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蒿子粑粑
蒿子粑粑
“嫂子, 您這話就不好聽了吧,我們家做生意有我們家的打算,誰要跟你們做比較了?”孫梅香眼睛瞪起, 也不笑了,就那麽盯着何秀英,“你們生意不好就是不好, 人家不來你們這兒買就是不來,我們家累一點又怎麽樣?我們客人多, 賺得也更多!”
都是親戚, 她哪裏不知道這個何秀英就是個包子性子, 誰都能來捏上一捏那種。
何秀英聽了這話,臉色也不好了, 她正要說話, 江蘭蘭扯了扯她,示意她來說。
反正她江蘭蘭的名聲現在在親戚裏頭不算好聽, 她可就有啥說啥了:
“我說趙家二舅、二舅娘,您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咱們家呢,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但要是有人非要湊到咱家面前嘴賤,那誰還沒長一張嘴巴了, 是吧。”
她看着趙建軍, 根本不給二人插花的機會,紅潤潤的嘴唇利利索索地上下翻飛, 說出來的話雖然沒有一個髒字,卻着實狠狠打了兩人的臉:
“你們忙不忙累不累, 可不關我們的事,大家各自做生意, 您還專門繞路來跟我們說,是什麽意思你們心裏清楚,既然要來挑釁,就別怪我們說話也難聽。”
“本來你們這行為就很下三濫,不僅不是正常人做的事情,簡直令人不齒,是個人都要鄙視的,咱們鄉下人向來樸實可靠,我還是頭一次見過你們這種人!”
“該說的話上回我也都說了,你們好好做生意也就算了,非要既借着我們的光又要排擠我們,是啥意思呢?做人可不是這麽做的吧,你們大嶺村的人知道你們在外頭是這樣的嗎?”
孫梅香氣得臉色發白,她沒從來沒有被一個後輩這樣當着面罵過,指着江蘭蘭:“死丫頭你說什麽呢?有種再說一遍?”
江蘭蘭冷笑一聲:“我就要說,我不僅要說,我還要去你們大嶺村去說,我去你們村上的廣播裏喊,就說你們趙家偷學了我的方子,還排擠我們、想方設法地打壓我們。”
她微微揚頭:“反正我嗓門大,你們村的廣播要是得勁,肯定連隔壁咱們小嶺村都能聽得見!我就要看看,十裏八鄉的人知道了你們是這樣的人,今後要怎麽看你們,要怎麽對待你們。”
她這話看起來沒有什麽殺傷力,卻是最戳中了趙家兩口子的心。
在鄉下,一家人的名聲要是臭了,可就不好混了,尤其在大、小嶺周邊的這些村子裏,誰家要是傳出了不講道義的名聲,平時做酒也不會請這戶人家,做什麽也都不會喊這戶人一起,等于是一種隐形的抛棄。
這對于鄉下人來說,相當于将面子裏子都踩在了地上,相當于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家不是好東西,大家都不要跟你家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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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些人也不會在乎這一點,但不巧的是,趙家人還挺在乎的。
所以兩口子一聽江蘭蘭說要廣而告之,心裏就先虛了,面面相觑下,立馬就打上了退堂鼓,暗暗後悔不該賺了錢還要來這母女倆面前挑釁。
兩人到底還是怕江蘭蘭這個癫丫頭真這麽做了,吞咽了好幾下口水,低聲說了句:“我們又不是故意的,就是來t看看你們生意、說了幾句話而已,至于麽?”
“怎麽不至于啊,你們都當着我們的面這樣子搞了,我們幹啥都在理吧,在這件事上,可沒有什麽至于不至于的。反正你們就等着瞧吧,只要你們還在我們面前鬧出哪怕一點幺蛾子,我都要往你們村上走一趟。”
“不僅去你們村上呢,我還要買來白紙,寫上你們的錯誤,到處粘貼上,給你們宣傳宣傳。”
趙家兩口子氣得胸脯起伏不定,但當下也不敢再說什麽了,他們見江蘭蘭竟然想出了這麽損的法子對付自己,哪裏還敢多說什麽,沒等江蘭蘭繼續說話,兩口子就灰溜溜地快步走了。
何秀英看着兩口子的背影,猶疑地問道:“蘭蘭啊,你不會真的要去大嶺村廣播吧……我覺得,這樣還是不太好。”
江蘭蘭笑:“哎呀我都是吓唬他們的,人家廣播站哪裏會肯讓我一個外人用他們的廣播。不過他們趙家人還真不是東西,得了便宜還賣乖,這種人,就應該吃點教訓才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何秀英放心了,她心裏還是覺得兩家人都是親戚,平時都還在走動的,可不好真的成仇人了:“那就好,那就好。”
江蘭蘭眨眨眼睛,心道,她娘就是這一點不好,幹啥都瞻前顧後的,別人都欺壓到面前來了呢,她娘還在感念親戚關系。
不過也沒有辦法,這是時下鄉下人的通病,畢竟一個人也許從生到死都生活在同一個地方,親戚朋友也都有着方方面面的聯系,自然顧慮的東西就會特別多。
她過去也會顧慮很多,但自從覺醒了,就覺得這些其實都沒那麽重要,你越是顧慮多,別人就越是瞅準了這一點,逮着你一只羊薅。
母女倆各懷心事地再等了一會兒,果然有個上街來買醬油的人見她們還在,正巧家裏臨時來了客,就将剩下的兩斤嗦螺都給買走了。
收拾好攤子,江蘭蘭跟何秀英回家。
中途江蘭蘭看着路邊長得綠油油的嫩蒿子,心念一動,問她娘:“娘,家裏還有沒有糯米粉?”
