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我從來都不過生日。”戚言說話時的神色和語氣跟平時一樣平淡,語調也沒什麽起伏,“一開始是沒有人教,不理解,也不是很懂,後來知道了,也就無所謂了。”

一直都不曾擁有的東西,就不存在失去,也沒什麽感情。

生日對戚言來說,就是這樣——它其實就是個概念性的東西,沒有确切的實際含義,所以過不過這個日子,對戚言來說都沒有影響。

它既不會讓他感受到“長一歲”的快樂或惆悵,也不會讓他因為缺少父母家人的陪伴而怨恨埋怨。

不過就是一年365天中,同其他日子一樣,平平無奇的一天。

施正軒猶豫片刻,側頭問他:“那你爸媽……”

戚言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平靜地接過施正軒的話頭,繼續說:“我爸自己不在意,也不怎麽過,倒是一年不落地記得給我媽過,而我媽的心思都在我弟身上。”

一家四口人活成了一條高低不等的金字塔,而自己穩居金字塔最底層,恒久不變。

“聽起來都不像一家人對不對?事實上,本來也不是,勉為其難湊合在一起的兩家人而已。”

戚言不愛聊天,也沒什麽傾訴欲,但面對施正軒,也許是心底的私心作祟,為了讓他認識到兩人之間不可逾越的差距,戚言握着自己冷得發涼的手腕,破天荒地多講了幾句。

“我爸一心鑽在工作上,對家裏的事都不太上心,我媽眼裏只有我弟……準确來說,他其實應該算是我哥,而我就是個沒什麽存在的邊緣人,體會不到所謂的家庭和親情,也理解不了所謂的愛情。”

所以,這樣的我,注定與“婚姻愛情”無緣,活該孤身一人。

戚言琢磨着,話說到這個地步,以施正軒的聰明才智,應該能理解自己所表達的意思,就像施正軒今天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掩蓋他一直以來的目的一樣。

可讓戚言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選擇一條路走到黑,不打算放棄。

“所以……你到現在都沒跟人談過戀愛?”施正軒一雙淺淺含笑的眸子直視戚言,心思昭然若揭,“那豈不是便宜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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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言整個人都愣住了,呆呆地轉過頭,看向施正軒。

“你……”

戚言腦子裏走馬觀花似得閃過很多疑惑、詢問和勸說的話,但現在滾作一團亂糊的時候,反而一句也沒能蹦出來。

施正軒擡手輕輕地揉了揉戚言柔軟的發頂,眼睫半垂着,語氣低緩溫柔:“戚言,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啊……”

戚言那雙似杏非杏的眼睛緩緩睜大,直到眼眶酸澀無比,才慢慢地別開視線,抿緊唇,不再說話。

施正軒這人真不愧是做老師的,說起話來就是讓人招架不住,戚言暗自腹诽道。

不多時,門鈴聲響起,施正軒自顧自地走出陽臺,越過客廳去開門。

在戚言驚詫的目光中,施正軒把一個小寸的水果蛋糕的拆開,放到餐桌上,插上自帶的彩色蠟燭,拉開椅凳,招手示意戚言過來。

“壽星快來,過生日嘛……該有的儀式感,我們還是得要有的。”施正軒掏出兜裏的打火機,把蠟燭一個個點亮,最後關了客廳的燈。

偌大的屋子,除了屋外微微發亮的月光,只有桌上那一團光亮。

施正軒低聲唱着生日歌,從牆邊,一步步跨過黑暗,走向椅子裏沉默不語的戚言。

在輕輕搖曳的燭火中,施正軒那張平日裏言笑晏晏的臉卻在此刻間沉了下來,意外地透出了兩分嚴肅和正經:“戚言,生日快樂!”

施正軒坐在戚言對面:“許願吧!有什麽心願閉上眼睛想一想,說不定睜眼就實現了呢!”

戚言聽他胡說八道。

不過,戚言現在也想不出什麽心願,他一不重物欲,二也沒有遠大的志向。

非要深挖的話……

戚言凝視着施正軒黝黑深沉的眸子,暗想:也許跟對面這個“詭計多端”的鄰居談個戀愛也不錯。

前提條件是,不去計較長久這個問題。

“再不許願,蠟燭都快燃了一半了哦!”

在施正軒又一次的提醒下,神游天外的戚言這才雙手合十,閉上眼低下頭,開始許願。

半晌,戚言才緩緩睜眼,而後深吸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在光線消失前的最後一刻,戚言餘光定格住了施正軒搭在桌沿的手指,并在昏暗的屋子裏,準确無誤地抓住。

施正軒不躲不閃,任由他抓住,并安靜地聽戚言說:“你剛才說過,如果我許了願,睜眼就能實現。”

“算話嗎?”

