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童舟握緊了玻璃杯,指甲蓋都泛了白。顧清影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他的手輕輕地晃着啤酒,目光也陷入了回憶中。
“他爸就和死了一樣,媽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中。除了他姑姑,最疼他的大概是我媽媽。”顧清影說到這兒,回過頭對着童舟哈哈大笑。
“中午飯不都被那群小王八蛋給攪和了嘛,他又沒有錢,就常常餓得半死。”
“忍到放學,我媽來校門口接我,就會硬拽着楚濋一起回去吃飯。”
“我媽是這樣的。”顧清影突然坐直了身體,捏住嗓子學起自己的娘。
“楚濋呢?叫伊一道來切飯呀,(叫他一起來吃飯)媽媽給他燒了紅燒大排,他最歡喜的呀。” 童舟笑了出來,但笑容短暫,心疼得死去活來。
“他這人表面上沒心沒肺,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其實都是因為沒有安全感,與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如表現地毫無在乎。”
“童舟,他是真喜歡你。”
“不是我幫他說話。如果你也一樣喜歡他,就別回頭了。人真的經不起折騰,以後再想找,翻箱倒櫃都再也找不到這個人了。”
童舟的手指仿佛粘在了玻璃杯上,他動了動都沒能撤下來。他微微擡起下颚,目光裏長河翻湧,瞳仁裏的光亮一亮一熄。
“顧哥,要多愛才能不介意?”
顧清影一下就明白童舟想要說什麽。他從茶幾上找出煙盒,抽了兩根出來,童舟猶豫一下,接了過去。顧清影給他點煙,童舟吸了口,這味道辛辣,比他自己抽的烈多了,童舟沒忍住,嗆了一口。
顧清影轉頭看他,笑着說:“不習慣?”
童舟搖搖頭,又試着抽了口,喉底便火灼一般燙。
“其實越愛越介意。越寬容越不愛。”顧清影眯着眼睛抽了口煙,聲音含着青煙飄了出來。童舟沒說話,他試着要抽完這根煙,不是他平時抽慣的,很辣很苦,嗆到喉嚨裏燒得癢。
楚濋一覺醒來,到下午就有好幾個學生抱了花和水果籃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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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老師,您身體好些了嗎?”為首的男孩兒是六班的班長,楚濋撐着身體坐起來,他微微含笑,和他們幾個孩子說話。說着說着,童舟就來了。
童舟下了班就直往醫院趕,外面有些落雨,他就把貓耳朵帽子給戴上,進了病房也忘了放下。
楚濋見了他就和那群小孩打個響指示意。
“諾,你們學長來了。”
小孩們齊刷刷地回頭去看,童舟和他們大眼瞪小眼,貓耳朵一豎一豎地,像受了驚的小橘。
“學長好。”“學長好!”小孩們争先恐後地和他打招呼,童舟有點尴尬,清了清嗓子诶了聲,楚濋撐着腦袋歪頭看他,眼睛笑得眯了起來。
“行了,謝謝你們來看我,楚老師再過幾天就能回來上課了。不早了,快回去做作業吧。”楚濋開始下逐客令,小孩們又說楚老師您一定要好好休息,班級裏的事您不用操心。
楚濋在剝香蕉皮,他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答應,童舟替他們開門,其中一個經過童舟身邊的時候,看了童舟一眼說:“學長和楚老師感情真好啊,畢業那麽久了還來看楚老師。”
“…”童舟窘迫,貓耳朵一垂,臉都紅了。他關了門,就聽見楚濋喊:“小貓咪過來。”
童舟乖乖地走過去,楚濋伸手摸了摸他的貓耳朵,低笑着說:“還真像小橘。”
童舟擡眼,欺身貼向楚濋。楚濋挪了點位置讓童舟躺下,他一貼,某處就相連了。楚濋住院已經一周半了,吻着吻着就要擦槍走火,每次都堪堪勒馬,這會童舟忍不住了。
他蹭着楚濋,鼻音撒着嬌,楚濋喘着氣,貼着童舟的耳朵說:“我給你口。”
童舟想拒絕,楚濋已經握住他的手腕俯**去。童舟咻地睜開眼,太陽穴鼓鼓地跳,他下意識握緊楚濋的手。一剎那他渾身發抖,想到那句話——越愛越介意。
他哪裏是介意,他是**了把偃月刀,如果不拔出來,血還止得住,拔出來,就油盡燈枯。
童舟抱緊楚濋,拼了命地索吻,他準備一條路到黑。
楚濋終于在後半周出了院,童舟開車接他回家,到了家門口又撞見了童一鳴,這次還帶着拖油瓶。
童舟的臉一下子冷下來,但攥着楚濋的手反而更緊。楚濋和他對視一眼,童舟在楚濋的眼中看見自己,忽然就安了心。
