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楚濋帶着童舟去了深圳。他們買的下午的航班，到了寶安國際機場的時候已經快四點了。楚濋打了輛車，報了個地址給司機。

司機見他們大包小包的，随口問：“你哋邊度嚟嘅喎 ？”（你們哪裏來的啊？）

“我哋上海嚟嘅。”（我們上海來的）

楚濋講廣東話的時候，咬字聲音聽上去會偏低，繞在耳朵裏更勾引。童舟擡眸去看楚濋，他昨天去剪了頭發，說是剪，其實也就修短了些，小啾啾還紮着。

“童童，吃菠蘿油還是紅豆沙？”楚濋拉着童舟的手到了一間小店前駐足，童舟往裏看了看說：“我都想吃。”

楚濋揪了下童舟的臉，然後拉着他進去了。

“老板，一份菠蘿油，一碗紅豆沙，唔該曬。”楚濋打了個響指叫來老板，童舟和他擠在一張很小的桌子前，童舟雙手交疊，楚濋撐着腦袋看他，童舟忽然問：“你以前經常來這裏嗎？”

楚濋點點頭，碰巧這時紅豆沙和菠籮包都端了上來，楚濋把一個調羹分給童舟。童舟接過和他分一碗。

“我小時候呢，如果考試考得好，我姑姑就帶我來這裏。”

“标配就是一碗紅豆沙，一個菠蘿油。”童舟吃東西的時候，嘴巴鼓鼓的，像個吹了氣的小皮球，他的鹿眼眨巴眨巴地時候，更顯得像了。

楚濋情不自禁就伸手捏他的臉，童舟皺眉，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說：“臉都被你捏圓了。”楚濋把下巴擱在手臂上，他舔舔嘴唇說：“圓了更可愛了呀。”

童舟不理他，舀了一勺紅豆冰喂給楚濋，楚濋張嘴順從地含住，童舟又舀了一勺給自己吃。

“你姑姑會不會不喜歡我啊？”童舟快吃完了，反射弧總算回來了。突然想到這個很嚴重的問題，緊張兮兮地問。

“我那麽喜歡你，我姑姑肯定也喜歡你。”楚濋對答如流，他掰了一點菠蘿油遞給童舟，童舟就着吃了。

“那要是.....”

“怎麽，她要是不喜歡你，你打算怎麽樣？”楚濋眼神一瞥，童舟用紙巾擦了擦手撐着臉看楚濋。

“那就努力讓她喜歡我呀。”童舟歪了歪頭，突然伸手彈了彈楚濋的小啾啾，他自顧自咯吱咯吱地笑起來。

楚濋嘆口氣，完蛋了，小朋友太甜了，甜得他要得糖尿病了。

“姑姑，我回來了。”楚濋按門鈴，沒一會，楚韻開了門。

“哎呀，乖囡，你返嚟啦！ ”（乖孩子，你回來啦）

楚韻很激動，拉着楚濋的手仔細地端詳他，又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蹩眉說：“點解你又瘦嘞。 ”（你怎麽又瘦了）

楚濋回應着他姑姑唠裏唠叨的關心，他摟住楚韻說：“姑姑，童童佢都嚟咗。”（童童他也來了。）

童舟像小橘一樣，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他緊張地反手握住楚濋的手，楚濋用指腹去摩挲他的手背和指尖，寬慰他放松。

楚韻看了看童舟，發現他和照片上一樣，眼睛很大，眼尾有些下垂，着看起來格外無辜。他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高，但是太瘦了，和竹竿似地。

“姑姑好。”童舟小心地喊了聲，楚韻诶了聲，側了側身讓他們進來。

“乖囡，雞蛋仔我畀你買咗，（我給你買了）你洗洗手同童童一齊食？ ”楚韻把雞蛋仔裝在盤子裏拿給童舟，童舟忙不疊站了起來，楚濋陷在沙發裏看電視，他伸手拉了下童舟的衣服讓他坐下。

“謝謝姑姑。”童舟客氣地說，楚濋直接伸手就拿了半塊吃，童舟還端着盤子，他眨眼看着楚韻問道：“姑姑要幫忙嗎？”

楚韻笑着擺了擺手，她看了看牆上的挂鐘，然後說：“不用啦，你們休息休息，等下就吃飯吧。”

楚濋在看球賽，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嘴裏還嚼着雞蛋仔。童舟貼近他，用手肘戳了戳他小聲地說：“你姑姑人好好。”

楚濋看得目不轉睛，他猛拍了下大腿，突然啊了聲，轉過頭說：“你說什麽？”

童舟懶得理他了，就往旁邊挪了挪位置，結果被楚濋一把拉近了。

“你挪什麽呀？”楚濋的手摸在童舟的尾椎骨，童舟趕緊拍了下他的手低喝道：“楚濋！”楚濋沒正經地壞笑，他貼着童舟的耳朵吹了口氣才說：“她喜歡你，我看得出來。”

