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江荞自然要去, 但在去之前,她得先将姐姐特意早起為她帶回來的點心吃了。
裘雪雁聽到妖皇設宴的消息後,一顆心早就像鳥兒般飛了出去, 可惜江荞不着急, 紀承衍看起來比江荞更不着急, 此處又沒有別的紫凰門修士能同她一道去,她一個人又不敢進妖皇宮, 裘雪雁只好耐着性子等江荞将點心吃完。
江荞吃東西是在享受, 喜歡細嚼慢咽, 慢慢品嘗, 因此動作并不快。
尤其是這點心的味道确實很不錯, 若不是紀承衍說這裏只是幻境, 不能将點心帶出去, 江荞都想裝一些點心在儲物戒裏, 以後出去了可以慢慢吃。
江荞不着急,卻急壞了在一旁等待的裘雪雁。
裘雪雁有心想催促, 卻在看到紀承衍嘴角噙笑的面容後,默默閉了嘴。
江顏江師姐愛笑,整個紫凰門都知道,哪怕江師姐生氣的時候,嘴角也總是噙着溫和的笑意, 可所有人都知道, 愛笑的江師姐并不好惹。
比面無表情的時候還不好惹。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江師姐會因為哪句話突然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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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 裘雪雁終于等到江荞用完點心, 一行人順着繁華的街道來到妖皇宮門口。
裘雪雁擡頭看向壯麗巍峨的妖皇宮大門,眼裏劃過幾抹驚豔:“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妖皇宮, 果然名不虛傳。”
上古時期的妖皇宮和十萬年後的妖皇宮有很大區別。
十萬年後的妖皇之煉更像是怪物的樂園,而上古時期的妖皇宮,卻是真正的,君主的住所。
巍峨,大氣,帶着說不出的莊重和肅穆,讓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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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江荞收回目光,“已經不早了,我們也進去吧。”
妖皇宮很大,妖皇之煉便是以妖皇宮為雛形所創立的,可同時容納數萬人而不顯擁擠。
也正因如此,幾人走了一個時辰,仍沒有從皇宮門口來到妖皇殿。
但周圍的人卻很多,大家都朝着一個方向去,遠目眺望,能看到在她們前面有不少人。
裘雪雁見狀,低聲抱怨道:“你看看,都是因為你動作慢,好位置說不定都被搶光了,我們一會兒進去,只怕連個坐的位置都沒有,只能站着。”
她堂堂裘家大小姐,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不會。”江荞微微搖頭,提醒她:“你沒發現大多數修士都不在西銘嗎?我倒是覺得,來西銘的人數是定好的,妖皇殿的位置,只會多不會少。”
裘雪雁眉頭皺得死緊:“你的意思是,我們是被選中的人?是被誰選中?鶴容?還是妖皇?”
江荞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頓了頓,又看向紀承衍:“姐姐,你說呢?”
紀承衍聞言,微微側目,漫不經心笑了聲道:“鶴容?她應該沒有這麽大的能耐。”
裘雪雁驚訝:“不是鶴容,莫非還能是妖皇不成,可妖皇陛下都已經——”
她欲言又止。
紀承衍表情淡淡,沒有接話。
江荞沉吟片刻,道:“姐姐,你的意思是,妖皇殿下或許還沒死透,我們之所以進入西銘,是妖皇殿下的能力?”
紀承衍微微一笑:“荞荞真聰明。”
裘雪雁:“……”
裘雪雁看了看江荞,又看了看紀承衍,很快認清自己的地位,不說話了。
江荞想了想,又搖頭道:“妖皇殿下應當是真的死了,現在留下來的,恐怕也和鶴容一樣,只是一抹神識罷了。”
紀承衍嘴角噙着笑,眼裏卻沒什麽笑意:“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荞也是這樣想的。
幾人朝妖皇殿的方向走去,這裏不是妖皇之煉,沒有那麽多阻礙,也沒有迷霧一樣的地形,他們很快看到了妖皇殿的影子。
巍峨高大的妖皇殿與十萬年後別無二致,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不得寸進。
紀承衍忽然腳步一頓,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忽然,他煩躁地一抿唇,低聲對江荞道:“我離開一會兒,去去就來。”
他說罷,又看了眼裘雪雁:“看好她。”
裘雪雁心髒一顫,連忙答應下來:“沒問題,江師姐放心去。”
江荞:?
眼見紀承衍就要離開,江荞急急追問:“姐姐,你去哪兒?”
紀承衍沒有回答,他幾個閃身,便出現在了百米之外。
紀承衍的态度有些奇怪,江荞握住裘雪雁的手,表情嚴肅:“追上去。”
裘雪雁:“啊?”
江荞:“快點。”
裘雪雁眉心皺得死緊,眼裏閃過幾分躊躇,但她很快便做下決定:“好,我們追上去。”
說實話,她也很好奇江師姐忽然離開到底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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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紀芷蔓痛苦地抱着頭,跪在地上,口中喃喃不已:“對不起,對不起……”
她面前站在一對年輕夫婦,那對夫婦看着她,臉上盡是怨責:“你為什麽不救我們,你為什麽不救我們……”
“我們将你養大,你為什麽眼睜睜看着我們去死?為什麽?!”
