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蔣慕雲的牙齒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這一下挺狠,至少疼痛是瞬時的,他疼得臉都扭曲了。
楚濋從前就煩蔣慕雲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仗着二兩學問就覺得唯我獨尊,爾等皆傻/ 逼。
楚濋習慣給人三分薄面,所以從來沒對他說過重話。蔣慕雲一時不能接受,心裏徒增怒火,他甚至是不客氣地反抓住楚濋的手腕,用力一別。
巨痛從手腕處襲來,楚濋疼得眉頭一皺,他想要抽回,無果。
“你這算什麽?無能憤怒?”楚濋忍着疼不屑地說,他臉色仍舊發白,可那眼神的尖銳程度不減半分。他的薄唇啓開又閉上,似乎連說話都不願意。
蔣慕雲下手的力道愈發地重,楚濋眼神一凜,而就在此時,病房門外響起叩門的聲音,童舟推門進來,蔣慕雲幾乎是一瞬間就把手給松開,楚濋一下子失去重心,手掌反射性往床上一撐,這下手腕吃力,疼得更烈。
“.....”楚濋卻咬了咬唇沒有出聲,手指抓了下床單,然後把身體支起來。他看向童舟笑,柔聲地喚他。
“藥拿來啦。”童舟拖着大包的藥走進來,楚濋直接翻下床去幫他提,結果手腕一用力,疼得他差點把藥撒了。
“我來我來。”童舟不讓他提,楚濋忍着痛避開童舟的手,把藥給放到床櫃旁。
“慕雲,你有事就走吧。”楚濋挺直着背,眼神剮過蔣慕雲,蔣慕雲眼尖,瞥見他眼底深深的嘲諷。蔣慕雲的眼中劃過一絲怨怼,那絲怨怼再牽連到童舟身上,還沒等童舟反應過來,楚濋已經把童舟不動聲色地護到了身後。
童舟低頭理藥包,只感覺自己忽然被楚濋的影子罩住。他不明所以地擡起頭,卻只瞥到楚濋紅腫地過分的手腕。
蔣慕雲和楚濋相視,楚濋比蔣慕雲高出一點點,寬大的病號服沒削弱他的氣場。他的肩膀抗拒的意味明顯,冷眼與自己對看,嘴角卻往上勾。
蔣慕雲一言不發轉頭就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背後的聲音。
“謝謝你來看楚濋。”蔣慕雲不敢置信地猛地回頭,童舟從楚濋的身後走出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蔣慕雲,聲音聽起來似乎誠懇。
蔣慕雲的目光再在童舟的身上打量了一番,那是從頭到腳的審視,絕不懷有好意。
“他還需要休息,我就不留你了。”童舟直接拉住楚濋的手扶他上床,他轉身的背影冷漠又倨傲,叫蔣慕雲心中的忿恨更多更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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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關門聲突然在耳邊炸起,童舟的臉色才再頃刻轉變,他一把擄起楚濋的袖子,看到他明顯腫高了的手腕,眼色陰沉了下來。
童舟幾乎是想都沒想,轉頭就跑了出去,楚濋想抓住他,沒想到撲了空,童舟已經沒了影。
“蔣慕雲!”童舟低喝一聲,蔣慕雲的腳步一滞,他慢悠悠地回過身,剛想開口就被童舟一拳揮到了牆上。
“..........”蔣慕雲這一撞實打實的,好在走廊沒有人,并沒有引起圍觀。
童舟一個箭步沖上去,直接揪住蔣慕雲的衣領,他比蔣慕雲矮了挺多,可那鐵鉗般的力道竟叫蔣慕雲一下子沒掙開來。
“你他媽離他遠點,別碰他。”童舟的鹿眼瞪大了,眼底火燒般滾燙,他攥着衣領的手發了狠,講話更是咬牙切齒。
蔣慕雲的手勁更大,他反應過來便卯足勁推了把童舟,童舟跌退了兩步,還是站穩了。
“童舟!”楚濋追了出來,趕緊跑過去扯住童舟,童舟眼底發紅,像被惹怒的小獅子,楚濋見此實在忍無可忍,臉色徹底冷下來。
“蔣慕雲,滾。”楚濋冷冷地吐出這個字,他直逼蔣慕雲,見他還沒反應,他伸手一指厲聲吼道:“滾啊!”
這一聲叫其他病房的人探出了頭,楚濋目不斜視,雙眼的攻擊力可以刺穿蔣慕雲的五髒六腑。
“童童,有沒有受傷?”楚濋半抱着童舟,童舟紅着眼搖頭,楚濋拉着他的手回了病房,門一關,楚濋就抱住童舟。
“你打人好帥啊。”楚濋把童舟抱到自己腿上,童舟靠着他,本來眼圈還紅,聽到這句話鼻子一皺說:“你怎麽這樣啊?”
楚濋把臉貼在童舟的脖子上低低地笑,童舟摸着楚濋的臉,楚濋抓住他的手親了親說:“怎麽突然生氣了?”
童舟的視線落到楚濋的手腕上,他摸了摸說:“上次你和我說起他的時候,我就不爽了。前面手還好好的,怎麽莫名其妙就那麽腫了,我想你們起争執了。”
楚濋擡頭去尋童舟的唇,童舟和他接吻,吻得逼真,楚濋依依不舍地放開說:“有點酸,吃醋了?”
童舟扣住楚濋的下巴兇巴巴地說:“不行嗎?”
楚濋眨巴眨巴眼睛搖頭說:“行,你越酸我越行。”
“去你的!”
