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雨天

雨天

兩人走到拐角, 那裏的展示窗裏魚群很多,但位置較偏,這會兒沒什麽人來。

他把她堵在碧藍高大的海底世界外面。

垂下的眼神散漫又堅決。

“能不能給個準話?”

“什麽準話?”她揪緊裙擺, 語無倫次到想把臉捂上。

哪有他這樣的呀, 面對面站着就算了, 他還一直盯着。

真怕他一個沖動伸出手臂, 來個無意的壁咚。

現在這氛圍走向, 好像就是她想的這樣似的。即便知道他不會那麽做。

“和解的準話啊。”

“咱倆不是已經握手言和了嗎?”她呆呆地看着他, 茫然不解。

他頓了下, 一字一句地認真告訴她, 聲音沉着有力。

“我, 想, 聽, 你,說。”

她臉頰爆紅, 受不了這熱度,急于想跑出他身前透氣:“好像沒這個必要吧?”

“怎麽沒必要, ”他飛快彎下腰,左臂攔住她, 撐在展示窗上,并用另一只指着那條手臂,漆黑的瞳仁注視着她,“先說明一下, 我這樣是為了捍衛自己和同桌親密無間的權利。不然你跑了,我找誰哭去?”

他繼續說下去:“你不親口說, 萬一跟烏賊的墨汁一樣呢?”

她眼神疑惑,關烏賊什麽事兒?

“烏賊的墨汁主要成分是黑色素和蛋白質的複合物, 時間一長,就會褪色,寫下來的字兒連個影子都沒有,蕩然無存。”

“......原來是這樣,”她明白過來後,認真想了一下,然後說,“烏賊是什麽東東?我忘記了。”

他哭死。

随即漫不經心地站直身,兩只骨節如玉的大手沖她舉起。

她看了看,忽然沉默起來,眼神炸裂:“呃......”

“我是說!那這樣呢?”他把長指比出來的愛心挪近她的臉,擰緊了眉頭,看得出來很不情願。

她忍住笑,稍昂起頭,畢竟他很高:“你好像很勉強?”

雖然但是,他幹嘛突然給她比個愛心啊?

莫名其妙的。

“廢話,我又不是烏賊。”他真的惱了,惱羞成怒了。

可絕對絕對絕對不會讓江茶知道他在害羞的這一真相!

那也忒丢臉了。

她恍然大悟:“所以,你這是在模仿金烏賊?”轉而又驚羞道,“殷南禮你有病吧?人家那是在求愛,你連這也學?!”

“我這是求和!”他耳朵全紅了,咬牙切齒地反駁,耐着性子道,“你速度快點兒,不然我就......t”

“怎樣?”

“把它給掰了。”他冷笑道,手上的心碎成了兩半。

她扯了扯唇角,突然起了心思,忍俊不禁地說:“烏賊都好意思做到的事兒,你做不到?”

“我怕見人不行?”他破罐子破摔,瞎說一通。

在他收手之前,她飛快出手,握住他手腕。

“你別啊,這兒又沒有其他的人類,求和哪兒有你這樣沒耐心的。”

她旋身一轉,想給悄摸躲在一邊偷拍的倆人一個完美的視角,哪知她後面正好是一只金烏賊,恰好隔着窗和殷南禮對望。

那只金烏賊似是瞄到那顆心,隐約興奮了起來。

殷南禮黑臉。“江茶,你想怎樣?”

“我不知道啊,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江茶快笑瘋了,那邊躲着的倆人也都笑得前仰後合,一瞬間就暴露了,“本來我只是想方便曹婉和許世允記錄下你這麽帥氣的時刻,沒想到這裏有個金烏賊......”

“......帥氣?呵,你好意思嗎江茶?你對得起我抛頭顱灑熱血給你比的這顆求和小心髒嗎?”他收回手,冷淡而矜持地插進褲兜裏,別開臉,“你必須挽回一下。”

“行行行,你說怎麽挽回,我都聽你的。”她只顧得上笑,也覺得他着實“可憐”了點兒。

原先想着只是讓她親口說“準話”,誰知道這狗把相機奪來了,對準她。

“action.”

