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二天一早,顧清影先起了,他很自覺地做了三人份的早餐,剛準備自己默默地吃了,楚濋開了門走出來。
“喲,早飯都做好了,您幾點起的床呀?”楚濋往前一湊,盤子裏裝着煎蛋培根和烤過的面包,甚至是楚濋慣喝的咖啡也準備好了。
顧清影眼下一片青黑,他邊咬面包邊說:“誰像你啊,睡得像頭豬。”
“我是睡得踏實,不像您一晚上沒睡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坐了頭熊貓。”楚濋怼得順口又犀利,顧清影差點一口被噎死。
“晚上別亂跑啊,等我下班了提着你回去。”楚濋邊刷牙邊含糊不清地說,顧清影沒說話,低着頭用叉子戳煎蛋。
童舟腰酸腿疼,下了床一扭腰差點罵出口。他趿着拖鞋走到客廳,看到顧清影一愣,他都忘了家裏還有外人,低頭看了看自己剛過大腿根的短褲,又像被踩了貓尾巴的小橘,蹭地一下又蹿回了卧室。
楚濋洗漱完畢,折去廚房燒菜。顧清影一愣,走去廚房倚着門對楚濋吹了聲口哨。
“大早上你燒什麽菜啊?”
楚濋在熱鍋,他把掌心往前伸了伸試一下,溫度剛好,于是拿出昨晚腌好的雞胸肉下了鍋。
“童童要帶飯的呀。”
“他中午不都和我一起吃嘛。”
“外賣吃多不好,他胃本來就不太好。”楚濋熟練地翻炒着,加鹽加醬油的動作熟稔利落。他邊炒邊說:“你要不要,我給你也帶一份?”
顧清影吞了吞口水,心裏酸得厲害,連帶沖到鼻腔,他又開始泛起難受來。
“楚濋,你好可怕啊,你現在都會為人下廚了啊。”顧清影明明想哭,卻偏偏硬着嘴扯些有的沒的,楚濋動作很快,已經炒完了第一個菜。
楚濋拉開櫃門拿出兩個飯盒,他邊裝邊說:“給你裝好了,吃完洗幹淨再還給我。”
顧清影揉了揉眼睛喉頭一緊說:“就不洗,我叫童舟洗,我是他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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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把你的頭按在水池裏洗。”楚濋從後面扇了下顧清影的後腦勺,顧清影一踉跄,張口又要罵娘,楚濋把飯包往他懷裏一塞,自己走去玄關穿鞋。
“寶,好了沒?”
童舟背了包,嘴裏叼着面包,他小跑着到玄關,楚濋擡頭和他對嘴咬下另外一半面包。
“........”顧清影現在想以刺瞎群衆眼睛的罪名把這兩個人抓起來。
“你走不走啊?不走自己打車。”楚濋不耐煩地回頭催促,顧清影回過神一下子蹿過去。楚濋開車把童舟和電燈泡顧清影送到了出版社樓下。
“欸,晚上別溜,等着我。”下車前楚濋抓着顧清影的袖子和他說,顧清影難得沒回怼,好聲好氣應了聲,就和童舟一起下了車。
楚濋又開回臨意上班,方谯在走廊盡頭喊住他。
楚濋汗毛一凜,方谯說話很慢,小聲說話的時候更甚,在無人的走廊裏聽上去竟然有些陰恻恻。
方谯從後面走上來,他伸手直接握住楚濋垂在身側的手臂。
“楚老師,您現在空嗎?昨天上課的流程您還沒和我對過呢?”方谯人不高,和楚濋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他的手指又細,搭在楚濋的手臂上,指腹甚至在親昵地摩擦。
楚濋心中警鈴大作,他的眼尾不經意地上佻了一下,他轉過身,方谯的手還沒有放下來的意思。楚濋要抽開,方谯的手攥得極緊,楚濋就反手抓着方谯的手腕,他稍稍用力讓他放開。
方谯轉了轉眼珠,露出天真無辜的笑,楚濋心中嗤笑一聲,雕蟲小技。
“空啊,去辦公室說吧。”
“這兒有間空教室,就這裏吧。”好像這一切并非刻意而是巧合。楚濋聳了聳肩說随意,于是方谯就拉開了門讓楚濋進去。楚濋走進去,方谯眼神一勾,嘴角帶笑。
“我說你記。”楚濋随意地往桌上一坐,他頭上的小啾啾有些散亂,楚濋就把啾啾拆了,他把頭發攥在手裏順了順,又重新紮了一遍。
方谯寫着寫着,又往前翻了翻筆記,他突然站起來說:“楚老師,這裏我不是很明白。”他說着就朝楚濋走了過去,楚濋一手插袋,長腿随意地往前伸。 楚濋另一只手正玩着手機,他感覺到方谯的靠近,手指驀地一頓,然後把手機重新揣回了兜裏。
方谯走到他跟前,他貼得很近,近到他一垂手就能摸到楚濋的大腿。
“這一段原文裏就是.......”楚濋偏了偏頭解釋道,方谯握着筆把本子攤在掌心裏寫,許是角度別扭,方谯寫得歪歪扭扭的,突然,他手一松,筆掉到了地上。
方谯彎腰去撿,他的手竟然伸進了楚濋的***去撿,楚濋眼明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出聲道:“方谯,你小心一點,筆都拿不穩了嗎?”
