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戚言最近搬了新家。

從市中心那套跟人合租的單身公寓裏搬了出來,搬到了以前工作過的超市對面,一個名為藍庭新苑的小區裏。

小區地段位置非常不錯,不新不舊,租金雖然小貴,但尚且在戚言能夠承受的經濟範圍之內。

不為別的,戚言單純是圖這個地方離市中心工作的地方不算遠,卻十分安靜——周圍既沒有雜七雜八的娛樂場所,也沒有三更半夜還在熬夜打游戲做直播的夜貓子室友,清靜又方便。

新屋家居設備齊全,戚言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戚言能夠拿走的行李不多,一個行李箱就能拖走。

臨走時,在白天破天荒沒有睡懶覺的室友神色恹恹地靠在自己那間卧室門邊,跟戚言打了個招呼:“要走了?”

“嗯。”戚言最後打掃完衛生,左手拎着黑色塑料垃圾袋,右手扶着行李箱,與人面對面站着。

室友還想說點什麽,但戚言已經越過客廳,關上大門離開了。

戚言跟室友算不上熟,住了兩年直到現在離開都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年紀多大,留下的唯一印象大概就是對方雖然打游戲吵了點,但日常什麽生活方面不麻煩,不矯情,也不讨人厭。

相比以前邋遢、自我、還沒有邊界感的宿舍同事,好了不止千百倍,不然戚言也不會忍着失眠的風險硬抗着住上兩年。

新住處有公交車直達,戚言拉着行李箱走到最近的公交站點,刷卡上車。

颠簸中,戚言從前門的投幣箱一路被擠到後門的樓梯處,算是提前适應公交嘈雜擁擠摩肩接踵的紛擾百态。

舊鑰匙還給了舊房東,新鑰匙捏在手裏,連個金屬環都沒有,孤零零的,感覺随時随地都能遺失掉。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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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言正打算開門,身後的屋門卻突然打開,傳來一聲男音,男人聲線柔和輕快,拖長的語調卻又顯得整個人懶洋洋的:“新鄰居啊,你好呀!”

戚言聞言轉過身,看着對門抱着手臂倚在門框邊的男人,語氣平淡:“你好。”

男人看着戚言,沉默了兩秒,直起身子,幾步走到戚言跟前,然後伸出幹淨修長的右手,笑吟吟地再次開口:“認識一下,我叫施正軒,你呢?”

“戚言。”戚言低頭看了眼施正軒攤開的手掌,輕輕地搭了上去,一握即收。

“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算是慶祝你喬遷新居,也祝賀我好不容易等來個鄰居!”

戚言握着行李箱扶把的手些微緊了緊,猶豫片刻,答應了:“好,在哪吃?”

“我家吧!我家裏菜多。”施正軒手往後點了點說:“你這剛來,還沒來得及準備這些東西吧!”

“嗯。”戚言點頭:“謝謝。”

屋子不算髒,戚言上次來看屋的時候就打量過了,家具很新,而且都罩了防塵布或者是防塵袋,除了地面和窗簾這些沒法處理的地方落了灰塵,簡直就像精心裝修過後,又空置已久的新房。

戚言把行李箱放在大廳沙發邊靠着,打開家裏的水電燃氣總閘,簡單洗了個臉,就去敲鄰居家的門了。

施正軒開門的時候,手是濕的,還隐隐散發出一股腥味,而且施正軒開完門就走了,邊走邊說:“快進來,把門關上,一會兒廚房裏的魚該跑了……”

開個門的工夫,施正軒都需要跟魚争分奪秒,戚言沒來由得想笑。

環顧四周,施正軒家跟自己家的布局和裝修風格很相似,都是現代簡約風——簡約大氣,幹淨利落,可能他們是找的都是同一家裝修公司,又或者都喜歡同一種裝修風格。

戚言空着手來吃飯,心裏始終不得勁,慢悠悠地一路走到廚房,發現施正軒正手忙腳亂地跟水槽裏的魚較勁。

兩條肥肥胖胖的鯉魚——一條正被施正軒卡着腦袋,小心翼翼地用菜刀刮鱗,一條還在淺水裏活蹦亂跳,濺出來的水挂了施正軒一身。

戚言覺得施正軒大概是個新手,不怎麽做飯,或者不怎麽擅長處理魚,請自己吃這個飯,能看出來是誠心實意,下了功夫的。

“要不我來做吧……”戚言走到施正軒旁邊,開口道。

施正軒側過頭,問他:“你會做飯?”

