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裘家是個不輸紀家的修仙世家, 紀家有萬年傳承妖靈，裘家自然也有他們的鎮族之寶。
裘雪雁口中的秘法，就是裘家的鎮族之寶之一。
裘雪雁從儲物戒裏拿出了一張玉石做成的大床, 拿出來的一瞬間, 玉石床立刻占據了房間的三分之二。
好在房間夠大, 勉強能放得下。
裘雪雁示意江荞：“你躺上去。”
江荞看着那張冒着寒氣的玉石床，打了個嗝。
“我覺得我會被凍死。”
裘雪雁信誓旦旦道：“絕無可能！”
她說：“連我表叔家的一歲小兒平日裏用的都是玉石床, 不僅身體越來越好了, 連修為也是一日千裏, 絕不會出問題。”
江荞隐隐記得自己看到過關于玉石床的記錄, 普通人或許會耐不住寒氣, 但只要體內有靈根的人, 睡上去就如有神助, 修煉速度能比常人快上不少。
江荞依稀記得, 姐姐在竹林小院中的床，好像也是張玉石床。
她雖然是五系雜靈根, 但好歹也是有靈根的人，這玉石床，她應當也能睡吧？
裘雪雁催促道：“快躺上去啊，沒有這玉石床輔助，裘家秘法可用不出來。”
江荞心緒一定, 躺了上去。
裘雪雁口中念念有詞, 片刻後，江荞只覺得渾身都在冒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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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荞打了個哆嗦：“我有點冷。”
裘雪雁閉着眼神叨叨道：“正常現象。”
江荞：行叭。
一點寒氣江荞還是受得住的, 但随着時間的推移, 江荞只覺得這張玉石床變得越來越涼，涼得徹骨。
她忍不住催促道：“好了沒有？”
裘雪雁伸手為她探了探脈, 點頭道：“差不多了，你的根骨和筋脈經過玉石床的改造，已經能受得住裘家秘法了。”
“t我能起來了嗎？”
裘雪雁搖搖頭：“還不能，在徹底接受裘家秘法改造前，你不能離開這張床。”
聽到這話，江荞勉強按捺住了起身的沖動，忍着寒氣繼續躺在玉石床上。
裘雪雁将一枚丹藥遞到她嘴邊：“張嘴。”
江荞問：“這是什麽東西？”
裘雪雁不高興了：“這可是裘家自制的秘法丹藥，就連裘家人，也只有極少數人能拿到，我一共也就三枚，忍痛給了你一枚，你居然還質疑我？”
大小姐鬧脾氣了，她輕哼一聲将丹藥收回：“你若不相信我，現在下來也還來得及。”
“……我信。”猶豫片刻，江荞一咬牙，道，“來吧。”
“反正我要是出了什麽事，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裘雪雁嗤笑一聲：“你當人的時候就是個廢物，當了鬼也只會被打得魂飛魄散，你要如何不放過我？”
紮心了。
江荞将丹藥一口咽了下去，轉過頭，不看裘雪雁了。
裘雪雁嘀咕道：“別生氣嘛，你都吃了我裘家秘制的丹藥，再加上裘家的秘法，今日過後，定能脫胎換骨，讓人刮目相看。”
江荞生無可戀道：“你趕緊的吧。”
她知道這大小姐不算靠譜，但想到她身為裘家繼承人，又是雪雲長老的關門弟子，再如何不靠譜也得有個度，可如今看來，她就不該上這艘賊船。
裘雪雁連聲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她口中又開始念念有詞，接着，一股靈氣自她指尖傾瀉而出，在江荞身邊流轉，發出淡藍色的光芒。
江荞身上又冷又熱，但不算特別難熬，在這種冷熱交替下，她竟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睡得并不深，半夢半醒間，她發現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透過黃昏流轉的霞光，她似乎看到了裘雪雁額頭流下的汗珠。
她竟然睡過了一個白天。
江荞忽然感覺身上熱極了，又忽然感覺身上冷極了。
冷熱交替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她側頭看着裘雪雁，說不出話來。
