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籠

脫離束縛的那一瞬, “啪”的一下拍上她的手背,有一些微弱的疼痛感,接踵而至的就是灼熱的溫度覆蓋整個手心。

如此直觀地、毫無遮擋地、近在咫尺地面對, 甚至能清晰地看清以及感受到暴起的青筋。

沈薔意的大腦瞬間“嗡”的一聲, 一股強大的沖擊力湧上頭顱, 她的臉比手心還要燙。

本就圓的眼睛瞪得更大, 仿佛眼珠子下一秒都要掉出來了,她猛地抽回手,閉上眼睛, 驚叫一聲, “你.....你瘋了嗎!”

匆忙将手背到身後。

她明明剛才吼那一聲, 兇得要命,與平常那溫溫順順的樣子判若兩人, 可賀靜生竟然越發高興, 甚至還有為此感到欣慰, 他喜歡看她表露情緒的模樣。

“我是在幫你脫敏。”

他明明是罪魁禍首,卻偏偏做出舍己為人的姿态。

沈薔意掙紮着要跳下去,皮帶扣不經意間打到她的小臂,賀靜生便直接抽出來往旁邊一扔。

更加袒露無遺。

她又緊緊閉上眼睛, 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紅得發燙。

脫什麽敏?明明就是脫她一層皮吧!

通過上次在馬車上,沈薔意就能看出賀靜生本就是一個衣冠楚楚披着斯文儒雅面皮的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他所有危險的欲,望和目的都從未掩飾, 而她一次次變成待宰的羔羊。

他輕而易舉便圈住她,使她無法動彈。

“你很怕嗎?”

賀靜生直截了當地問。

沈薔意又忍不住小聲尖叫, 扭頭過去,手捂住臉, 惱羞成怒的樣子:“你別說了!”

她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除了驚恐還是驚恐。

賀靜生低聲笑了笑,雖繃得難受,他還是極力耐住性子,輕輕握住她捂臉的手,另只手在她背上安撫般輕拍。

淡淡的語調循循善誘般開導:“克服恐懼的唯一辦法就是直面恐懼。”

“........?”

這樣的道理居然能這麽用?他怎麽不去開講座啊。

“我教你。”

賀靜生牽着她的手。

沈薔意還是往回縮,“我不.....”

賀靜生到底是怎麽做到如此雲淡風輕又一本正經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在教她做什麽正兒八經的科研項目。

“依依,這種事,情侶間不可避免,不是嗎?”

賀靜生将她的腰扣得更緊,用力往他懷裏摁,嗓音明顯開始變得沙啞,氣息噴薄至耳尖,她顫栗地瑟縮,他的唇竟然就這樣輕貼着她的耳朵尖兒,氣音低語:

“用你的手,”他捏她的指骨,又按她的腰,“還是你的這裏,你自己選。”

後半句一出口,沈薔意下意識收了收腿。

他是故意的,看似大度給她選擇,實際已經令她騎虎難下。

沒有多餘的第三選擇。

他骨子裏皆是霸道強勢的掌控欲。

毋庸置疑,他已經摸透她的心思,知道她只可能選前者。沈薔意也不再掙紮,他的确說得沒錯,既然已經跟了他,親密不可避免。

至少現在還有選擇的餘地。

沈薔意還是不敢看,閉上眼睛,索性自暴自棄地埋進他的肩窩裏,任由他牽起她的手。

手心像是被火烘烤。燙得都泛疼。

她趴在賀靜生的肩頭,金絲邊鏡鏈劇烈晃動着,掃過她的臉,內心也莫名其妙湧起一陣躁意,非常不平靜。

他的肩膀寬廣,胸膛硬朗,給人無限安全感,可此時此刻沈薔意卻格外心神不寧。

或許還是因為潛意識裏的無法接受,跨不過去那道坎,可好像又不單單是如此,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從何抓起,這感覺太複雜,太迷茫,太讓她.....難受。

瘋了瘋了,一切都瘋了。

她不知所措極了,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落上他的肩膀,他的襯衫瞬間洇開一片水暈。

“哭了?”

