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天
雨天
統計好上車人數，柴亞雲掀着名單冊核對，匆匆擡頭看了眼斷後上來的白襯衫少年，笑着說：“班長也快找個位置坐下吧，辛苦了哈。”
殷南禮彎了彎唇，算作回應，目光在車裏環視了一圈。
一覽無餘的幾十個座位上方，忽然伸出了幾只手。
“班長我這裏還有座兒！”
“班長這裏！”
“來我這兒來我這兒，你們都別跟我搶，班長是我的！”
連排上的幾個人正沖前面風光霁月的少年歡騰揮手，見此頓時目瞪口呆，許世允張大嘴巴，俯視了一遍，身子猛震道：“我靠！這麽招女孩子喜歡？我尋思殷南禮平常話也不多啊！”
“這這這！”茂嵋和殷南禮視線對上，激動笑着提醒他過來，然後轉過頭，把胳膊搭在許世允肩上，語重心長道，“我說允啊，你看殷南禮像是用得着靠嘴的那種嗎？靠的是那張臉吶！”
一張臉就是王道了。
“這倒是真的。”蘇紹輕啧了聲，表示贊同。
三人讓開位置，好讓邁步走過來的人坐下。這座位他們一早就占好了，知道殷南禮作為班長要斷後，确保所有學生都上車。
卻見那道颀長從容的身影忽然停在過道上。
“？”
江茶正抱着書包靠在椅背上休息。
閉眼間，她的頭頂突然有一片陰影遮下，隔着眼皮也能感受到視野在持續變暗。
她睜開眼。
和穿着白襯衫，神情冷淡的少年視線對上。
他彎了彎唇，嗓音極具穿透力地傳進她耳朵。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像是為了方便她有拒絕的權力，他氣質一如往常的淡定從容，舉手投足間都是散漫，卻刻意改變了音調，低沉緩和，在安靜了一大半的車廂裏也并不突出。
明明他可以有很多選擇的。
她大腦還在思考，身體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點頭同意了。
這裏本來也是空座，他想坐當然是可以的。
只是......他不跟許世允他們一起嗎？
不止江茶疑惑，後面兒的幾個人也炸成了一鍋粥。
許世允痛心疾首道：“自從殷南禮有了同桌，就不跟我親了！”他看了看身邊的空座，一陣心肌梗塞。
聞言，茂嵋收回視線，笑呵呵說：“哎你這話不對啊，說的跟我就不是殷南禮同桌似的，好歹也是做過十幾天同桌的好吧？”
蘇紹倒是看的久些，末了，笑的意味深長：“也好。”
兩人齊齊看他，雲裏霧裏地問：“也好是什麽意思？！”
蘇紹沒再回答，閉上眼，環臂靠在椅背上睡覺。
讓身邊兩個大眼瞪小眼。
車子在公路上平穩行駛。
田間的麥穗形成一層又一層的海浪，向着天邊吹去。
已經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江茶睡了一覺，醒來時入目便是滿天曠野，她眼前倏地一亮，僅剩的那點睡意也消失殆盡，心下舒爽，就饒有興致地觀察起了大自然。
只是書包在腿上放的久了，她大腿有點發麻。
殷南禮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醒了，忽然開口：“要把包放上去嗎？”
他嗓音帶着幾不可聞的沙啞，應該是剛醒。
大概是她剛才挪動書包吵到他了，前面的一個女生也回過頭，熱情又小聲地搭話：“我在走廊哦，比較方便，需要幫忙不？剛才上車時候我看你好像是力氣比較小，也可能是書包太重了，就沒放上去。”
江茶指尖勾着書包帶，眼裏說不上有什麽巨大的情緒，她看了眼身邊的少年，又看了看那個女生瞥向他的目光，輕聲婉拒了。
“不用了，謝謝你啊。”
看見的時候沒有這樣做，現在殷南禮提起來了，卻願意幫她。江茶依然很感謝這個女生的伸出援手，只是總覺得沒那個必要了。
女生撇撇嘴，像是無所謂的轉了回去。
殷南禮盯着她看了半晌，忽地輕笑了聲，江茶不懂這笑從何而來，就茫然回望向他，然後眼前就出現了一只骨感修長的大手。
手心向上，朝她攤開。
“抱着不累？”
她怔愣片刻，沉默看着他，心下仿佛被一千根藤條拉扯。
好像只要看着那雙漆黑自持的眼睛，就沒有人能拒絕得了。
“謝謝，”她輕聲對他說，把書包遞過去的同時，小聲提醒道，“有點兒沉。”
殷南禮以為再沉能有多沉，他連杠鈴都能舉倆，便眉頭不帶皺一下地伸手去接。剛到手裏，他沒準備，右小臂猛地往下墜。
等意識到重量，他收回到了喉間的“卧槽”，面不改色地提着站了起來。
卻沒有急着去放，而是垂眸看着小臉通紅的江茶，她漂亮的眼睛裏滿是因為剛才那一幕的擔憂和關切。
他沉默了會兒，抿起薄唇，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唇角。
“厲害。”
別人旅游裝吃的用的。
她裝鐵。
江茶飛快低下頭，沒再看輕松把書包塞進儲備箱的白襯衫少年，高大的身形在眼前一覽無餘，她耳尖燒紅地望向窗外。
那裏面肯定是沒裝鐵的。
她也不想那麽沉的呀！
這次春游——
剛好盛爸爸出差回來，帶着媽媽還有她跟盛清和一起外出采購，美名其曰“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結果就變成了三個人的大采購。
盛爸爸兩只手都提滿了，還覺得不夠，甚至要去幫她買個備用帳篷，走了好幾家店，非要找那種公主風的！
好不容易才被她給勸下了。
媽媽在各種運動品牌的服裝店搜刮，給買了好幾套新衣服。
盛清和呢，雖然被打斷工作來購物很不滿意，臉上寫滿了不爽，但選起來東西，簡直和盛爸爸有過之而無不及！
盛爸爸休息的時候，他還在買，媽媽跑去買化妝品的時候，他還在買......
