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顧清影朝葉予彬努了努下巴,葉予彬站起來去開門。

“你好,請問顧哥在嗎?”童舟并不認得葉予彬,從前楚濋也沒有帶他認識過,對于楚濋的朋友圈,童舟基本上是一無所知。

但屋子裏的人都對他了如指掌。

“你好,你是童舟吧?清影在裏面。”葉予彬非常自然地側過身讓童舟進來。童舟本想給了資料就走,不進門的。但是開門的不是顧清影,他總不好随随便便就把資料給了他人。

于是童舟換了鞋走了進去,他換鞋的時候,發現玄關處排列着一排鞋,其中一雙的式樣和楚濋上次腳上穿的那雙,一模一樣。

“清影,童舟來了。”葉予彬領着童舟往裏走,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楚濋便愈發坐立難安。他和顧清影對視了一眼,顧清影朝他無聲地張了張嘴,他在用唇語說:“別慌。”

“童舟來啦。”清影先一步站起來,因為身高的緣故,他把坐着的楚濋給擋住了。童舟走近,剛想把包卸下來,顧清影就說:“來,坐着說。”

等他坐下來的時候,顧清影才挪開了位置,童舟擡起頭,看見了楚濋。

“.........”四目相接,彼此的臉色都一言難喻,童舟再看一眼顧清影,忽然明白這是故意把他給騙過來。

童舟的眼色陰沉了下來,他的手不自覺地握了握,仿佛是在竭力隐忍。他的牙齒用力地咬了咬嘴皮,然後才漸漸松開手。他不便發作,便在這幾秒裏無聲地宣洩他的怒意。這火看似沒有硝煙,但是已經燒到了楚濋身上,叫他也覺得灼熱滾燙。

“辛苦你跑一趟了。”顧清影出聲打破僵局,他表現得一點都不尴尬,端着副主編的架子,把這一切說得自然又順口。

童舟沉默了幾秒,才把書包的拉鏈拉開,他從裏面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顧清影。

“東西我送到了,顧哥我就先走了。”

童舟連半句話都不想再敷衍,他連包的拉鏈都沒有拉,騰地一下站起來,轉頭就走。

顧清影同楚濋默契地對看一眼,倆人幾乎同時開口。

“童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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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彬,送我回辦公室,我拿點東西。”童舟的身體一僵,顧清影和葉予彬就在這瞬間走到了門口。門被輕輕地帶上,屋子裏安靜下來,就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童舟仍然背着身,楚濋嘆口氣站起來,他走到童舟身後,不帶猶豫就伸手抱住了他。

“你放開我!”童舟掙紮劇烈,手肘胡亂地往楚濋的身上打,楚濋被打痛了,也不敢吭聲。他用更大的力氣鉗制住童舟,他抓住他的手腕,低喝一聲:“童童!”

“是顧清影擅作主張把你叫來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楚濋的聲音是難得一見的慌張,他緊緊攥着童舟不安分的手腕,臉貼着童舟,語氣緊張。

童舟譏諷地笑開了,他任憑楚濋抱着他,眉眼全是不屑。

“楚老師現在手段越來越低劣了,我真是要看不起你了。”這話挑釁意味太重,叫誰聽了都會翻臉。

童舟太恨楚濋了。他的恨像一條幽深的黑河,裏面暗潮洶湧而至,興風作浪時,那股排山倒海的氣勢把他的恨意逼成利刃,他把這把利刃捅向楚濋,連帶他自己的肉身一并被刺穿,他也血肉模糊,他更痛不欲生。

童舟從楚濋的懷裏掙脫出來,接着當着他的面開始解衣服的扣子,他從第一粒解到最後一粒,他很慢很慢地把手從袖子裏抽出來,襯衫被他揉成一團,随手扔在地板上。

“做嗎?”陽光從窗戶折到童舟的背上,童舟很白,骨架勻稱好看,側逆光下面他的身體白得叫人臉紅心跳。

楚濋毛發倒豎,他的呼吸剎那一停,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有些暗啞。

“你這算什麽?”楚濋往前走了一步,他沒有碰童舟,而是盯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

童舟的手往下伸,他歪着臉,睨着眼,臉上的表情冷漠又高傲。

“處心積慮做了那麽多,不就是為這一下嗎?我施舍給你。”

他話音剛落,楚濋怒不可歇,直接扯住他的手腕蠻力地往後拽,童舟直接撞在沙發上,他咬着唇沒出聲,楚濋直接欺了上去,他扣住童舟的雙手,眼神逼近。

“童舟,要睡你,我根本不需要處心積慮。我勾勾手指,你就脫褲子了。”

“啪!”這一個巴掌打得幹脆,楚濋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又被反手打了一個。楚濋額前的碎發也被打落了,他的臉偏向一側,臉頰頓時就腫了起來。

