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是夜,裴府。
今夜是紅月,權二按照裴臨的吩咐在院子裏點燃了篝火,火光沖天像是要将這漆黑的裴府都淹沒在這血色的紅月之下。
權二在外頭候着,裴臨披了件單薄的外衫靠在門欄上,微微仰頭看着一縷紅光從天邊襲來。
“權二,下去休息吧。”裴臨淡淡開口道。
權二也不多問,便退出了院子。
不一會兒,便看見魔域涿鷺停落在這偌大的庭院之中。
“難得鬼王大人還會主動召見我。我還以為這幾日見了那小丫頭,鬼王您的心就又被她鉗制了呢。”魔域涿鷺輕輕用指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嘿嘿笑着。
裴臨披散的墨發,在黑夜裏随着涼風輕輕擺動,窗上的風鈴聲也變得凄厲而幽怨,他冷眼看着魔域涿鷺,完全沒有晨日裏那溫柔的模樣。
“你為何要出現在她的面前?”裴臨擰眉道。
魔域涿鷺含笑道:“我這麽做都是為了鬼王您。您在碎妖山受了五百年的苦,她在天界享了五百年的福。難道就因為這樣見了一面,您就打算原諒她了嗎?別忘了是誰讓您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堂堂司明神君,為何淪落至不鬼不神的地步呢?”
魔域涿鷺話音剛落,身體便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鉗制住,在這股大力之下,魔域涿鷺落進了院落裏那熊熊燃起的篝火之中。
大火灼燒着他的肌膚,刺骨的疼痛,讓魔域涿鷺本來氣定神閑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而驚恐。
魔域涿鷺最害怕的就是烈火。
而這一點,裴臨最清楚。
裴臨踏着步子,走到魔域涿鷺的面前,他任由着大火包裹着魔域涿鷺的身體,看着他在烈火焚燒下生不如死的面孔,淡漠的宛如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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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沒有碎妖山的鬼王,也沒有司明神君。站在你面前的只是裴将軍的獨子裴臨。”裴臨看着魔域涿鷺冷靜地說着。
魔域涿鷺身上的烈火逐漸消退,魔域涿鷺受了重傷,雖說不會要了他的命,卻也能讓他好幾日動彈不得。
裴臨冷眼看着魔域涿鷺被燒毀的半身衣物,看着他肩膀上殘留的鞭痕,冷聲道:“這可是長命鞭,你可知它曾經的主人是誰?”
魔域涿鷺早已經習慣了裴臨的陰晴不定,其實他很清楚,那個女人一直都是他的心結,提起時他總會這樣心緒不定。魔域涿鷺起身說道:“我知道它的主人是誰。不過好在那丫頭還沒有領悟到長命鞭的精髓,否則她那一鞭子,定會要了我的命。”
魔域涿鷺因着當年誤食靈藥而獲不死之身,然凡事都有例外。
就比如這長命鞭。
長命鞭摧毀的可不是身體,而是靈魂。
若是這鞭子原本的主人用起來,別說是什麽不死之身了,就是天尊都會灰飛煙滅。
魔域涿鷺攤在地上,苦笑着道:“又是紅月,五百年一次紅月。過幾日就是中元節了。你猜她會不會記起來什麽?”
裴臨并不說話,只是扯着衣衫站在寒風之中。
比起強迫自己忘記,裴臨更想知道的是五百年前的真相。
看見她時,他還是會忍不住去欺騙自己。
五百年了,看見她時他還是會很想念和她的曾經。
*
“人間四煞?!”
流雲啃着一塊兒大餅,瞪着烏溜的大眼珠子喊出來道。
客棧裏旁坐的客人都被流雲這一聲叫喊給吸引了目光,明七此刻當真是有些後悔了,她就不該在客棧宴請流雲,明知道流雲是個咋咋呼呼的性格,還讓她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真是明七失策了。
明七小聲提醒流雲道:“輕聲些。這裏是凡間,不是你在天界的宮宇。”
流雲一邊啃着大餅,一邊側着頭細細想着道:“兄長的确是被天尊派去捉拿人間四煞了。可當年兄長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封印了人間四煞。你要去找人間四煞,怕是沒有那麽容易吧。”
“就是因為不容易才找你幫忙的呀。若是你能探知你兄長的下落,讓我同他一起去尋,我也能早日還清債務啊。”明七貼在流雲身側坐下,好言說道。
流雲有些為難道:“兄長喜歡獨來獨往,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找人間四煞了。而且你去降服四煞難度太大了,你不是說你遇見了魔域涿鷺嗎?你瞧你連魔域涿鷺都打不過,如何對抗人間四煞,這些可都算是魔域涿鷺的鼻祖了。”
明七也拿了塊兒餅嚼着道:“可那魔域涿鷺不是說比人間四煞強嗎?”