何秀英答:“還有半袋子呢,你奶都舍不得拿出來用。”
江蘭蘭點頭,心裏有了打算。
回到家後,她就提出來要做一點蒿子粑粑,用來贈送給顧客,美其名曰“回饋新老顧客”。
“贈送?”劉桂花一聽到這倆字就鼓眼睛,“咱老江家是飯吃多了還要吐一截是吧?還贈送,你怎麽不連田螺也一把送了呢?”
江蘭蘭扒着飯,聞言看了眼正盯着劉桂花數錢的趙愛金,說道:“奶,不是我想送,實在是我再沒有點實惠給客人,生意可就都被嬸子她娘家給搶走了!”
這話一出,不僅僅是劉桂花,趙愛金的眼神也瞬間就如刀子一般睃過來了。
“蘭蘭啊,你可不能亂說話啊,雖然我娘家哥嫂确實也在賣嗦螺,但也談不上搶咱們家生意吧。”趙愛金俨然一副已經忘了之前兩家賣嗦螺産生的糾葛,朝着江蘭蘭尖銳地說道。
何秀英見不得她這麽朝着江蘭蘭吼,慢吞吞地說道:“愛金,咱真不是胡說,今天……”
她一般不怎麽說話,但是一說話,在座的幾個人就都立刻信了。
“老趙家建軍真這樣?”劉桂花問。
“是啊,今天我們可是受了不少氣,人賣完了還來我們攤子上氣咱們呢。”江蘭蘭附和。
她本來不想說這段的,但是誰讓趙愛金一副“他們老趙家沒有錯,都是江蘭蘭胡說”的态度呢。
趙愛金啞口無言,有些發怔。顯然她哥嫂也沒有将降價搶生意的事情提前跟她通氣,根本不考慮這事兒做了之後,她這個妹妹在婆家會多難堪。
劉桂花的怒火果然蹭蹭蹭地往上漲:“這老趙家,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怕是不想跟咱老江家做親戚了!”
她這時候就是再不舍得,也知道自家不做出點措施,恐怕這來錢的生意就要黃掉了,于是匆匆進屋拎出來一袋糯米粉,叮囑何秀英:“省着點用啊,糯米可比粳米金貴!”
何秀英接過來應好。
至于趙愛金,這會兒已經沒什麽心情看她婆婆數錢了,挨的白眼太多,罵她娘家的話也太髒,她不得不讪讪地躲了出去。
這會兒她又有些後悔跟娘家人來這麽一出了,現在倒好,自己跟成了老江家的罪人似的,走哪兒都不受待見。
尤其是劉桂花,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怎麽想着法子罵她呢!
想到劉桂花之前就是喂個豬都能罵妯娌一通,她就感到頭疼。
江蘭蘭可不管這官司,快速填飽了肚子,她就跟何秀英挎着簍子出門采蒿子了。
沒過多久,趙愛金也聳眉臊臉地走過來蹲下身子采蒿子。
母女倆看見她了也沒理,這人白得了好處不要緊,還聯合娘家人這麽搞,簡直太不是人了。
不過倆人還是有點誤會趙愛金了,趙愛金有多大的心都沒有想過要給她娘家出主意将這個價格戰搞得越來越大,更別提她娘家哥嫂得了便宜還特地到江蘭蘭的攤子前炫耀挑釁了。
但她這會兒是有苦說不出,剛剛在堂屋裏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試圖解釋,但她一說話,劉桂花的髒話就連篇兒似的冒出來了,她根本沒有插話的機會!
這會兒也是這樣,她有心想跟大嫂和侄女解釋一下,但何秀英母女也不理她,那兩人就當看不見她似的,埋着頭快速采蒿子,根本不看她也不說話。
趙愛金心裏憋屈啊,但是沒有辦法,這會兒她作為趙家人,正是人憎狗嫌的時候。
這個時節蒿子長得還挺好的,就是有很多都已經老了,畢竟這種植物還是清明時期長得最嫩。
不過也沒關系,還是有很多也嫩麽,三人挑着揀着采,頂多就是多找一些地方,不久後也采了好幾簍。
這玩意兒不好洗,很多葉片上都沾了泥巴,江蘭蘭做吃食很精細,所以仔仔細細洗了好幾遍,又控幹水檢查了一遍,見真的洗幹淨了,才開始将它們都切碎。
蒿子粑粑不難做,但這年頭種糯米的人家不多,所以很多人家都不怎麽做這個吃食。
不過江家的女人都會做,切完蒿子,就将之混合在糯米粉中,加水調制粘稠但不怎麽沾手的程度。
江蘭蘭趁着劉桂花不在,加了不少的糖。
蒿子粑粑要想好吃麽,不僅僅是要吃蒿子的味道,還要有甜味吶。
其實後世的有一種挺奢侈的吃法,就是将蒿子粑粑放在糖油裏面煎,煎出來的成品浸泡在濃稠的糖油裏,又甜又糯。
當然,這個吃法不怎麽健康,并且這個時代的人也幾乎不會舍得這麽放油放糖。
蒿子粑粑揉好了,大家沒有馬上就蒸熟,準備明天早上再捏劑子上鍋蒸,這樣拉到集市上去,都還熱乎着,一定很香很好吃!
次日早上,因為額外多了蒸蒿子粑粑的事情,江蘭蘭跟何秀英都起得很早。
江茂竹沒有像往常一樣也在這個時候起來劈柴,他昨晚聽閨女提了句“要是用粽葉包就更清秀了”,就悄悄出去采粽葉了。
采完回來又一片片洗幹淨晾好,忙到很晚才睡覺。
江蘭蘭一早起來看到廚房裏她娘已經收拾好得粽葉的時候,簡直驚呆了。
她爹可真是執行力強的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