黑暗中,戚言說話的聲音乍一聽,和平時一般無二,聽不出任何異樣。

前提是,如果忽略指背上從說話起就一直輕微發顫的手掌的話。

佯裝鎮定的戚言,在施正軒的沉默的半分鐘裏,莫名地有些慌亂了,遲疑地喊了聲:“……軒……哥?”

剛喊完,施正軒便反客為主,扣住戚言的手,輕笑着,反問道:“我什麽時候在你面前說話不算數過?”

聽到施正軒一如既往地調笑,手指也被施正軒包裹在溫熱的掌心裏,暖得戚言膽子更大了一些,也更安心了些:“所以我剛才許的願望,軒哥會幫我實現?”

“一般來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施正軒音調懶洋洋的,此時此刻都還在氣定神閑地逗弄人,“不過,如果你不說出來,我又怎麽知道呢?”

施正軒說的這話,似乎給戚言出了道難題,又好像給了他某種暗示。

戚言沉默着,思考了一分鐘,找到了答案。

然後用右手摸着蛋糕底座的硬紙板邊緣,輕輕推開,然後起身,身體前傾,用右手手肘支撐身體,半趴到桌子上。

接着左手收回,順着施正軒的胳膊往上,沿着肩頸耳廓摸到了對方線條分明的下颌,頭往前湊,嘴唇貼着拇指的位置,輕聲詢問:“可以嗎?”

“可以什麽?”施正軒身體紋絲不動,嗓音裏藏着抑制不住地笑意,卻依然在裝傻。

說起來,施正軒本人明明深谙委婉含蓄之道,卻喜歡要求戚言直白熱烈,也不知道是什麽奇怪的偏好。

“……親你。”戚言側臉,呼吸落在近在咫尺的臉頰,直白道。

施正軒又問了:“親我是個什麽意思?”

戚言算是徹底明白施正軒的“惡趣味”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口氣說出:“就是喜歡你的意思,軒哥,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嗯……”施正軒裝模作樣短暫地思考了兩秒,“可以。”

如願聽到想要的答案,戚言準備收回手,直身退開,不料施正軒先一步察覺戚言的意圖,擡手覆上戚言的手背,在戚言手離開之前,于掌心內,留下一吻。

黑暗是層奇妙的保護色,也是塊不錯的遮羞布,因此所有的旖旎和刺激都随着客廳燈光的照明而全部消散殆盡。

戚言能夠閉上眼睛膽大包天地撩人,卻不敢睜眼如往常般地面對施正軒似笑非笑的眼睛。

哪怕現在的自己是對方名正言順的男朋友,也不耽誤戚言遲來地覺得羞澀。

而且,戚言還不能明目張膽地表現出來,就施正軒心裏存着的那些個“惡劣”心思,要是讓他察覺,指不定能把戚言逗得渾身冒煙兒。

好在戚言臉上的表情本來就乏善可陳,就算這會兒心底已經波瀾起伏,面上仍舊是面無表情,洩露不出多餘的信息。

施正軒看上去和平時也差不多,眼睛下彎,笑呵呵的,手裏的叉子叉了個黃桃瓣兒塞嘴裏,吃完給戚言也遞了個:“嘗嘗,還挺甜。”

戚言也沒多客氣,張口就吃了,完了還應和了一句:“嗯,是挺甜的。”

施正軒只是笑,看得戚言莫名:“你笑什麽?”

“沒什麽,我不一直都這麽笑麽?”施正軒把蛋糕上層的水果撥到戚言那邊,慢聲回道。

戚言“哦”了聲,剛想說是自己多心了,施正軒又接了句:“再說了,我都多了個男朋友,不該開心開心,笑一笑麽?不然顯得我也太無動于衷了。”

戚言合理懷疑施正軒話裏有話,在拐彎抹角地暗示自己也說點什麽。

戚言一邊一勺一勺地解決面前堆成小山的水果,一邊一點一點地往外掏心裏話。

戚言低眉垂眼,基本上是處于一種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的狀态,但施正軒看得出,他很認真,很認真地在回應和正視兩人的關系。

“我其實也很高興,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談戀愛,很……”戚言一下子沒想到合适形容詞,卡殼了,“矛盾——我爸媽的婚姻狀況和結局讓我發自內心地抗拒,但看見你,又讓我覺得期待……”

“期待”二字的尾音落下,戚言突然就從混沌的狀态裏掙脫出來,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戚言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害羞,兩個耳朵眨眼間就爬上了滾燙的熱度。

戚言埋下頭,用左手捂住一只耳朵,試圖“掩耳盜鈴”,做無用功。

但卻被施正軒伸來的手捏住另一只耳朵,輕輕地摩挲着,調笑道:“你的耳朵好燙啊!戚言。”

戚言感覺被揉捏的耳垂更燙了,想躲又躲不了,只能一動不動地乖乖待着。

好在施正軒玩兒了幾下就松手了,并朝面紅耳赤的戚言正色道:“我會好好回應你的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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