他握着她的手沒停,另只手倒是空出來試圖去摸她的臉,想擡起來仔細看看,

沈薔意轉了方向,避開。鼻涕都快淌出來了,她報複似的,故意在他襯衫上亂蹭。

其實剛才是無意識地流淚,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結果這時候倒像是真的戳到了淚腺,嘤嘤啜泣了起來。

“這麽委屈?”

賀靜生又去摸她的臉,指尖都是她的眼淚。

她哭得傷心,他的确心疼,可此時此刻,內心卻莫名勾起一股無法遏制的亢奮,他深深吸氣,

手扣住她的下颌,強硬地擡起,兩人四目相對,終于看清。她的眼眶紅得厲害,長長的眼睫濕噠噠地黏在一起,瞳孔卻被眼淚洗滌得格外清澈明亮,像是下一秒就能湧出山泉水。

會不會是甜的。

他竟然沒由來地冒出這個想法,等回過神來時,身體已然先做出了行動————

那就是低下頭去吻她的眼睛。

她下意識閉眼,他吻到了她的眼尾,唇沾上未幹的淚水。

他的吻從眼尾順着淚痕漸漸往下,吻到她的臉頰。

同時觸上臉頰的還有金絲邊眼鏡冰涼的鏡片。

沈薔意心跳如鼓,屏住了呼吸,理智告訴她就該這麽繼續乖順下去,可當他的吻來到她的唇角時,她還是沒忍住側過頭躲開,臉再一次埋進他的脖頸。

接吻,應該是神聖的事情。可她目前還沒辦法說服自己。

即便她現在在做的事情如此禁忌。

拒絕了他的吻,肯定無法躲過他敏銳的洞察力,不過沈薔意也學聰明了,知道在別處彌補,那就是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張着唇,試探般蜻蜓點水地觸了一下他的脖頸。

他的紋身就在鼻息間,而她的唇正好落在那個“靜”字上。

的确足夠取悅他。

她能感受到賀靜生的身體在這一瞬緊繃。

他也終于放開握住她的那只手,給她自由獨立的機會,雙手将她擁住。

她沒有噴香水,身上或許是普通洗衣液的香氣,卻在這一刻魂牽夢繞般飄進鼻息,占據所有思緒。

揉亂了她的衣服,想要記住那味道,孜孜不倦地呢喃她的名字。

沈薔意弓起背,咬緊了嘴唇。

又開始不自覺地流眼淚。

“還沒對你做什麽,怎麽就這樣委屈?”賀靜生短促笑了笑,瞳孔深谙。

聲音似乎壓抑克制着,沉得厲害,氣息也亂,他還是低頭,蹭蹭她的發鬓,循循善誘: “依依,換個角度想想,現在我在你手裏,”

“主導權也在你手裏。”

沈薔意的耳根又是一紅,手指猛地一縮。

他這話說得隐晦又直接。

她第一反應就是想到他說的是此時此刻的現狀,在她手裏的是什麽。暗罵他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耍流氓,可t又後知後覺地認為,或許并不單單指這個。

她的大腦還是一如既往的混亂,也沒工夫再去細想他這話是否有更深的含義。

只顧得着當下,既然他說由她來主導,她也便起了報複心,一個沖動便收緊力度,指甲都嵌進去了一些。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他難忍的沉嘆。

沈薔意吓得又松開手。

“還委屈嗎?”他不氣不惱,反而笑得欣慰,溫情地輕哄。

沈薔意不想理他。

直至車子都已經停了下來,沈薔意明顯感覺到前面的司機和陳家山下車時關車門的動靜。

“到了!”沈薔意慌亂。

賀靜生擡手又摁了一下車門上的按鈕,後座的車門落了鎖。

從一上車就關閉的隔斷板和車窗簾,別人自然都懂後座發生了什麽,也沒人敢來打擾。

沈薔意已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社死,直到這種社死被疲累打敗,她整個人都蔫了吧唧地靠在他懷裏,欲哭無淚:“.....好了嗎?”

