖意,将他微涼的手掌也染上一抹溫度。

謝玦很難不去想起昨夜,他同樣掌着她的腰,而她卻不是背對着他,而是将她嬌美的面龐展現在他的眼前。

他幾乎可以随時捕捉她臉上最細微的情緒。

謝玦的呼吸不由得亂了些,他的臉色微暗,一時晃了晃神,手下的動作不自覺地就重了些,惹來了謝卿琬的驚呼。

他這才回過神,在方才弄痛她的地方安撫性地輕輕揉了揉,收回了外露的情緒。

“還痛嗎?”謝玦輕輕問她。

謝卿琬覺得皇兄如今的情緒有些不尋常,但還是點了點頭:“不痛了,謝謝皇兄。”

謝玦微微一笑,拿來一張絹帕,替她擦去額頭上的薄汗,動作輕柔無比:“那便好。”

“琬琬,不用謝我,我說過t,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責任。”

或許是出于一種隐秘的愧疚,在夢裏他不顧一切地折騰她太多,到了白日,望着總是乖順崇拜看他的妹妹,他總是想多補償她一些。

謝玦輕哂一聲,他自認為可以分清夢和現實的邊界,結果到了如今,卻還是忍不住将它們混在一起。

但無論如何,夢終究是假的,或許等熱毒解盡,那依稀的夢境也會一并消失。

謝玦不知道自己此時最真實的心情是什麽,對于罪惡終将消散的結局,是可惜,還是慶幸?他忽然發覺,他竟然無法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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