“不是這樣的……”紀芷蔓拼命搖着頭,低泣出聲,“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二叔會害你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爹,娘,真的對不起……”
紀芷蔓閉着眼,只會瘋狂地道歉,重複地說着“對不起”。
夫婦沉默一會兒,男人幽幽開口道:“蔓兒,爹好想你啊,你來下面陪爹爹娘親好不好?”
紀芷蔓神情恍惚了一瞬。
潛意識裏,她知道面目猙獰的父母不是她真正的父母,所以她方才才能抵禦住心魔的攻擊,但此時此刻,這對夫婦露出了紀芷蔓熟悉的樣子,好似她的父母真的回來了,讓她一時晃了神。
“爹爹……”紀芷蔓情不自禁地喃喃出聲。
男人面帶笑容,柔聲道:“乖孩子,是爹爹,來陪爹爹好不好?”
他說着,朝紀芷蔓伸出雙手。
紀芷蔓怔怔看了男人一會兒,撲簌簌流下淚來。
“爹爹……”
男人柔聲應道:“爹爹在。”
紀芷蔓一步一步朝男人走去。
她沒看見,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
紀承衍神色平靜地看着這一幕,目光無波無瀾。
男人看着紀芷蔓,眼裏流露出幾分懷念:“蔓兒,我的蔓兒,爹爹真的好想你,這麽久沒見到我的蔓兒,也不知道我的蔓兒過得好不好……”
紀芷蔓哽咽開口:“爹爹,蔓兒過得很好……”
眼前的一切出自紀芷蔓的心魔,紀承衍沒什麽情緒地想,看來紀芷蔓這些年過得很不錯。
父慈女孝,其樂融融。
紀承衍又看向一旁始終表情溫和的女人,這個女人神色溫柔地看着他們,并沒有過激的表現,也未曾試圖展示溫情,仿佛紀芷蔓潛意識裏也清楚,這個女人給她帶來的溫情遠遠比不上男人。
紀承衍下意識地,擡起手描繪女人的輪廓。
原來,她長這個模樣。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後,紀承衍扯了扯嘴角,将手放下。
不遠處,紀芷蔓一步步朝男人走去,随着紀芷蔓的靠近,男人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猙獰的表情,可紀芷蔓卻一無所覺,眼角帶着喜悅的淚,迫不及待地奔赴她夢中的天堂。
就在紀芷蔓即将碰到男人之時,紀承衍一揮問心刀,毫不留情地砍向紀芷蔓的右腿。
問心刀重重砍過去,深可見骨。
劇烈的疼痛讓紀芷蔓瞬間清醒過來。
她再擡頭時,眼前的父母變得面目猙獰,恍如魔鬼。
紀芷蔓腦中警鈴大作,想也不想便飛身往後退。
隔了一段距離後,她停下來,右腿的傷勢讓她有些站立不穩,她抿平嘴角,側目對紀承衍說道:“江師姐,我欠你一條命。”
心魔是殺不死的,想要破除心魔,只有讓生出心魔的人徹底清醒或死去才行。
紀承衍淡淡瞥她,毫不客氣地嘲諷:“你真沒用。”
紀芷蔓還沒徹底從心魔中走出來,她看着那對和父母一般無二的面容,有些心浮氣躁,聽到這話,她閉了閉眼道:“江師姐,你不懂。”
她看向紀承衍:“令尊令堂是因病過世,與我不同,家父家母被小人所害,我卻一無所知……”
紀芷蔓頓了頓,抿平嘴角道:“是我愧對他們。”
紀承衍扯了扯嘴角:“是嗎?”
他側目看她:“既然如此,你怎麽還不去死?”
紀芷蔓沒想到紀承衍會這樣說,忍不住t露出錯愕的表情:“江師姐——”
紀承衍耐着性子,重複道:“既然你知道自己愧對他們,為什麽還不去死?”
紀芷蔓抿平嘴角,也來了幾分氣性:“江師姐既然覺得我該死,方才又為何要救下我?”
紀承衍一字一句道:“你以為,我想救下你嗎?”
紀芷蔓怔怔看向紀承衍。
紀承衍不耐道:“你蠢,蠢不可及,看不清紀家人的嘴臉,看不清葉淮骁的嘴臉,甚至連将你養大的父母,你都未曾看清過。”
他扯了扯嘴角,不耐地譏諷道:“可像你這麽蠢的人,居然好端端活到了現在,你怎麽不去死?”
紀芷蔓怔怔開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她連養大自己的父母,都未曾看清過?
紀承衍徹底失去耐心:“我不會每次都救你,你自己放聰明點——”
他頓了頓,冷笑道:“若是把自己蠢死了,正好可以下去陪你的父母。”
紀承衍說罷,轉身就走。
紀芷蔓幾步追上去,拽住了紀承衍的衣角。
紀承衍嫌惡地将衣角扯回來。
紀芷蔓看着他,執着問道:“江師姐,你剛才那番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我未曾看清我的父母?”
她話音微頓,閉了閉眼,壓抑着怒氣道:“他們已然在九泉之下,江師姐為何還要口出揣測之言?”
紀承衍定定看着紀芷蔓,笑了:“你真蠢。”
他嘴角帶着玩味的譏笑,一字一句道:“你真覺得,你的那個爹,是什麽好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