賀靜生此刻也蹙着眉,神情凝重,不知是愉悅還是痛苦。

“抱歉。”他将她抱得更緊,幾近粗蠻地掰過她的臉,聲線壓抑:“依依,我可能還需要一個吻。”

他偏要她主動。

有些事情可以強求,有些事情強求就沒意思了。

沈薔意冷不丁被吓到,明明他嘴裏的話術那麽紳士,禮貌地請求,可他的動作卻充滿了命令。

下颌被他捏得生疼,遲疑了一秒,最後還是聽話地照做,主動攀上去,手放在他後頸,鼻尖細細掃過他的頸側。

她能看見他的喉結在不斷滾動。

或許到最後都需要刺激一下,于是竟鬼使神差地昂起頭,吻上他的喉結,尖銳的觸感,她微微張開唇,牙齒輕輕地磨。

一秒奏效。

他再一次握緊她的手。鏡鏈不斷晃動,拍打她的臉。

咬肌微鼓,唇線緊抿,短促低沉的一聲,終于歸于平靜。

沈薔意卻紅透了臉頰,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煮熟了。

心跳咚咚咚,仿佛要破膛而出。

任由他拿出濕巾擦拭她的手心。

她悄悄眯縫着眼看了眼,他此刻又恢複以往的從容沉靜。

荒唐一場,他仍舊衣冠齊楚、優雅而得體,金絲邊眼鏡端正地架在鼻梁上,西裝筆挺,光鮮亮麗。而她呢,頭發亂七八糟,衣服被他扒得七零八落,臉上黏黏糊糊全是淚痕。

她還穿着在坐飛機的那一套休閑服,灰色的運動衫上除了已經幹涸的咖啡漬,明顯還有幾處不明物的痕跡。

實在沒眼看,她逃避又羞恥地閉上了眼睛,磨着牙憤懑嘟囔了句:“衣冠禽獸。”

“在說什麽?”賀靜生沒聽清,低頭靠近了些。

沈薔意吞了吞唾沫,立馬變了口徑:“我是說.....今晚我要自己睡。”

這樣的要求應該不過分。畢竟他們一直都是如此,怕就怕經過剛剛,他會要她和他同床共枕。

賀靜生還是那般縱容溫和:“好。”

簡單擦拭一番,他再替她整理好衣服,詢問:“我抱你進去?”

沈薔意真的太累了,本來就暴走了一下午,還被賀靜生拉着充當勞動力,胳膊酸得要命,她實在沒力氣動彈,弱弱地點頭。

他率先下車,堅實粗硬的胳膊穿過她的腿彎,輕松将她抱起。

她全程閉着眼,懶得去看,時不時能聽見有人恭恭敬敬地向他問好,大概是走了很長一段路,她已經不再驚訝他的住處到底有多大,因為這已經是默認的事情。

不知道過去多久,她的身體終于落進柔軟的床。

賀靜生已經松開她,撲面而來是一股淡淡的凜冽的雪松氣息,是專屬于他的氣息。

她終于睜開眼,房間裏只亮着一盞微弱的落地臺燈。

房間寬闊,低調奢華的現代簡約風,布局也簡單。床很大很軟,四件套是全黑的顏色。

“這是我的房間。”

賀靜生将她放到床上,随手扯掉領帶扔進沙發。

沈薔意暗叫不好,立馬坐起身,“我不是說我自己睡.....”

“別緊張,答應你的事情我不會食言。”賀靜生無奈地笑了笑,“你睡這裏,我去別的房間。”

沈薔意抿着唇沒說話。

對他的信任度已經岌岌可危,他明明也答應過不會做逾矩的事......好吧雖然對她沒有太逾矩,至少沒有強迫她接吻,只是讓她對他逾矩而已……不對、怎麽越想越覺得被繞進去了。

“為什麽我要睡在你的房間?”她這樣問。

賀靜生緩緩坐在床邊,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微笑:“因為你需要适應的事情還很多,比如同我親密、睡我的床、習慣你的生活裏遍布我的痕跡。”

“.......”