下一瞬，一股灼熱猛地襲了上來，那股灼熱來得又快又猛，江荞頭痛欲裂，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裘雪雁施展完秘法，松了一口氣，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下一瞬，她又感知到了什麽，整個人跳起來，小心翼翼地去探江荞的鼻息。
越探裘雪雁心越涼，她怎麽覺得，江荞……似乎不行了？
淡得幾乎要斷掉的鼻息隐隐傳向裘雪雁指尖，裘雪雁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江荞不會……
真的出事了吧？
不應該啊。
裘家人施展完秘法後，個個生龍活虎，如有神助，不應該是江荞這種反應。
怎麽辦？裘雪雁大腦一片空白，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也沒人教過她該怎麽處理啊。
裘雪雁六神無主之際，房門忽然被重重推開。
門外，是紀承衍那張面沉如水的臉。
裘雪雁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裘雪雁害怕紀承衍。
準确說來，紫凰門沒有人不怕紀承衍。
她也覺得很奇怪，明明這個江師姐入門時間也不長，嘴角常挂着淡淡的笑，待同門也還算溫和有禮，可偏偏無人敢接近，哪怕是色膽包天的同門，在接觸江師姐一段時間後，也會主動離得遠遠的，不敢再招惹。
越是這樣，三長老這個小弟子在紫凰門中的地位就越是神秘。
此刻，這位美貌的江師姐神情冷淡地看着她，那沒有情緒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瞬間令裘雪雁遍體生寒。
她強自鎮定道：“江師姐，荞荞她不知道怎麽了，你快替她看看。”
裘雪雁的師父雪雲長老是三長老的師妹，按理，裘雪雁需要喚紀承衍一聲師姐。
紀承衍的神色很冷峻，是裘雪雁從未見過的冷峻。
他一字一句道：“将你們今日做了什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江荞的氣息以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弱下去，很快就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裘雪雁不敢再耽擱，連忙仔仔細細地将她們今日做的事一一交代出來。
紀承衍聲音沉了下去：“你，用裘家秘法替她錘煉靈根？”
裘雪雁結結巴巴道：“對啊，這法子很多裘家人都用過，從未出過錯。”
紀承衍冷聲道：“你可知道，裘家秘法，只有擁有靈根的修士才能用。”
裘雪雁蹙眉道：“可荞荞她是五系雜靈根。”
紀承衍扯了扯嘴角，冷聲道：“她身上的五系雜靈根，幾近于無，你此舉，與在凡人身上用裘家秘法無異。”
裘雪雁沒想到江荞的靈根居然弱得這麽離譜，她張了張嘴，嗫嚅着道：“對不起。”
細細看去，她的眼眶都紅了一圈。
裘雪雁确實沒想到，她的無心之舉，竟然險些要了江荞的命。
她輕咬嘴唇，看了江荞一眼，嗫嚅着問道：“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紀承衍冷聲道：“出去。”
“啊？”
紀承衍沒有重複第二遍，他擡手，問心刀自隔壁飛了過來，生生将裘雪雁逼了出去。
裘雪雁避之不及，險些被問心刀劃花了臉。
她站在門口，看着緊閉的房門，雖然憤怒于紀承衍的粗暴，但終究還是內疚占了上風。
她在門口來回踱步，良久，始終沒聽到裏面傳來半分動靜。
她沉思片刻，一咬牙，轉身去了師青禹的房間。
-
冷，冷得江荞連呼吸都不會了。
她能感受到體內的生氣在慢慢流逝，她想問裘雪雁在做什麽，可她睜不開眼，也發不出聲音，只能像塊砧板上的魚，任由裘雪雁翻來覆去。
江荞的腦袋很暈，時而昏迷，時而清醒。
即使偶有清醒，她也只是隐約知道似乎有人在自己身上做些什麽，別的一概不知。
她蜷縮成一團，感覺自己就快死去。
江荞實在太冷了。
她知道裘雪雁就在旁邊，她本能地循着熱源努力挪動，等到好不容易接近裘雪雁，覓得那一點點微弱的熱源，她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喟嘆聲。
紀承衍盤腿坐在玉石床上，垂眸看着安心枕在他膝上的江荞，面無表情地掐了個訣。
