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日出之煊
日出之煊
“你是誰？”我鎮定地問。
黑發散在肩膀上的男人放下手，微笑的模樣似曾相識，他看上去并不意外：“你又不記得了？”
又？
我感到稀裏糊塗，他問我：“可知自己名字？”
名字？我當然知道，沒有人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
我轉了轉眼睛，大膽開麥：“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好啊。”男人一聲輕笑，傾身靠近，我這才注意到他似乎很高，俯身而下的陰影能把我完全籠罩。見鬼！他不是和我一樣坐着嗎？我感到些許離譜和壓迫感，頭皮發麻。主要是我的人生中從未遇見過這樣海拔的男人，他貌似比我那個不靠譜的爹還高！男人的視線和我持平，他注視着我的雙眼，眸色深得像漩渦，裏面有着吸引人心的魔力。說真的，這個男人還真挺好看的。我還在沉迷美色，就聽到他說：“蕭凜，或者說，晏吉。”
随着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了。晏吉？
怎怎怎怎怎怎麽回事！？真的假的？！是撞名嗎？是撞名嗎？可是要是撞名，他為什麽還要故意添一句，晏吉？？
他還在笑，他竟然還在笑，看熱鬧的意思很明顯，鼻音上揚：“嗯？”
就這一點上，他确實挺像真的晏吉的。
我……
我感到自己被取笑了，惱羞成怒，猛得擡手推開他，同時恨恨說：“不要靠我那麽近！！”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出聲，我感覺掌下的胸腔仿佛在震動，飛快地收回手，男人直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我，變臉如翻書：“為什麽？”
“因為、因為太近了！”我抱着被子往後退，臉上燙得要冒煙，如果我有獸類耳朵我現在一定是飛機耳，整個人就是你不要過來啊的狀态：“我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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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接受他可能是晏吉，我的腦海裏就開始瘋狂地回想起那些年我看過的同人文，還有在官方限定池子裏抽過的卡！oh my god ！疊星一共就開了這麽一個池子，還是那種很讓人不好意思的主題！情而不色，色而不膩！完全是新婚之夜R20開上高鐵的秋名山車速！
我！不！能！想！
快住腦啊楚煊！不管他是不是真人但他就在你面前！你會被發現的！
我這樣慌亂，是因為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我始終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強烈直覺，就是眼前的男人能看穿我的心。
果不其然，他饒有興味地看我，眼神探究，聲音裏透着篤定，甚至還能準确地說出具體名字：“你在想什麽？琥珀之心？”
我當場社死。
沒錯，限定卡池的名字就叫做琥珀之心，連我推鎮圈神文，車技香得一批的同人作品也叫做琥珀之心。任何一個晏吉單人推都逃不開這四個字，何況我這樣一位遍地爬糧倉、爬到最後抹布文都勉強能接受的激情單人吹！
“什麽琥珀之心！”我勉強裝作義正嚴辭的樣子，表示出強烈的抗拒：“我不知道！”
男人歪了歪頭，他竟然還在我面前裝無辜，啊——！！！我瞎了！！！！晏吉！！！你不能這樣！！！！
“我們曾經做過。”
做過什麽？體位嗎？！閱盡圈內同人、葷素不忌的後果就是我髒了！我一點也不想要秒懂！！
他可能是覺得我的反應很有意思，還可以更有意思，又輕飄飄地加了兩個字：
“所有。”
我五雷轟頂。
男人扶了我一把。
“撐住。”
我求求你不要說話了！我不是剛過來嗎！怎麽連那種事都做過了？！難道……好半晌，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視死如歸地擡頭，顫顫巍巍地問：“我們的關系近到什麽地步？”
晏吉垂眸，自我這個視角去看，簡直恐怖有如反派大BOSS，說出口的話也差不離：“唯一的通關者和她的獎勵。”
……
…………
我懂了。
可是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這個距離也太近了吧！？我是傻子嗎？怎麽什麽都和你說，保守不住秘密？！
我匪夷所思。
被巨大的震驚砸昏了頭，徹底撐不住力氣一頭載到他懷裏，男人懷抱寬闊，透着極淡的香氣。他抽出被子，雙臂将我攬在懷裏，将我提到他胸前的位置，再用被子裹好，下巴抵在我的頭頂，手指穿過我的發。
沉默和寂靜比肩同行，猶如天神俯瞰他還眷顧的人間。
我不敢打擾此刻的神聖，腦海裏也不再想七想八，縮着腦袋眼睛滴溜溜地轉。
“我可以問你問題嗎？”良久，我問道：“很多，很多。”
“可以。”他答道。頓了一頓，又補充：“多少都可以。”
“哦……”