童舟牽着楚濋的手走到童一鳴面前,童一鳴一見楚濋就要發作,手剛擡一半就被童舟抓住了。
“童一鳴,別當着你小兒子的面發瘋。”
童舟漸漸用力,被楚濋握住了手。
“童童。”楚濋的手安撫性地摩挲童舟的手背,童舟盯着童一鳴,慢慢地松了手。
“哥哥。”小孩突然喊了一聲,童舟瞥他一眼,小孩眼睛也很大,但是太瘦了。眼睛都凹下去了,面色也不好。
童舟不會遷怒,但也給不出好臉。他開了門,童一鳴領着孩子進了屋。
“有事就說。”童舟都沒有請他們坐下的意思,手環着胸很不耐煩地說。
童一鳴難堪又躊躇,楚濋也站着,靠在童舟旁邊。
“你就不能說句人話嗎?你弟弟身體不好,你他媽擺什麽臉呢?!”童一鳴還是沒忍住,他暴怒,手都快指到童舟的鼻子了,結果 被楚濋一手狠狠打掉。
“童先生,你現在站在我家。嘴要是放不幹淨,我只能讓你滾了。”
楚濋又把童舟護到身後,他站得筆挺,保護意味太強,他生生高出童一鳴一個半頭,楚濋連眼皮都懶得掀。
“你這個變态…!”童一鳴的話還沒罵完,小孩去扯童一鳴的衣角。
童一鳴深吸一口氣,煩躁地扯了扯頭發,突然喪了氣。
“童悠…得了腎病,醫生說除非換腎,不然沒辦法了。”童一鳴蹲在地上,他十指插在頭發裏,額角青筋爆了起來。
童舟眼皮一跳,他按住楚濋的手臂去看童悠。小男孩看上去都不超過十歲,他望着童舟,突然朝他笑笑。
“所以呢?你想叫我換給他?”童舟感覺嘴皮都麻木了,四肢百骸都失去了溫度。
“不是!不是的!”童一鳴失了控地吼,他看了眼童舟絕望地閉了閉眼說:“舟舟,爸爸不至于這麽混吧…”
“是童悠,他說他想見見哥哥。”
童舟顫了顫眼皮去看童悠,童悠朝他走過去,他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他很矮,手腳都很小,步子邁得微微顫顫的。
“哥哥。”童悠抓住童舟的腿。童舟晃了下,他垂眸,終于僵硬地蹲了下去。
童悠從口袋裏掏出幾粒糖放到童舟的手上,他甚至還拿了一顆遞給楚濋。
楚濋忙不疊地接過,也跟着蹲了下來。
“謝謝你,你叫童悠對嗎?”楚濋替童舟說話。童悠點點頭,楚濋一把把他抱起讓他坐到椅子上。
“喝水嗎?還是喝牛奶?”楚濋單膝下跪和童悠講話,童悠想了想小聲說牛奶,楚濋眯着眼笑,摸了摸他的頭說:“那你等一會哦。”
楚濋轉身去拿紙盒牛奶,他把吸管插進孔裏再遞給童悠。
童一鳴在旁邊都看呆了。楚濋捏了捏鼻根,用眼神示意童一鳴去外面說。
童舟也要跟去,被楚濋攔下。
“你待着。”童舟想反駁。楚濋捏了捏他的手,童舟擔憂的看他,他不着痕跡地搖搖頭。
“你和舟舟在一起多久了?”童一鳴和楚濋站在樓道裏,樓道幽暗,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楚濋想抽煙,嘴裏發苦,可是童舟沒收了他的煙和打火機,他只好作罷。
“四年,中間分了一年。”楚濋單手插袋,說得幹脆利落。
童一鳴似乎聽了什麽不堪忍受的話,臉色一度十分難看。他也開門見山地說:“分了吧。”
楚濋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他的腳掌在地面上摩擦,因為轉身而發出聲響。
“分不了。”
“以前分的了,現在分不了?”
楚濋扯了扯脖子裏的細鏈子又重複了一遍。
“不可能再分的了。”
童一鳴開始打量楚濋,他人很高很瘦,頭上紮着一個啾,身形很挺拔,說話不疾不徐地。
“爸爸!”童悠突然小跑着沖向童一鳴,童一鳴抱起他問怎麽了,童悠回頭看向童舟說:“哥哥剛剛給我蛋糕吃,好好吃。”
童一鳴一怔,回頭看童舟,童舟漠然地回視,他張張嘴說:“楚濋。”
楚濋順從地走過去,童舟拉緊他的手讓他進屋準備關門。
“舟舟!”童舟關門的動作一僵,不過下一秒他就把門合上了。
“乖寶,我在呢。”童舟像個小孩似地勾住楚濋的脖子,楚濋索性打橫把他抱起,童舟的臉埋在楚濋的肩窩,很久都沒有聲音。
“他和你說什麽了?”童舟的聲音悶悶的含糊不清,楚濋伸手去撩童舟的碎發。
“他叫我和你分手。”
童舟嗤笑一下,胸腔跟着震,他擡起頭收了收挂在脖子上的手說:“你說什麽?”
“我說不行啊,我說我一離開你就要死啊。”
童舟去咬楚濋的肩,楚濋吃痛但不松手,童舟挑起楚濋的下巴惡狠狠地說:“你再油嘴滑舌我把你吃了!”
楚濋挑了挑眉,然後拉住童舟的手往某處帶,他手指刮過褲扣說:“來。”
童舟心情低落,沒有調情的興致。他靠在楚濋懷裏蹭道:“我好難過啊。”
楚濋貼住他的臉說:“我知道,需要讓你一個人嗎?”
“不要,你別走。”童舟攥着楚濋。
“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