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童舟坐在馬路邊一個勁地抽煙,他的腳邊是一只打火機和一包煙,他買的是顧清影慣抽的那種,又辛又辣。
快年底了,天冷了。童舟因為坐着的緣故露出了半截的腳脖子,冷風吹過,他就忍不住縮了縮腳。他已經在這裏坐了快兩個小時,楚濋還沒有出來。
童舟覺得脖子也冷,他只好深深地吸口煙,後悔沒買聽酒。
“你可以進去了。”背後有一位穿了制服的民警來喊童舟,童舟一口煙還停在嘴裏要吐不吐的,他慢慢吐出去,然後一擄打火機和煙盒站了起來。
童舟跟着民警去了辦手續的窗口,警察拿了小本叫他簽字,童舟剛要落筆,警察忽然說:“等等,他有前科?”
童舟瞪大了眼睛,身上還殘留煙味,他聲音略沙地說:“胡說八道,哪有呢?”
民警白他一眼,直接把本子甩了過去,童舟一看,在楚濋的名字的旁邊有一欄記錄——打架滋事造成當事人頭部受傷,已做驗傷。
童舟把本子一把抓起來,他不敢置信地翻了翻,結果手指骨節愈發地白,等他把那句話問出來的時候,心跳都要停止了。
“那我呢?”
童舟的檔案幹幹淨淨的,沒有一處污點。童舟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抖,他張着嘴感覺喉頭被一把夾着紅炭的鐵鉗給硬生生撐開了,他疼得叫都不出口。
“先回去吧。”楚濋走了出來,他伸手又按了按心髒的位置,這派出所都怎麽回事,空氣渾濁,全是煙霧騰騰的,楚濋又有些難受。
他咳了一聲,臉色有些白,他喊了童舟一聲,童舟機械地回過頭來,楚濋走向他,以為他被吓傻了,就摸了摸他的頭輕輕地說:“沒事了,走吧。”
童舟的手冰涼,以至于楚濋緊張極了,脫了外套給他披上,然後緊緊地摸了摸他的背,半摟着站在路邊打車。
童舟像具行屍走肉,仍由楚濋把他帶上車,到了家又由着把他抱到沙發上坐下。
“喝水,乖寶,沒事了沒事了。”楚濋倒了水在童舟面前蹲下,童舟顫顫巍巍地接過杯子,結果水灑出來不少,滴到褲子上。
“為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做?”童舟直接撲進楚濋的懷裏,死死地箍住他的脖子,他整個人都發抖,抖得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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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濋以為他問的是方谯的事,他回摟着童舟聲音聽上去好委屈。
“是他亂說的,我根本.......”
“你的檔案我看了,我們在大理進局子那次.....陸文西不是替我們擺平了嗎?為什麽.....為什麽還是記了一筆........而且為什麽只記了你一筆,我的沒有?”
楚濋的垂了垂眼,眼中劃過一道目光,童舟強行把他扯開,抓着楚濋的肩膀,把衣服都揪皺了。
楚濋抿了抿嘴沒講話,童舟急了,就擡手去打他,他一拳狠狠地捶在楚濋的肩上,楚濋因此而後仰。
“他只保證我們能出來,但不保證檔案上不會有記錄。”
“這不是扯淡嗎?我們人都能出來了,檔案上居然不能操作?!”童舟的手快把楚濋的衣服給絞爛,楚濋反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鼻根說:“...人家只願意幫到那一步。”
童舟閉了閉眼,他顫着嗓子說:“所以你就讓他把污點都扣到你頭上。”
楚濋拍了拍童舟的手,他也不敢太用。他湊近摸着童舟的臉說:“沒關系的,我又沒什麽志向,就想在臨意當條鹹魚混到退休,記一筆沒事的。”
童舟的眼角抽搐了下,他的眼睛是一點點開始紅的,從眼底的血絲開始,像布了蜘蛛網一樣,他疼得眨眨眼眼淚就噼裏啪啦地掉下來。
“哎呀怎麽了,童童不哭。”楚濋把童舟摟到懷裏,童舟抓着他的心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甚至張嘴去咬楚濋的衣服,沿着他的肩線把衛衣咬在嘴裏。
楚濋摸着他的頭,不停地親吻他的臉,他用指腹給童舟擦眼淚,邊擦還不忘開玩笑說:“前面在局子裏你還那麽橫,現在怎麽哭鼻子啦?”
