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天

雨天

走出校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路燈站在道路兩邊，排排亮起。

之前她用殷南禮的手機跟盛清和說了情況，可能會晚點到家，所以現在兩人在行道上一起走着，她也沒多着急。

只是路過一家奶茶店的時候，殷南禮忽然停了下來。

他單挎着包，擡頭望了眼閃亮的燈牌，眸中若有所思：“我有點渴，去買點喝的，你喝什麽？”

江茶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家在b市很出名的奶茶品牌，有很多分店，這家有聯名，最近新出了“初戀X系列”的新品。

此刻店門外的布置充滿粉紅的亮光，特t別少女心。

她收回目光，輕輕搖了搖頭：“我就不用了，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殷南禮像是早有預料，随便應了聲，示意她那邊有長椅可以坐，然後就邁着長腿往那家粉色店面去了。

江茶坐在長椅上等他。

這時候店裏沒什麽人，很快就排到了殷南禮。

他走下臺階，向前看了眼安靜坐在那兒等他的少女，背影單薄，校服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寬大，風一吹，像是能把她吹走。

有飛蛾撲了過來，她擡手揮舞了下。

殷南禮沒再看下去，走過去站到她面前，把其中一杯往前遞了遞。

塑料袋輕微的摩擦聲傳來，江茶錯愕擡頭，他淡淡解釋：“不小心買多了，幫我解決一杯？”

長椅這邊正好立着一根路燈。

燈光傾灑下來，照在兩人身上，形成了一個斜圓形的光圈。

她朝那只骨感修長的大手看去，那上面挂着一杯粉色紙袋包裝的奶茶，包裝袋上的設計恰好是她剛才看見的“初戀X系列”，這應該是那個聯名款新品。

再看他另一只手上，确實還有一杯。

只不過是杯橙汁。

江茶怔愣一瞬，伸手接過，輕聲說了句謝謝。

在他也坐下來後，她還是忍不住喊了他一聲：“殷南禮......”

“嗯？”他紮開橙汁，向後靠去，張唇漫不經心地咬住吸管，斜着眸子看她。

沉默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氣，對上他的視線，無奈一笑：“不小心買了兩杯不一樣的嗎？”

兩個壓根不是一個款的，其中一個還是新出的聯名款。

“啊，這個，”他停頓了兩秒鐘，慢慢松開吸管，唇部沾上水潤的光澤，懶洋洋道，“給你買的‘初戀XAngel Wings’，嘗嘗看喜歡嗎？”

她的心跳倏地失控起來。

Angel Wings，天使之翼。

她沒想到他就這麽承認了，這回答也就來的更加洶湧，讓她覺得毫無防備。

路燈的光暈籠罩着一只又一只幼小的飛蛾，振翅撲棱間，光線聚集，仿若碩大的月亮光那樣盛放。

又在一瞬間消失殆盡，散落成億萬顆細閃的星星。

她握緊手裏常溫的奶茶杯，大腦好像突然不能思考了。

“喜歡。”

聞言，他先是一怔，随即低眸去看。奶茶杯的吸管還未拆封，包裝紙仍舊緊緊貼合在上面。

半晌，他極輕地挑了下眉，語氣稍顯詫異。

“這麽喜歡？”

喜歡到奶茶管都還沒來得及紮上去。

聽出他嗓音裏掩飾不住的戲谑，江茶不由愣了下，循着他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去，便見那杯奶茶包裝完好無損。她臉頰瞬間爆紅。

好囧。

江茶深呼吸了下，想也不想地急聲彌補：“那是因為你送的我都喜歡。”

為了讓他相信這是個意外，她的語氣特別理直氣壯。

可話音剛落，兩人皆是一愣。

江茶想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她咬緊下唇，低頭試圖藏起自己臉上飙升的熱度，傾力擺出一個淡定的表情，瞄了他一眼：“我是說......你能送我就很好了，我很喜歡，謝謝你。”

而且，她也不是不喜歡這個口味，初戀X系列的新品她以前就想買來着，只是沒找到機會。

他重新咬住吸管，輕若無聞地嗯了聲。

“不問問我為什麽送你這個？”

她再次怔住，想了半天也沒找到有什麽理由。

因為階梯教室的事兒嗎？可他已經說過抱歉，還打了李其航一拳，她其實知道這裏面有他之前說替她出氣的成分。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在門打開的前一秒。

他說：“看着。”

江茶收回思緒，抿唇思索幾許，試着輕聲詢問：“是因為......你想喝這個，又不好意思？”

“......”

沒聽到回答，她茫然擡眸，就見殷南禮沖她僵硬扯了下唇，忍俊不禁道：“我能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雖然買這個的大多數是女生，但他這人比較随意，想喝就會買。沒那麽多講究。

她認真想了一下，慢聲道：“因為你沒有對象？”

他像是用氣音笑了下，感到意外：“你倒是說說，這和我有沒有對象有什麽關系？”

江茶什麽意思，說到這其實他心裏明白。

只是這小姑娘一雙大眼睛漂亮無辜的，說出來的話卻讓他莫名其妙地，覺得有那麽一丁點心塞。以前被許世允他們追着笑沒對象都沒這樣過。

殷南禮想起剛才排隊的一長隊男生，只有他形單影只的，不由抿了抿唇，看着她沒說話。

她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明眸皓齒，嗓音柔軟：“不好意思啦，剛才我應該和你一塊兒去的。”