“瞎說!”流雲反駁道:“那是魔域涿鷺沒見過人間四煞,人間四煞禍亂世間時,魔域涿鷺還只是一只內分泌失調的笨鳥。光是那百媚書生就要比當年第二代鬼王咒恩還強上不少呢。”
“咒恩是第二代鬼王?那咒恩被封印之後,下一任鬼王是誰啊?”明七忽然問道。
流雲也是一愣,想了想才道:“歷來鬼王都居住在碎妖山。不過,自打咒恩敗給了司明神君後,新任鬼王是誰就一直是個謎了。或許新任鬼王實力不足害怕仙界,所以才不敢跟當年咒恩似的招搖過市吧。”
明七點頭道:“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不過人間四煞困在四煞瓶中少說都有五百年。既然被困這麽多年,應當沒有了過往的神通。再者說了,我有長命鞭,我可不怕。”
流雲擡手捏着明七的小鼻子,嘿嘿一笑:“你就倚仗着這條好鞭子吧,也不知道是誰送你的,竟然如此厲害。”
明七捏着手裏的長命鞭,搖了搖頭道:“這我還真不知道。我飛升之後這鞭子就同暖玉一道在我身上。他們一寒一暖,一兇一靈,也不知道在我身上是福還是禍。”
流雲靠在椅背上,嘿嘿笑着:“想那麽多做什麽?我倒是挺羨慕你的,不用待在天界聽一年一度的仙界表彰大會了。你知道今年的一等神仙是誰嗎?”
“誰啊?”明七好奇道。
流雲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嘆氣道:“還能是誰啊,又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崇陽神君。崇陽神君也就仰仗着自己是當年司明神君的胞弟,否則就他那懶散樣,能連任五百年的一等神仙?”
“你兄長怎的不是一等神仙?他可是收服過人間四煞的。”明七又問道。
流雲無奈聳肩:“我兄長仙齡不足,不符合資格。我兄長飛升也不過千年,抵不過崇陽神君已是元老級神仙。”
“聽聞崇陽神君才貌雙絕,可是當真?”明七輕聲八卦道。
流雲又笑道:“崇陽神君的确是美貌,不過……據說當年的司明神君要比崇陽神君來的貌美多了。可惜你我無福,都未曾見過這位神君殿下。”
“人間不是有驚鴻廟嗎?裏面供奉的就是司明神君和崇陽神君二人,我們一道去看看吧。”明七笑着道。
說起來也是遺憾,明七去了趟驚鴻殿,看見的卻是破損的司明神像。
流雲卻起身擺手道:“去不了了,我又不是你被貶在凡間歷苦差事賺仙幣。我還得回仙界呢。若是讓管神通門的幾個小神官知道我偷偷下凡,說不準還得去天尊那兒告我一狀呢。我得走了,多謝你的大餅款待了。”
明七也起身笑着道:“此次沒有請你吃好的,也是為着我還是戴罪之身,不便鋪張。”
“行了吧,知道你窮的叮當響,我也不為難你。不過我想問問你,聽人說這裴府将軍獨子裴臨人稱‘病嬌美人’,可是當真美?你是不是見了就走不動路了?”流雲挽着明七的胳膊調侃道。
明七細想了想,那裴臨的确算得上是東塗國少有的俊俏男子,瞧着病恹恹的模樣卻是個深不可測的性格,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像是揣着什麽大秘密似的。
流雲見明七出神,笑着道:“反正人的壽命就那麽幾年,你若瞧得上他,便同他結為一世夫妻。等他壽命将至,你就可回歸天上了。”
“流雲……”明七看着流雲一愣一愣道:“你說這話,顯得你像是個老手啊……”
“我這也是為了排解你這段時日收妖辛苦嘛。”流雲又笑着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