戚言“嗯”了聲,說:“會一點。”

“唉……”施正軒把魚扔回水池裏,刀放砧板上,打開自來水洗了洗手,一邊用廚衛紙巾擦手,一邊嘆氣說:“其實我也只會一點,平時都在食堂吃的,本來想着你來了,請你吃頓飯,留個好印象的,失策了……”

戚言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幹巴巴地回了個“謝謝”。

然後撸起衣袖,拿起施正軒未處理幹淨的魚,用刀背在頭上用力一敲,另一條魚同樣。

接着放幹一池腥味的血水,自顧自地從筷籠裏拿出一把不鏽鋼勺子,有條不紊地刮鱗、去腮、剖肚,最後沖洗白淨放到旁邊準備好的空瓷盤上,轉頭問施正軒:“這鯉魚,你想怎麽吃?”

“清蒸吧……”施正軒說:“你覺得呢?”

戚言無所謂:“可以。”

“需要什麽東西你跟我說,我幫你準備,給你打下手。”施正軒仿佛化身賣瓜的王婆,自賣自誇:“雖然我廚藝不怎麽樣,但手腳絕對利索,怎麽樣?”

不怎麽樣。

戚言既沒有在別人家對別人指手畫腳的習慣,也沒有使喚人的愛好。

但一想到這是在別人家,而且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家裏,戚言周身的皮膚都在緊繃着,表示抗拒和不自在:“那你……幫我拿點蔥姜蒜就好了。”

“行。”施正軒也不為難戚言了,從冰箱裏拿來了他需要的東西,放在料理臺上。

“謝謝。”

戚言依舊禮貌地回了一句。

施正軒跟戚言看起來就是兩個性格上的極端——施正軒能言善辯,熱情熟稔,戚言笨嘴拙舌,冷淡內斂。

說得再誇張一點,施正軒如果是位明晃晃的社牛的話,那戚言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社恐。

戚言雖然話不多,但動作熟練,幹脆利落,在電飯煲跳閘的同時,用施正軒陸陸續續拿來的菜,做了兩菜一湯。

清蒸鯉魚,幹炒菜花,蛤蜊海鮮湯。

“嗯,好吃……”施正軒毫不吝啬自己的稱贊,誇獎道:“厲害啊!比我爸做的飯還好吃!!”

戚言低頭吃着碗裏的飯,沒有太大的反應,直言道:“誇張了。”

在戚言看來,這只是一餐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勉強過得去的水準,不懂施正軒為什麽要誇大其詞。

但沒過一會兒,戚言馬上就明白了……

施正軒小臂搭飯桌邊,笑呵呵地瞅着戚言:“我說真的,要不我做你的飯搭子吧!就是一起搭夥吃飯,我買菜,你做飯的那種,怎麽樣?”

那躍躍欲試且興致盎然的神情,就差把“我就是饞你手藝”這幾個大字貼臉上了。

沒興趣。

不習慣。

“抱歉,我的工作時間不穩定,可能不太行。”戚言婉拒道。

施正軒垂頭嘆息:“可惜了……”

說完,施正軒安靜了沒兩秒,又不想死心,退而求其次地擡頭再問:“那我偶爾找你行嗎?就你正常上下班或者休假的時候?”

“……要是你實在覺得煩,就算了。”施正軒尾音中的遺憾和惋惜不似作假,甚至細聽之下,還有一點似有若無的委屈和難過。

“……”戚言突然變得有些迷茫和不解。

戚言冷着臉的時候就像個行走的冰棍兒,不讨人喜歡,也沒人願意招惹。

施正軒就像其中的異類,別人不愛的他偏要喜歡,別人不要的他偏去碰,奇怪又執着。

而且還很有耐心。

戚言不說,他也不逼迫,等着他願意說為止。

吃完飯,放下碗筷,擦幹淨嘴,施正軒把碗筷按高矮大小累成一摞收進廚房,開着水龍頭嘩嘩地刷洗着。

戚言握着手裏的鑰匙,矛盾地來回捏着,沒給施正軒留個準話,戚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歹是鄰居,往後出門不見回家見的,關系鬧得太尴尬也不好。

戚言以往也拒絕過別人的好心和善意,但其中大部分都是真客氣,盛滿了虛情假意,拒絕了就拒絕了,沒有什麽心理負擔。

但施正軒這個人看起來好像特別認真,即便是為了戚言的廚藝,為了留住這個優秀又誘人的飯搭子,他也尊重戚言的意願和決定,拒絕這樣真誠的人,戚言多少有點于心不忍。

難怪總聽人說,真誠和善良是人類的一大必殺技。

誠不欺我。

戚言站客廳中間,往四處看了看,發現茶幾上有一本彩色的便利貼和一支黑色的中性筆。

戚言打開筆蓋,蹲在地上,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和微信號。

施正軒擦着手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戚言輕輕擰開門把手,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

戚言愣住,沒想到施正軒出來得正是時候,視線下意識往茶幾上一瞥,抿着唇低聲說了句:“我先走了。”

然後開門離開。

施正軒順着戚言看過的視線望去,茶幾上的便簽紙上多了兩行字。

一行數字,一行文字:

152××××8267

微信同上。

留下的字跡娟秀規整,絲毫看不出是個面冷心軟的小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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