其實這也沒什麽，但他眼中的那道身影嵌得越來越深，也許是她的音容笑貌太過清晰溫暖，讓人不忍心驚擾。

他鬼使神差地沒駁回，咬着吸管，扭頭轉了過去。

“沒事，你記住就好。”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冷淡的語氣裏帶了明顯的得意。就像明明心甘情願接受撫摸，又用傲嬌的姿态把小腦袋伸過去的貓咪一樣。

就像，那天他對那只小貓那麽溫柔一樣。

她眼裏的笑溢了出來，安靜靠在椅背上，紮開奶茶，和他一起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道，嘴裏噙着吸管。奶茶的甜味充滿了口腔。

一直到晚上，江茶才忽然想起來，那個被不小心揭過的問題。

她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眼時間。

八點二十分，還算早。

她想了想，覺得就這樣把別人的話晾在一邊，像沒有聽過一樣，大概會讓對方心裏失落。也許他想把那個真正的答案說出來呢？

所以她糾結了會兒，在剛添加的聯系方式那裏，重新問了他。

〖江茶：忘記問你了，你為什麽要送我奶茶？〗

之前他就這麽問她，只是中間那些小插曲過後，兩人都沒再記起來，喝完就走了，只在中途加了個聯系方式。

那邊的人似乎也正有空，很快回了過來。

消息的提示音在房間清脆短促響起。

她看着那個藍貓頭像。

〖殷南禮：所以，你有在開心嗎？〗

只單純為了讓她開心？

江茶手足無措起來，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

心跳劇烈不受控，她的手指也跟着抖了抖，臉上發燒的溫度影響了視線的清晰度，她錯點了一個“！”過去。

本來是想發“？”的。

看着那個符號，她猛地鑽進被窩，想趕緊撤回，又覺得他肯定看到了已經，再撤就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可這樣，就好像她在往那方面多想呀！

他肯定沒有別的意思。

電話那頭。

殷南禮穿着一身睡袍，一邊擦着濕發，一邊看着那個“！”號，低低輕笑出來。也明白過來兩人這初對話顯得像有別的意味。

剛才那麽回是他欠考慮了。

這事兒，其實在階梯教室兩人準備走的時候他就有在想了，畢竟她在那兒等了他那麽久。

他扔放好毛巾，碎發随着低頭的動作垂下，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動。

〖殷南禮：不好意思，我是說你心情怎麽樣。出氣歸出氣，你的心情也挺重要的。我覺得這不是一碼事，就送了你奶茶。〗

被窩裏的江茶深深松了口氣，探出頭，把臉上的熱氣散去。

卻在看第二遍時，再次失了神。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彎唇放下手機，躺進被窩。

這句之後，那邊再也沒有發過來一條消息。

他一定不知道。

她現在的心情，比喝到奶茶時還要開心一萬倍。

——

入夏兩個月以後，學校組織了一次春游，是為高三學生特別準備的。算是畢業前的最後一次大型戶外活動，也旨在舒緩一下沉悶的學習氛圍，提高學生的精神頭。

這次春游各班班主任都格外重視，辦公室裏也經常有上級領導來視察準備情況。

春游的地點在郊外一個固定露營點，為期兩天一夜，不管是安全還是什麽，準備工作都要精益求精，避免任何意外情況的發生。

三班是第五輛旅游大巴車。

發車前，柴亞雲站在寬敞的車內，指揮三班學生有序上車。負責開車的師傅已經準備好坐在駕駛位了，前面四輛也在陸續開出。

她擡手把帽檐往後一仰，不自覺拔高音量：“都快點抓緊時間上車啊，快要發車了！裏面有座兒的同學給沒座的同學讓一下哈！”

熱鬧的讨論聲充斥着整個車廂。

交頭接耳的動作根本壓不下來。

江茶背着包上車，四下看了看，朝後排的一個空位走了過去。她是中間幾個上來的，這會兒還有一大半的空座可以選擇。

窗外排隊的人很快減少，空座也漸漸少了起來。

她身邊不斷有人走過。

喜悅歡快的交談聲也越來越多。

路過的許世允幾人去了最後的連排，她本來在望着窗外的大榕樹發呆，聽見許世允高分貝的喊聲從身後傳來，不由轉過頭，微微一笑。

江茶前座的兩個女生聞聲也朝後看了看。

又飛t快轉回視線，湊近說了起來。

“诶不是，剛才許世允是在跟我知道的那個江茶打招呼嗎？”

“難道咱班還有第二個江茶？”靠窗的那個女生有些無語。

挨着走廊的女同學眼裏詫異，刻意壓低的聲音裏滿是不可置信：“不會吧？真的嗎？！也沒見她有跟誰走的比較近啊，就咱班一個透明人，都不知道她和哪個女生玩得好，怎麽還跟男生混熟了？”

“我也很疑惑呀，”她同伴撇了撇嘴，悄咪咪往後看了眼安靜漂亮的少女，“不過她真的好好看，就是不怎麽愛說話，聽說梁佳琪之前想跟她約着一起上體育課來着，只是不知道怎麽着倆人就鬧掰了，從那以後就更沒人跟她一塊兒了。”

“我說呢，梁佳琪現在跟八班孟玉梨玩的可好了，哎，你說她這回不會又要一個人了吧？”

兩人朝身後那久久空着的座位看去。

大巴車上只剩寥寥幾個空位。

看罷，她倆相視抿唇，臉上寫滿了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