沒一會兒，江荞又被凍醒了，她似乎開始不滿足于方才獲得的那點微弱熱源，四肢蜷縮在一起，想要借此保留熱量。
片刻，一只冰冷的小手撫上了紀承衍的膝蓋。
紀承衍垂眸看去，江荞在無意識間，四肢并用，整個人纏了過來。
紀承衍：“……”
他面無表情地将人撕開。
下一瞬，江荞锲而不舍地扒了上來。
兩人來回三四個回合，江荞終于累了，轉過身又蜷成了一團。
紀承衍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隔空将床上的被子取了過來，蓋在了江荞身上。
實際上，紀承衍清楚，這點溫度并不能緩解江荞的難受。
或者說，無論江荞做什麽，都不能緩解身上的冰冷，最多只能帶來點心理上的慰藉罷了。
時機差不多了，紀承衍眉眼不眨地在自己腕上劃了一刀，鮮血淋漓，大半流入了江荞的口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荞的身上漸漸轉暖。
敲門聲自門外響起，紀承衍沒有理睬。
門口。
裘雪雁急得來回踱步：“這都半夜了，她們怎麽還不出來？荞荞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師青禹眉眼間也浮上了幾分憂色，他寬慰道：“別着急，裘家秘法本就不是尋常人能夠吸收的，一來江師妹靈根微弱，二來她并非裘家人，沒有經過特殊的心法改造，想要将裘家秘法完全吸收，本就不是易事。”
“再等等，江顏師妹既然還沒出來，便說明江荞師妹目前沒出事。”
裘雪雁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怎麽會有江荞這麽脆弱的修士，不就是區區秘法嗎？裘家連三歲小兒都沒事，怎麽偏偏就江荞出了事。”
師青禹好心提醒道：“江荞師妹并不是修士。”
裘雪雁噎了噎，挫敗地蹲下身去，半晌，她問師青禹：“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師青禹微微搖頭：“我能想到的辦法江顏師妹也能想到，現如今，她應當正在替江荞師妹護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轉眼天色漸亮，公雞發出打鳴的響聲。
蹲在門口的裘雪雁一個激靈，猛地擡起頭。
師青禹溫聲道：“別急，二位師妹還沒出來。”
裘雪雁重新恹恹垂下了腦袋。
一門之隔內。
經歷了一晚上寒氣入骨的江荞終于悠悠轉醒。
陽光透光窗棂打在江荞身上，她舒服地睜開眼，陡然映入眼簾的，便是紀承衍那張沒什麽情緒的臉。
江荞嗓音沙啞，t開口道：“姐姐，我——”
她頓了頓，打量四周，茫然道：“我活下來了……”
昨夜的瀕死感并不是作假，她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是活下來了。
死裏逃生這件事讓江荞深深松了一口氣，她後知後覺感到幾分慶幸來。
紀承衍扯了扯嘴角，語氣冷淡：“嗯，你活下來了。”
江荞剛醒，腦子也不太清醒，沒察覺到紀承衍的怒氣，她頓了頓，又問：“姐姐，我是怎麽活下來的？”
紀承衍頓了頓，冷淡瞥她，見她一臉無知無覺，忽然勾起嘴角，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喝了我的血，自然能活。”
江荞低頭一看，發現紀承衍腕上好大個疤。
這點傷口死不了，但——
江荞下意識捂嘴，她喝了姐姐的血？她竟然喝了姐姐的血？
她想吐，可看到姐姐陰沉的臉色，又不得不将那股惡心的感覺壓了回去。
她擔心自己要是吐出來，姐姐會讓她将嘔吐物吃回去。
想到那種場景，江荞又想吐了。
她轉移話題道：“姐姐，為什麽我喝你的血有用？”
話音未落，她就意識到了什麽。
姐姐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成了半魔之軀，随時都有可能入魔，那她喝了姐姐的血，是不是也會入魔？
江荞咽了咽口水，露出驚恐的表情。
她的情緒實在太好懂，看着她驚惶的表情，紀承衍煩躁的情緒一掃而空，他微微勾起嘴角，一字一句道：“就是你想的那樣。”
“荞荞，歡迎來到魔族的世界。”
江荞一頓，陡然瞪大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