童舟這兩巴掌絲毫沒收力,不帶一點憐惜,也沒有半分客氣。

楚濋的眼底猩紅,像頭被激怒的困獸已經撕開了牢籠,逮着獵物就開始胡亂撕咬。他緩緩擡頭,眼神剮過童舟,然後一字一句道:“你說的對,我們根本就不合适。”

楚濋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哼,他從童舟的身上站了起來。

他剛要轉身,就聽見童舟用一種幾近冷酷的聲音敘述開來。

“楚濋,我恨你。我這輩子都恨你。”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目裏仿佛含了毒箭企圖刺穿楚濋的後背,楚濋身形一頓,他側過頭去看童舟,那雙眼睛幽深,一下子讓楚濋認不出來,找不到一絲當年。

明明這是楚濋的家,走的人卻是楚濋。童舟擡手用手背遮住了眼睛,陽光太刺眼,刺得他眼睛疼。

楚濋開車去了臨意。今天是周五,學生放學早,楚濋從南門進去,直接繞去了小樹林。這個點的小樹林沒有人,楚濋也不找石凳子坐,直接借着樹林的掩護,站着抽起了煙。

楚濋的心肌炎還沒好透,抽煙的時候,呼吸力道一重,心髒就跟着抽痛,那抽痛像有個鐵鈎在勾,疼痛難忍。他沉默地抽煙,眼睛朝操場看去。

操場上倒是有幾個學生,三三兩兩地在散步。楚濋擡手抽口煙,腦子裏突然蹦出從前和童舟在這裏散步的場景。

那時候,童舟高三,學業很緊張。童舟為了能有多點時間和楚濋呆在一起,課間休息都是抓緊時間做作業,他舍棄午休的時間,拼了命地刷卷子,同學都說童童瘋了。童舟從不解釋,他好不容易做完作業,就會偷溜出寝室去找楚濋。

楚濋總是在小樹林等他。有一次,童舟突然說:“今天我能和你一起去操場逛逛嗎?”

楚濋自然說好,反正更深露重,天色也晚,碰不見人。倆人并肩走在一起,楚濋走在外圈,童舟在裏面。童舟借着月光偷偷打量楚濋,手在要伸不伸間猶豫不決,他的手躲在袖子裏,只露出半截手指。

楚濋好似根本沒看他,但是卻在下一刻抓緊了他的手。童舟一驚,連帶狂跳的心,叫他緊張地都出了汗。楚濋先拉住他的小拇指搖一搖,接着再把手指往上游離,慢慢地包裹住他整只手。

童舟只敢盯着塑膠跑道看,他只能感覺一只手被楚濋緊緊攥着,那只手比他的手大,掌心幹燥溫暖,是他最喜歡的人的手。

月光跟着他們走,倆人的步伐也變得一致,楚濋摸着童舟的手,突然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童舟順着楚濋的視線去看月亮,他又轉頭看着楚濋,眼睛裏的感情濃得像霧一樣。

“楚老師,在想誰嗎?”

童舟那時候多麽天真,總是睜着一雙大眼睛問一下無辜又清純的問題。而楚濋又是滿腹經綸的黑墨水,塗在這樣一張白紙上,可謂信手拈來。

“我在想那個人,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想着我。”楚濋說得不鹹不淡,那雙眼睛含情脈脈,勾得童舟耳尖通紅。

“.......楚老師......”

“不要叫我老師,叫我楚楚。雙姓楚,其實這才是我的小名。”

童舟一下子擡起頭來,他緊張地手都出了汗,他張開講話都顫顫巍巍。

“可以嗎?”

“你叫叫看。”

“楚楚。”

“欸。”

剩下的話都被埋在擁抱和親吻裏,那力度很溫柔。楚老師一向很溫柔。閱人無數,經驗豐富,當然溫柔。但是童舟不會知道。他一顆心怦怦跳,只為了喜歡的人又為自己打開了一扇門。

楚濋一個人在小樹林裏發愣抽煙,呆了足足幾個小時他才磨蹭着走了出來。他抓着車鑰匙開回了家,家裏已經空無一人,楚濋心裏失落,像失了重的人。他走近屋子裏,又覺得這屋子陰冷,明明是夏天,他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這時顧清影的電話打來,楚濋瞥了眼沒接,他歪躺在床上,心髒處越來越疼,疼得他忍不住蜷起了身體。他開始呻吟,額頭上開始冒汗,他咬嘴唇,用力地咬,去壓抑那痛苦。大概過了一分鐘,那疼痛散去些,楚濋卻沒了力氣。

他指尖發抖,勉強撐起身子坐了起來,他靠着牆,才感覺到一些支撐。他的手不小心碰到手機,童舟的電話被他點開,腦子還來不及轉,指腹已經點了上去。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刀割,而被挂斷的瞬間,也是最後一根稻草被折斷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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