曹婉繃緊表情,朝鏡頭前的江茶比了個加油。許世允蹲下來,笑得肩膀直抖,為了穩住身形,也為了在江茶這個當事人面前保留一點好印象,就背對着她,抱着殷南禮的右腿穩住自己。

後者一只手舉着相機,視線掃過鏡頭上方,沖呆若木雞的江茶挑了下眉毛,興趣盎然地等着,耐心十足。

好一個大反轉。

江茶深吸了一口氣:“我,江茶,今日水星逆行......”

“嗯?”他故意的。

“......今日春暖花開,好運爆棚,”她目光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特在此向我同桌殷南禮作出誠摯的答複,我願意和好......”

殷南禮動了動耳朵,“你說什麽?”

“我說我願意和好。”

他低頭看了看睜着懵懂雙眼的許世允,“我耳背這事兒你沒傳出去吧?”

許世允猛地往後栽去,滿面驚悚。

什麽耳背?什麽什麽?他沒聽錯吧!

靠,這狗是何時何地進化地如此不要face的?!

曹婉一個激靈,從他屁股墩子下面挪開腳:“許世允你屁股是用石頭做的嗎?!”

江茶瞪了悠哉愉快的某人一眼,氣呼呼重複了遍:“我,願,意,和,好。”

她覺得,這根杆子他多少爬得有點過高了。

這時,她手上碰到什麽,不覺溫柔看着還想繼續“作”的拍攝人:“我耳朵特挑剔,只聽溫柔話。”

“溫柔話呀?”她深深一笑,倏地伸出手,踮腳把一個什麽東西帶他頭上,轉身就跑,“殷南禮是唐老鴨!”

話剛落,許世允騰的一下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躲過相機,仿佛比特戰訓練員都要靈敏,比兔子還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跑。

“咔嚓!”

“殷哥哥,我先走一步!”

他拿着憑短短兩秒鐘搶拍來的“新聞”,一溜煙兒飛奔向前。

“這倆真是胡鬧,怎麽能這樣對待我們帥氣的班長呢,”曹婉撇了撇嘴,目光觸及身旁少年頭頂的唐老鴨發箍,還有他若有若無的冷氣,差點兒破功,“好歹給湊個雙兒啊!”

她不由分說把手上的黛絲鴨發箍塞了過去。

然後也跑了。

“班長我覺得你還是少了點冷感,多了點美感!”

殷南禮沉默了會兒,還是繃不住地笑罵了句:“什麽破美感,還不如帶江茶頭上,賣個萌什麽的應該能得三桶爆米花。”

他摘下唐老鴨發箍。相機裏錄了她奇奇怪怪可可愛愛的各種小表情,這會兒想起來,仿佛她還在他跟前站着笑似的。

也不知怎麽回事兒,他看向了手裏的另一個發箍。

黛絲。

她帶的話,還挺可愛?

一群人出來的時候,蘇紹也趕過來了。

還津津有味地把錄像看了遍,最後看到殷南禮的“私房照”,爆發出了雷鳴般的笑聲,導致一群人到了游樂場,還是在你一眼我一眼地觀摩。

江茶走着走着,右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魏秋泓換成殷南禮了。

她注意到的時候,不由愣了下,疑惑看着他。因為他的目光直接又明白,像是有話對她說的樣子。

他搖了搖右手上的兩個發箍,彎唇一笑,說出來的話倒有些厚顏無恥了。

“我拿的手累,你幫我戴會兒呗?”

她看了看那邊還在笑他的幾個大男孩兒,眼神戒備,飛快搖了下腦袋。

他默了默,不急不緩地繼續勸說。

“......我真沒那意思,我的心思純潔的不得了。”

向來對殷南禮有濾鏡的曹婉先忍不住了,晃着江茶胳膊:“江小茶,你就戴一下嘛,你看班長都快哭了。”

“好好好,停!打住!”江茶無奈,從他手裏接過黛絲發箍,帶在頭上,“這樣可以了吧?”