童舟的臉噌地一紅，還來不及多說，楚韻就招呼着他們吃晚飯了。

“哇，糖醋小排，水晶蝦仁，鹵水拼盤 ，姑姐好犀利哇。”（姑姑好厲害）楚濋撐着椅背望着菜咽了咽口水，楚韻拿了幾個碗走過來，她拉開椅子說：“童童坐啊。”童舟點頭如搗蒜，就着楚濋坐了下來。

“楚濋和我說你喜歡吃肉，所以就多做了些葷菜，唔住你鐘唔鐘意？”（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楚韻國語粵語參半，童舟的臉比先前還紅，楚濋還給他夾了塊肉到碗裏，對他笑笑。

“我中意嘅 。”童舟僅會的一句粵語派上了用場，他說得的時候眼神誠摯，頭發順下來看着特別乖順。楚韻笑開了花說那多吃點。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楚韻沒有向童舟打聽他的父母，也沒有問他預想中的任何一個問題。甚至在吃完飯後，硬是不肯讓童舟洗碗，趕着他們去休息。

楚濋讓童舟去洗澡，童舟面紅耳赤，翻了衣服就去了。楚濋看着緊閉的門，飄到他姑姑旁邊問：“姑姑，童童可愛吧？”

楚韻正在抹桌子，她把抹布翻了個面邊擦邊說：“啊，他長得真好看，比你好看。”楚濋啧了一聲，楚韻又歪頭說：“你系咪呃人家，否則，人哋點解會睇啱你？”（你是不是騙人家，否在，人家怎麽會看上你？）

楚濋頭上的小啾啾都快氣立體了，他摸了摸小啾啾皺眉道：“姑姐！”

楚韻忍俊不禁，手上的動作一停，她仰頭看楚濋，替他把鬓角散亂的頭發別到耳朵後，她輕輕地說：“乖囡長大了。”

楚濋心口一下子泛酸，他垂了垂眸，然後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拉開外套的口袋，把一個信封遞過去。

楚韻一看就知道裏面裝着一沓錢，她憋着眉推拒，一邊數落：“我不要，你不要給我。”

“哎呀，童童給你的，你不要，他沒面子的。”楚濋硬是塞到楚韻手裏，楚韻拿了手都覺得沉，楚濋攬過楚韻的肩說：“你辛苦了，姑姑。”

楚韻忽然想哭，她趕緊擡手擦了下眼睛，然後用手肘頂一下楚濋說：“臭仔！”

晚上，楚濋還是帶着童舟去酒店開了房，楚韻要留他們，楚濋朝他姑姑使了個眼色，楚韻扇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楚濋捂着後腦勺委屈地嘟嘟嘴，童舟已經恨不能有個地縫讓他鑽進去，跺着腳催促楚濋走，楚濋用唇語和楚韻說拜拜，童舟趕緊拉了他落荒而逃。

“童童，你的臉和晚上吃得大蝦一樣紅。”楚濋抱着童舟揶揄他，童舟聽了二話不說就打他，楚濋假意喊疼，童舟猛地一擡頭，眼底都濕潤潤的。

“你姑姑太好了怎麽辦？”童舟又把臉埋在掌心裏，他的聲音聽上去像小孩似地，他喃喃道：“嗚..........我怎麽辦啊？”

楚濋哭笑不得，他把童舟的手扯下來，挑起童舟的下巴說：“那你不應該開心嗎？”

童舟去抱楚濋，他蹭着楚濋的肩頸小聲說：“我覺得很愧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楚濋回抱童舟，他摸着童舟的頭發慢慢地說：“我姑姑一輩子都沒結婚，我想我也占據了很大一部分原因，連我親爸親媽都不要我，她其實完全可以不管我。”

童舟擡起了頭，他摸着楚濋的臉，湊近吻了吻他。楚濋心甘情願地接受，分開時他接着說：“我姑姑是個很通透的人，做事情也很堅持。她給我找老師教我寫作，學校要上補習班，要春秋游，她一個不拉都給我報。”

“與其說是長輩，我更願意把她當成摯友。所以在我高中的時候，我就向她出櫃了。”

童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楚濋拉住童舟的手在掌心裏摩挲。

“我當時就有一種預感，我姑姑會理解我的。事實上，我确實足夠了解她。盡管她也反對過，試圖所謂勸解我，但是她還是尊重我。并且告訴我，希望我做一個自由的人。自由，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更是不想做什麽，也可以不幹什麽。”

“所以，童童，她只不過是擔心我，擔心我變得和我爸一樣，她也怕我被別人傷害。”

“你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領回家給她見的人。”楚濋每說一個字，童舟的眼眶就紅一點，說到最後，童舟的眼睛紅得像湧了血。

“現在，你覺得我足夠認真了嗎？”楚濋蹲在童舟面前，那只手攥得那麽緊，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牽引着童舟，動搖甚至是擊碎了他那些若有若無的不安。

童舟笑了，笑得眼前都模糊了。他把楚濋拉起來，他把自己脖子裏的項鏈掏出來，然後說：“我還想買一滴水，這樣搭着我的‘舟’才配。”

楚濋笑意漸濃，他附身把童舟壓在身下，手指繞着細鏈子，他低頭親了口說：“三點水吧。”

童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摟着楚濋的脖子蹭了蹭他的鼻子說：“那你去找，只要你找得到，我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