方谯被楚濋捏疼了手,他扯了扯嘴角說:“我知道了。”于是他又蹲下了身,把筆抓在手心後,還沒站起來。
“方谯,你要是不需要我講解了,我就回去備課了。”楚濋準備站起來了,方谯也趕緊撐着桌子站了起來。他看上去臉色通紅,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楚濋看他一眼,手插在口袋裏動了動,然後沒說一句話掉頭就走。
方谯的眼睛仿佛是鍍了層辣油,陰狠又瘆人。
晚上下了班,楚濋先送童舟回了家,然後陪着顧清影回葉予彬那兒。葉予彬開的門,見了楚濋倒也不意外,眼睛落到顧清影身上,心髒疼得抽了抽。
顧清影站在楚濋旁邊低着頭不看葉予彬,楚濋搭着顧清影的肩用力地捏了捏,然後朝葉予彬痞痞一笑。
“予彬,誰啊?”從廚房出來一個中年女人,她邊甩手上的水漬邊大聲問道。
“媽,清影來了,還有我朋友,楚濋。”葉予彬喉頭發緊,手扒着門又松開,彎腰去給他們拿拖鞋。
沈清的臉色有點尴尬,但是反對情緒倒不是很激烈,她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輕輕地說:“那...那進來吧。”
“謝謝阿姨。”楚濋對沈清禮貌地笑笑,他順手把路上買來的水果遞了過去,沈清哎呀一聲說還買什麽東西,趕快催促他們進來。
顧清影也小聲地喊:“阿姨好。”沈清面色僵硬,但還是應了聲。
“你們坐一會吧,留下一起吃飯啊。”顧清影跟在楚濋後面,經過葉予彬身邊的時候,葉予彬實在是忍不住了,緊緊地拉住了顧清影的手。
顧清影感覺血從頭沖到腳,他望着葉予彬,葉予彬的眼底都是紅血絲。
他也一夜沒睡。
顧清影深吸一口氣,睫毛都發顫了。
“予彬,給客人倒點水啊。”葉予彬張嘴聲音都發抖,他诶了聲,手卻還舍不得松。
楚濋自覺地把空間留給他們,自己跑去了陽臺上。顧清影眼底已經濕了,眼角刺痛,葉予彬用指腹給他擦,顧清影死咬着嘴唇沒哭出來。
“予彬啊!”
“我知道了。”顧清影先松了手,葉予彬心裏被壓了巨石,黑壓壓地快要奪走呼吸。
葉予彬轉過頭地時候也用手指蹭了下眼睛,他吸了吸鼻子去廚房倒水,他再折回來的時候,楚濋向他招了招手。
顧清影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上,葉予彬摸了摸他的頭,然後走到陽臺上。楚濋關了門,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給他。
“童童把我的煙都給沒收了,我好不容易偷了兩根。”葉予彬苦笑着說不抽了,楚濋啧一聲說:“快點兒。”
葉予彬只好伸手接了,楚濋傾身給他點煙,葉予彬護住楚濋的手把煙點着,他深吸一口,眼睛幹澀更疼了。
“你爸呢?”楚濋撐着窗臺側頭問,葉予彬說:“陸文西帶他去南京路了。”
聽到這個名字楚濋敏感地點了點煙,他眯了眯眼說:“陸文西......什麽來頭?”