童舟止不住地哭,楚濋的衛衣都快被他咬壞了。
“童童,你還小,才二十一歲,你的未來還很長,所以...不能有污點,我不能讓你有污點。”
楚濋的吻小心又珍視,他吻得小心翼翼,說話又輕又柔。童舟閉着眼睛,感受到這個人的心跳聲,他心裏那些鬼魂一樣的潔癖突然煙消雲散。
童舟擡頭捧着楚濋的臉,他貼近,眼睛裏從來都只有這一個人。
“我十七歲的時候就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了,二十一歲也還是這樣想,以後的每一年我都這樣想。”
“以後你走不動了我背你,你累了我抱你。童童,十七歲的時候就完完全全是你的了。”童舟貼着楚濋的額角一字一句輕輕地說,楚濋邊聽邊笑,笑到他眼眶也濕潤,鼻頭也發酸。
“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了?”楚濋假意用調侃的口吻說,童舟抵住他的額頭接下去:“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兩人同時笑出來,楚楚把童舟抱在腿上,舍不得松手。童舟貼着他的耳朵說:“我下個月跟你去見姑姑。”
楚濋一愣,繼而附和道:“好啊。”
童舟正在廚房幫楚濋打下手,突然他手機響了,他正在洗菜,不方便接電話,就喊楚濋替他接。楚濋按了接聽放到童舟耳邊,童舟夾着手機,剛喂一聲,洗菜的手就一頓。
“幾點?在哪裏?”童舟的聲音冷得像碎冰,楚濋忍不住挑了下眉。
“挂了。”童舟從楚濋手裏接過手機一把掐掉通話。楚濋用眼神詢問童舟,童舟狠狠地撕了撕白菜說:“方谯,他約我見一面。”
楚濋也變了臉,他沉聲道:“他想幹什麽。”
“我正好也想找他。”童舟聲音冷酷,他潑了潑小臉盆裏的水,下颚緊繃着。
楚濋看了看童舟,他擠了擠童舟的肩說:“別潑啦小朋友,葉子都枯了。”
童舟撅了撅嘴繞過楚濋去切菜,他拿了刀哐哐哐地切着,木板被他敲得一晃一晃,楚濋又拱到他身邊,從他身後環住他的腰,小心地把刀從童舟的手裏抽走。
“小朋友,你這切菜還是切板呢?”
童舟氣呼呼地,楚濋正色道:“你別一個人去見他,我和你一起去。”
童舟搖搖頭,從身後扶住楚濋的肩,把下巴擱上去。
“冤有頭債有主,我早就應該和他說清楚。”
童舟推門進了咖啡廳,方谯已經坐在那裏了。童舟走過去,在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方谯感知到他的到來,緩緩轉過臉望向童舟。
“先生,點些什麽?”服務生拿了菜單,童舟盯着方谯的臉,眼睛一眨不眨,他啓唇道:“和他一樣。”
服務生看了眼方谯,然後就把菜單收走了。
方谯摸了摸杯沿,他忽然笑了下說:“學長,上次你幫我改論文也是在這裏呢。”童舟面無表情,他眼底的暗湧漸起,他冷淡地說:“是嗎?”
方谯自顧自地笑了,他晃了晃杯子,裏面的水泛起漣漪,方谯轉了轉眼珠,把杯子拿了起來,又把眼睛貼上去,他咧嘴笑着說:“你看你不記得,你眼睛裏就老是看不見我。”
童舟把玩着盤子裏的刀叉,他把小刀攥在手裏,刀刃輕輕地劃過手背,在五指間反轉。
“你想過我嗎?”方谯突然湊近,語氣詭異地問。童舟掀了眼皮看他,方谯的表情看上去很無辜,童舟突然舔了舔嘴唇說:“想過。”
這句話明顯讓方谯興奮了,他伸手拉住童舟的手背,指甲有意無意地刮着他的手背。
“是怎麽想的呢?”
“我想過要和你做/愛。”刀仍然在童舟的手裏反轉,他沒有抽走手,由着方谯拉着他的手。
“真的嗎?那為什麽不說呢?”方谯的手指移到童舟的手腕,手指探進童舟的長袖裏,挑逗似地摸着。
童舟盯着他的動作,又把刀翻了個面,他幽幽地說:“但也是一瞬間而已。”
“你想過就說明你喜歡我。”
童舟嗤笑一聲抖了下肩膀說:“是嗎?”方谯已經擄起了童舟的袖子,他拉起童舟的手臂,把自己的臉貼在上面,光這樣似乎就已經能夠讓他高/潮。
童舟不寒而栗,他垂眸,然後僅僅在一瞬間他迅速出手,刀子抵住了方谯的脖子。
方谯一怔,身體僵住了。
“學長,這是幹什麽?”
刀泛着冷光映出童舟冷漠的眼神。童舟附身,那姿勢遠看,只是在暧昧地同朋友講話罷了。
“我捅過人的,方谯。”
方谯笑笑說不信,童舟的手腕一動,刀移到了方谯的手腕,他眼光一凜,迅速劃過方谯的手背,手背頓時被劃開兩道長長的口子。
“嘶.....”方谯疼得立刻去捂手,血已經冒了出來,童舟把刀把餐盤裏随手一丢,他站在那兒睨着眸子看方谯。
“我想過,是因為我想利用你氣楚濋。”
“後來又覺得沒必要。”
童舟手插口袋準備走,他回過頭最後憐憫地分給方谯一眼。
“別再動念頭了,否則下次就不是割一下這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