他輕描淡寫,說得理所應當,是不可抗拒的壓迫感與掌控欲。

這房間裏的确遍布他的氣息和痕跡,像無形的籠,将她團團困住。

可不得不承認,經過剛才,她的确已經适應他的碰觸。即便此刻他撫摸着她的臉,她竟然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緊張和局促。

“餓不餓?”賀靜生轉移話題,問,“我叫廚房做點東西送來房間。”

沈薔意收回思緒,搖頭:“晚上和朋友吃過了。”

“泡個澡吧,我給你放洗澡水。”

他已經替她做了決定。而沈薔意沒有拒絕,因為她現在的确急需泡個熱水澡緩解一下渾身的疲憊。

賀靜生站起身,慢條斯理将襯衫袖口挽至小臂,轉身往浴室的方向走。

沈薔意不禁看過去。

他上身只穿着黑襯衫,半露出來的小臂線條流暢漂亮,明顯游走着凸起的青筋。

她知道清潤儒雅只是他表面的氣質,他真實的一面與之相反,藏着的是蓬勃而強勢的幾近粗野的荷爾蒙。

下身的西裝褲熨貼筆直,包裹着那雙遒勁有力的長腿,腰身也很窄。标準的九頭身比例。

只不過他的腰間沒有皮帶。

皮帶落在了他的車上。

想到這兒,沈薔意又開始呼吸困難,根本不敢回憶車裏的一切。

毫不誇張,手心摩擦得,現在都是火燒火燎的。

她情不自禁握成拳。

沒多久,賀靜生就說洗澡水放好了。

他還想抱她過去,沈薔意還不至于矯情虛弱到這地步,她自己跳下床,跑進了浴室。

浴室也大得離譜。就連浴缸都大得能游泳。

全智能的浴缸開啓了按摩功能,她躺進去,渾身都放松了下來,舒服地嘆了聲。

泡了二十分鐘左右,她起身,撈過浴巾裹上。

走到盥洗臺前,發現旁邊嵌入式玻璃櫃裏放着的全是女人用的東西,全套洗護用品,各種各樣的護膚品等等。

他還真是準備得齊全....

沈薔意選了兩種護膚品往臉上塗。

“叩叩。”

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她還沒來得及回應,門就打開。

他手上拿着真絲睡衣和內褲,走到沈薔意面前。

“謝謝。”沈薔意接過來,他拿着女人的貼身衣物是怎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的。

接過來後,賀靜生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就這麽自上而下地,俯視她。

他的目光帶着強大的侵略性,直勾勾,毫不避諱。

空氣仿佛越發稀薄。

她身上就裹着一件浴巾,連大腿根都沒怎麽遮住。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你.....要洗澡嗎?”沈薔意垂着頭,不由自主攥緊浴巾,“我洗好了,你洗吧。”

她說着就要往外走,

不料下一秒,他炙熱的掌心就握住了她的胳膊。

往後一拽,她猝不及防撲進他懷中。

“我跟你說過,我們之間是平等的。”賀靜生垂眸看她,“任何事,都不該只有一方享受。”

緊接着,他的手箍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她的身體懸空一瞬,而後坐在了盥洗臺上。

感觸到冰涼的大理石,她渾身一顫,“你.....”

她剛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就猛地倒抽一口涼氣。

因為他俯身吻了上去。

她的身體被迫往後仰,垂眼看着他低下的頭顱。瞳孔驟然放大。

冰冷的金絲邊鏡鏈此刻拍打的不是她的臉頰,而是她的大腿。

下一瞬,他摘掉眼鏡,随手扔去了一旁。

嚴絲合縫,毫無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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