楚濋把童舟抱得更緊,他挑起食指,把童舟衣服前的兩根吊繩繞在手上玩,童舟頭一歪,靠着楚濋的發頂。
“我和他什麽都沒有,我怎麽可能喜歡他。”
“我就喜歡你。”
童舟的臉不由自主地一紅,他的手收得更緊了,小聲又帶點緊張地說:“喜歡我什麽?”
童舟的聲音帶點奶,和剛才一言不合掄起拳頭揍人的童舟全然兩個畫風。楚濋心都化了,像吃了一口糖。
“你甜啊,是楚老師的甜寶兒。”
童舟被楚濋趕回顧清影的家睡覺,他說童舟再熬下去,也要住院了。顧清影說不挺好,人家情侶座,你倆情侶床。楚濋一記橫掃腿踢向顧清影,顧清影怕了這主,也幫着催童舟回去。
“我不累啊,我睡躺椅挺舒服的。”童舟倔脾氣上來就說什麽也不走,葉予彬批了白大褂,拿出醫生的權威和他說:“童舟你回去吧,今天我值夜班,動人這裏我會照顧的。”
“寶兒聽話,明天再來。”楚濋找了件薄衫給童舟披上,順手給他拉上拉鏈,再把後頭的帽子給他戴上。
“你還要上班呢,睡不好沒精神的。”童舟身上這件外套是楚濋給買的,連帽衫的帽子長了對貓耳朵,戴上的時候兩只耳朵豎起來。
“但是.....”
“起舞不在嘛,而且小橘也要想你了,我覺得他和顧清影一定睡不好。”楚濋用手指戳了戳童舟頭上的貓耳朵,童舟看了看葉予彬,後者對他寬慰地笑笑,童舟低頭搓了搓手才猶猶豫豫地答應了。
楚濋給顧清影使了個眼色,顧清影收到,就搭着童舟走了。葉予彬給楚濋做了常規檢查,然後走到窗戶旁替他拉好窗簾。
“早點休息,有事叫我。”
“嗯。”
葉予彬替他關了門,楚濋睜着眼睛看漆黑的天花板。他微微轉了轉脖子,躺椅裏空落落的,童舟連着好多天都只能陷在這張椅子裏湊活着睡。楚濋好幾次半夜醒來,都發現他眉頭緊皺,想必是很不舒服。
楚濋突然緊了緊被子,腦子裏又開始浮現童舟的臉。他記得有一回,童舟得了急性腸胃炎,那會兒已經上了大一,大半夜的給他打電話喊疼。
那聲音在當時聽了都叫他心裏一抽,他連想都沒想開了五十幾公裏,火急火燎趕到大學城,在校門口接到了童舟。童舟見了自己,雙腿一軟,自己背起他去了最近的醫院。
病好以後的某天恰好是童舟的生日。楚濋沒準備禮物,但是給他親手做了一個蛋糕。晚上端給童舟,給他點上蠟燭,叫他許願。
童舟當時說,第一個願望,楚老師快樂;第二個願望,楚老師健康;第三個願望,楚老師的心裏有童童。
楚濋當時心頭一跳,問他最後一個願望什麽意思,他沒聽明白。童舟只是看着他笑,眼裏亮晶晶地像是被眼淚浸泡過一樣。他搖頭,說沒什麽。
楚濋現在知道,他當時是什麽意思了。
明明是戀人關系,卻要靠許願來祈禱占據一席地位。
童舟跟着顧清影到了家,顧清影給他拿了床新被子,童舟洗了澡換了睡衣走出浴室,顧清影在廚房給他煮牛奶。
“動人說你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我們家又沒有牛奶,他就在網上訂了一箱,今天剛送到。”顧清影用筷子攪拌着煮鍋裏的牛奶,童舟擦頭發的手一頓。
“喝吧。”顧清影把杯子遞過去,童舟愣了愣才伸手接過。
“顧哥,能和你聊聊嗎?”童舟叫住了顧清影,顧清影回頭莞爾說:“好啊。”
“吃吧,趁我家葉醫生不在,瘋狂地吃垃圾食品。”顧清影搬來一張小茶幾擱到陽臺上,他拿了兩個靠墊,又打開一罐啤酒仰頭灌了兩口。
茶幾上攤了好幾盒白色泡沫打包盒,好多烤串裝在裏面,童舟挑了串吃了起來。
“想知道動人的什麽八卦?我全說給你聽。”顧清影朝童舟擠擠眼,童舟失笑,挑眉問:“你就這麽賣他呀?”
“兄弟就是拿來賣的嘛。”顧清影開玩笑道,他一條腿蜷起,左手手肘撐在膝蓋上。
“你們是大學同學?”
“算發小吧,小時候就常在一塊兒玩,小學是一個班的,大學也是一個班的。他這人上學的時候性格挺怪的,蠻孤僻的,其實經常被人欺負。”
童舟一驚,這他從來都不知道,他的手指骨節一下子白了。
“其實說是孤僻,無非也就是內向,不愛說話罷了。我們班有幾個小孩,特別壞。小學的時候,中午飯都是自己帶的,他們會偷拿楚濋的飯盒,給他的飯裏抓把土,或者是把菜倒在地上。”
“楚濋當然也不買帳,就和他們打。老師就叫家長來,楚濋和他姑姑住,每次他姑姑來,站在那兒挨批,楚濋就哭。”
“被人打了他不哭,他姑姑被老師罵,他倒是哭得兇。”
“他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