“高幹子弟。”葉予彬也點了點煙,目光卻轉向了顧清影。
楚濋繼續抽着煙沒再多說什麽,等到一支煙抽到三分之二左右,他突然把煙掐了。
“起舞,清影吧,其實又笨又死鴨子嘴硬,人看着瘋瘋癫癫,心裏特脆弱一男的。和我是不能比的。”楚濋兩手一撐靠在窗沿上,葉予彬抽煙的手一抖,煙灰差點燙着自己。
“除非呢..........哪天你看上我了,不然啊,你沒得選了,顧清影可是一團濕面粉,你沾上了就甩不掉了。如果哪天他自己要走了,那你可就怎麽樣也追不回來了。”
葉予彬聽前半句還能笑着去捶楚濋,聽到後半句手都涼了。
“但是那也不行,畢竟我有童童了。”
葉予彬把煙往煙灰缸裏狠狠一滅,他聲音沙啞,突然說:“你是什麽時候下的決心?”
楚濋伸了個懶腰,他盯着樓下小區光禿禿的樹,皺着眉說:“再見到他的時候吧,再見到,發現好像忘不了。”
“也不想再讓他傷心了。”
沈清燒了幾個家常菜,招呼他們來吃。楚濋給童舟發微信說,等他回來給他燒宵夜,童舟發個可憐兮兮的哭哭兔表情,楚濋按下語音小聲地哄:“乖寶,我很快回來啊,碗你放着別洗,回來我會洗的。”
童舟也回語音過來,楚濋貼着耳朵聽。
“我洗好啦,你開車慢點,晚點沒事,我會等你的。”
楚濋嘴角的笑就沒撤下來過,顧清影坐在他旁邊忍不住踢了踢他。楚濋收了手機給沈清盛湯,末了趁機會對顧清影小聲地說:“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顧清影簡直氣炸,不過好在桌上有楚濋,整個氛圍不算尴尬,吃到半途,門鈴響了,顧清影緊張地背都挺直了。
葉予彬走過去開門,葉鑒和陸文希走進來,葉鑒一看到顧清影,臉色就巨變,直接指着他怒斥:“你來幹什麽?!出去!”
葉予彬趕緊上前拉住他爸,他心急如焚地說:“爸您幹什麽呀?”
“我幹什麽?!你在做什麽啊?!予彬啊,好好的正常人不做,你怎麽要去做......去做......”葉鑒連‘同性戀’三個字都說不出口,楚濋這時正好擡頭,他一怔,突然出聲道:“葉老師?”
葉鑒聞聲擡頭看去,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激動地說:“是楚濋嗎?!”
這下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楚濋趕緊站了起來,他幾步走過去握住葉鑒的手說:“是我,沒想到是葉老師您。”
葉鑒激動地差點沒說出話,他握緊楚濋的手拍了拍說:“孩子啊,現在在哪裏上班呀?”
“我在臨意當語文老師呢。”
“好,好,真好,還是你有出息。”葉鑒握着楚濋的手不肯松,把他帶到沙發邊上坐着。
葉予彬和顧清影對視一眼,顧清影也搖了搖頭表示費解。
“我以前在深圳當差的時候,還是收學生的。他姑姑就托人讓我教他,我看着這孩子寫作上确實很有天賦,就教了他兩年多。”葉鑒對陸文希說道,這下所有人恍然大悟。
葉鑒是作家,經常全國各地的跑,曾經在深圳呆了好幾年。楚濋初中的時候被姑姑帶去了深圳,他姑姑聽人說在深圳挺能賺錢的,就搞點了水貨手機,做點生意。偶爾結識了一個朋友,于是托付說能不能請葉老師教教楚濋。
楚濋是直到高二才回到臨意繼續讀書的。在深圳呆了将近六七年,所以才會說一口流利的廣東話。
“甘你姑姑依家點樣?”(那你姑姑現在怎麽樣呀?)葉鑒操着廣東話問楚濋,楚濋笑着說:“幾好嘅,依家開咗家小店,賣衫嘅。我一個月會返去睇佢兩次。”(挺好的,現在開了家小店,賣衣服的,我一個月會回去看她兩次)
顧清影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裏仰天長嘯不可自拔。葉鑒拍拍楚濋的手說:“嗰就好,诶,先食飯先食飯,沈清啊,仲有冇菜呀?”(那就好,诶,先吃飯先吃飯,沈清啊,還有沒有菜呀?)
葉鑒拉着楚濋站起來,他明顯高興多了,甚至和顧清影一起吃飯都能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