最後還是他助理開了輛車過來把東西拿回家的。
生動诠釋了什麽叫口嫌體正直！
後來盛爸爸笑話他，他還一本正經的說“既然要做一件事，做都做了，那就做好，不管是什麽”。想到他一絲不茍的工作狂特質，江茶相信了。
這些東西，還是篩選了好久，能簡則簡帶上的。盛爸爸他們也說擔心太沉，盡量少帶，剩下的下次可以用。
只是她有帶戶外做甜點的東西，所以才可能會有點沉了。
殷南禮斜目看着她的側臉，挑眉随口問了句：“很開心？”
江茶回過神，怔愣過後，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就把唇邊的笑意繼續放大，讓它燦爛起來，不過這次是沖着他笑：“開心。”
也許是車廂太過安靜，讓人不自覺放松下來。
他頓了頓，多說了兩句：“如果走運的話，這回露營能看見流星雨。”
流星雨什麽的，女孩子好像都挺喜歡？
果然江茶目光倏地亮了起來，驚喜又怕吵到別人，小聲問他：“真的嗎？！班長你怎麽知道的呀？”
殷南禮向後靠，閉眸勾了勾唇：“這還不簡單？”
她眼神期待。
他玩味說了句：“我夢到的。”
“......”
“什麽呀！”江茶撇撇嘴，氣鼓了臉坐回去，揪住小熊t恤的衣擺，“我還以為班長你有多靠譜呢，原來是在白日夢裏看到的。”
殷南禮緩慢睜開眼，不急不緩地道：“還沒看到。”
江茶不明所以，扭頭看他，就見面容清隽的少年唇角彎起：“流星雨開始的時間是今天晚上九點左右，在偏北方向，最佳觀測位我已經找好了。”
來之前，他就對那片地形做過預測了，再加上二叔殷韓風是天文系教授，這次流星雨到來的天文現象也有關注，他了解的也就多點。
還把殷韓風的一款天文望遠鏡借來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眼裏期待的光彩太明顯了，他就這麽說出來了，原先是想一個人溜去看來着。
那幾個太吵了，容易被發現。
江茶悟出他話裏潛藏的意思，情不自禁湊近他一些，目光閃閃發亮，她真的想看流星雨！
“班長，你可不可以帶上我呀？t我一定很安靜，不給你添麻煩！”
兩人對視了半晌，她眨巴眨巴盯酸了的眼睛，本一直在斜着眼眸淡淡看她的人把頭往後一靠，神色倦倦，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輕描淡寫地說：“流星雨又不會聽我的長腳跑了，你想看就去看呗。”
江茶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他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那她就當答應啦！
“謝謝班長大人！”
殷南禮扯了扯唇角，似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兩人身高差了好多，他這麽看過來，眼皮就垂了下來，這人氣質也是偏冷淡那種的。
此刻一看，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就眨了眨眼睫。
他語氣慢悠悠的：“大-人-？”
可其中的戲谑江茶居然聽了出來，她擡起小臉，忽地向右歪了腦袋，用右手飛快敬了個歡快的禮：“我是真的想看嘛！”
少女毫無顧忌地無聲笑着，動作俏皮。
仿佛他真的是一位“大人”，她已經做好成為這次行動的小兵的覺悟了。
看的出來，她真的很想看流星雨。
殷南禮彎了彎唇：“覺悟很高？”
江茶瞳孔閃出一抹開心，點頭道：“嗯嗯，保證聽從指揮。”
流星雨她從小時候就想看了，光是畫冊都畫了好幾張，是從童年一直憧憬到現在的呀，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想過這個美好的憧憬就在眼前，即将實現。
他靠在座椅上，像是又生出困意，雙眸閉合。
只有唇邊的弧度勾勒出似有似無的笑，看上去很淡，卻實實在在的讓江茶捕捉到了。
那麽，他是真的同意了？
一路上，江茶都沉浸在快要看到流星雨的喜悅裏，連跟着大部隊前往露營地那會兒都會時不時看殷南禮一眼，覺得他真是個好人。
而且還這麽巧，正好她想看流星雨來着，他突然就提及了。
也多少是懷着很感激的心情吧。
不然流星雨那種轉瞬即逝的現象，她什麽準備都沒有，還真不一定能看到。
大部隊都分成了五人小組，每個小組的成員合作搭好帳篷後，就開始在安全區域架起烤架準備晚上的食物，學校要求這些都要自力更生，提高學生的實踐能力。
江茶的任務是去撿柴火之類的燃料，和她一起的是曹婉，這回分組是自由組合，她還沒想好該怎麽找隊友，就聽見曹婉在喊她了。
隊裏剩下三個在原地，兩個男生負責生火燒烤，另一個女生身體不太舒服，就留下負責清洗蔬菜什麽的食物了。
完成任務分配之後，江茶和曹婉朝既定路線走了過去。
這片地方原先是露營景點來着，因為是深達一中學生這回的露營用地，為了保證學生的安全，讓家長放心，學校有做過溝通，現在還沒有游客。
短暫相處下來，她發現曹婉其實是很活潑的性格，一路上都拉着她的胳膊說個不停，也不會覺得無聊。
江茶看向身側滿面笑容的女生，不由笑了笑，把自己從書裏認識到的新奇花朵指給她看。
走了有一段路，曹婉忽然面色一變，站定捂着肚子，苦着臉說：“江茶，我好像感受到了大地的吸引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