男人摸了摸我的腦袋。他的手掌好暖，力道輕柔又舒适，我感覺我好像一只貓，然後被路過的臭男人強行撸了一樣。
啧。
有點嫌棄。
可他是晏吉耶！哪怕他說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我也有點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什麽是快樂到冒泡的情緒。
嘿嘿，晏吉。
我的晏吉。
他是炙熱的，真實的，有溫度的。比平面化的紙片人更自然，更有說服力。
“我是你的妃子嗎？”
“是。”
“我怎麽來的呀？就是，入宮。”如果我沒記錯，我選擇的身份應該是不用入選的。畢竟……初期的晏吉是真的很兇殘，無論我點了幾個選項，我都落得一個失敗的結局。
論壇裏跟我相同經歷的姐妹比比皆是，每一個人都徹底明白了為什麽晏吉一個帝王，逼格這麽高，萌點那麽強，卻被官方蓋戳不推薦攻略的原因。
因為他實在是太難搞了。
相較起來，《寧光之儀》裏另一個精明得仿佛開了挂，預判了玩家預判的小狐貍，不過是灑灑水有跡可循，小case。
選擇無須入宮，完全是曲線救國。
“我下旨。”
哇……這個回答好像也不是那麽出乎意料，讓我感到驚訝的是他為什麽會下旨。
《寧光之儀》的男人，就沒有一個不是高嶺之花。我記得我換了新身份之後，并沒有攻略到晏吉，仍然在宮外自由徘徊，沒有接觸，怎麽會走到這一步？我做了什麽？
現實的細節與游戲有差入，我不免猜測我的記憶，但無果。我問他，為什麽？他沒有回答。
男人又摸了摸我的腦袋瓜。
好吧，我知道我該換下一個問題。
“我有家人嗎？他們在哪兒？是否身體健康？”我記得，我這個身份好像是擁有父母的。但是我不清楚，他們是否也一同存在。
多少還是問問吧。
“長霖郊外，碧血山莊。”他道，不知為何我總感覺他的嗓音柔了很多：“他們很好。”
“哦哦……”我點點頭，冷不丁問：“我是我嗎，晏吉？”
男人回答：“她依你而生。”
我開始迷惑。
“是什麽意思？”我想了想，還是說：“我不明白。”
難道我占了她人的身體嗎？還是說，這具身體的軀殼因我而生？
“你以後會明白的。”他言簡意赅。我覺得我聽懂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現在不能告訴我，要我自己解決嗎？
他始終沒有回答我的求知，我也不好意思纏着他追問。我目前唯一能夠清楚的是，我的記憶是有問題的，不然他不會說，你又不記得了。
思來想去，我竟有些遺憾，真想知道我來到這裏之後都發生過什麽。
“我會想起來的，對嗎。”我這回問得篤定。
“會。”果然，男人毫不猶豫。他重複：“你會想起來。”
我滿意地在他身上蹭蹭腦袋。那我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被子拽至眼下，我翁裏翁氣地問：
“你還有其他妃子嗎？”
“有。”
“她們都是和我一樣的嗎？”我興奮地翻身起來，亮晶晶地同他對視，都忘了他早先和我說過的話：“都是玩家？”
晏吉的表情很平靜，他的眸子就像是大海，聲線平穩，蘊含了千斤重：
“不要忘了，唯一的通關者，楚妃。”
浮天滄海遠，去世法舟輕。
我稍稍冷靜下來，從那種遇見紙片人的如夢似幻中清醒過來，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帝王暗流湧動之下隐藏的威勢。我意識到，他是帝王，活生生的帝王，不一定會是“我的”晏吉。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控制好語氣：“對嗎？”
“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男人好像被我逗笑了，他淡淡：“所有的名字。”
“……”
“我究竟把多少秘密都告訴了你。”我低聲說，并不為他能聽懂我的意思而感到吃驚，正相反，我知道以我的段位大概在他面前如滄海一粟，不值一提。即便我始終對他擁有晏吉濾鏡，我也不會忘記曾經我攻略失敗的那麽多次慘痛。
會成長的Ai尚且如此，真人只會更加可望而不可及。
我知道我的表現很分裂，但我确實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晏吉這兩個字所真正蘊含的意味和代表的分量。
“不要害怕。”我怔然，視線所及，是他擡臂為我整理淩亂的衣衫，用手指梳理我的發。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仿佛置身于過去，兩個場景無限地重合。他似潮聲低鳴，落日變紅月，風送來他的勸慰：“不要害怕，楚妃。”
畫面一轉，天很亮，我們似乎在郊外什麽地方，我踩着石頭，提着裙擺，男人在我身後說：“告訴我你的名字。”
狂風卷着烏雲，轟隆隆地來，毫不留情地占位，我捧着花束回頭，不解地問：“你不是……”
我與他視線交織在一起，有什麽在波濤洶湧。
我意識到這是一場交換，心甘情願的交換，曠日持久的沉默比風聲凜冽。暴雨将至，我低下頭，眼眶濕熱，提着裙子的手選擇放下，它逐風而去。我擡眸，擡手将鬓發掖在耳後，我告訴他我的名字：“楚煊，火旁，日出之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