她看是願望得逞,笑哭了。

下一秒。

“黛絲兒,來,笑一個。”

她下意識就笑了。

“咔嚓。”

“收工,”殷南禮把相機帶在身上,沖目瞪口呆的她矜持一笑,“別誤會,我不是在拍美照,只是在拍笑料。”

江茶覺得自己快炸了。

連他一塊兒給炸了。

她爆紅着臉,撲了過去:“殷南禮我跟你拼啦!”

另外幾個人覺察到動靜,扭頭一看,仿若被雷劈了似的,無語愣在原地。

殷南禮站在那兒,毫不慌張。江茶用盡方法從他身上取下相機,卻都無功而返,身高差是硬傷......

末了,她擡頭看他,假裝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一本正經道:“我突然想起來,你褲鏈兒沒拉,不信你低頭看看。”

“......”一群人沉默了。

并将目光下移。

殷南禮頓了頓,驀地朝她伸出手,她不明白。

莫非,這是想恁死她的節奏?

他笑了,“愣着幹什麽?只有你看見它沒拉,就不能一條龍服務,再給個潤滑劑?照你那麽說,應該是卡着了。”

江茶:“......”

蘇紹眉梢一挑,揚唇笑了:“神特麽卡着了?殷南禮你今天格外嚣張啊。”

“那應該......是我看錯了,”她友好一笑,嗓音溫吞細膩,“你可以低下頭嗎?”

聞言,他怔了下。

“我只有一條褲鏈。”

不夠你造的。

江茶被這回旋镖戳了下,臉上充血:“我不是二次利用!我是說,是說,你也戴上發箍呗?我給你拍幾張帥照。”

最好帥到極致就是醜。

還好,她拍照技術一向不怎麽樣。

很容易實現這個“願望”的。

他但笑不語。幾瞬後,突然想到他手上這個是唐老鴨,跟黛絲是一對兒情侶,他再戴上的話,可能不太好,于是不動聲色地又把手縮回去了。

“我喜歡米老鼠。”

仍然是和諧的對話,可江茶不知道為什麽,在一片歡笑聲中,在刺激的游樂場裏,還是心上空落了兩秒。

茂嵋繃着笑臉,悄悄拍了下魏秋泓的後背。

後者“哎嘿”一笑,沖了出來。

魏秋泓拿走唐老鴨發箍,也沒看着江茶,只沖看似雲淡風輕的殷南禮挑眉一笑:“巧了,我喜歡唐老鴨!”

說着就要往頭上戴。

還要轉過身問江茶可不可愛。

殷南禮皺了皺眉,已經阻止不了他了。

這當兒,茂嵋摸着後腦勺,狀似苦惱地四下看了看:“诶?我這兒咋多了個黛絲呀?拿着好累,你們誰幫我拿一下?”

他手裏有個黛絲發箍。殷南禮走過去,溫和地笑了:“這種事,喊我就好。”

“咦!”除了江茶,剩餘的五個人都在心裏怪笑,看破不說破。

江茶完全愣住了,因為她壓根兒沒想到他這會兒翻臉那麽快,熱情到都不像他本人了,不由想起自己剛才的“熱臉貼冷屁股”,心下揪緊了。

她握緊小拳頭,非常想讓他知道人間險惡。

卻見他手上一轉,熟練地把發箍戴上了。

隊伍裏突然變成了兩個黛絲。

她默默伸出手,想去摘下唯一的......唐老鴨。

“戴上。”

“別摘。”

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她頓住了,她微笑了,她瑟瑟發抖了。

這兩個黛絲,這麽兇的嗎?

但沒過一會兒,江茶就發現這是一件多麽快樂的事兒了。t

導致兩個黛絲成了盟友,互相保護着對方的“尊嚴”,兩人見到她,對視一眼就開始跑。

也不知道他倆腿長還是怎麽了,她追都追不上。

哎,舌尖上的黛絲還沒拍呢。

她都說了是吃飯。

他倆堅定以為是接吻。

她,有那麽變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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