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明七在天界待了五百年早已經忘卻了人間的中元節是何等情形,晨日裏明七在集市裏逛溜了半圈,看見的到處都是熱賣的山魈面具。那些個叫賣的小販,打着帶上面具就可以避除邪物的口號,倒是吸引了不少過往的路人。

明七的兜裏此刻也有幾兩人間的銀子,明七離開裴府的時候,裴府的小厮權二按照裴臨的吩咐塞了幾百兩銀子給明七,明七本來是不打算要的,但權二說是裴公子的心意,明七便只是象征性拿了幾兩。

剛剛明七拿着這些錢請了流雲一頓飯,然後又買了一個山魈面具。

這山魈面具看着甚是吓人,黑漆漆的臉兇聲惡煞的模樣,那大嘴像是可以吞下一整個人。

人間的山魈也是天界所言的鬼王。

傳言鬼王誕生于萬惡深淵,常年居住在碎妖山中,碎妖山裏聚集着無數的小妖和鬼魂,哪怕是至善之心的神君誤入其中都難保性命。

“呀!是明七仙姑。”

明七聽見身後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竟是裴府的權二。

權二抱着一堆紙錢,勉強從紙錢堆裏探出半個腦袋,望着明七道:“還以為仙姑已經不在東塗國了,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仙姑。”

明七看着權二懷裏堪比半個人高的紙錢,問道:“你怎麽買了這麽多,是要做什麽?”

權二解釋道:“明七仙姑不知道吧,今天是中元節。每到中元夜裏的時候南郊書院那裏總會傳出來一個凄厲的哭聲,随後還會伴随着寺廟裏才會有的鐘聲,聽着很是吓人。聽南郊書院的先生說,他在中元夜裏曾看見一個鬼童坐在書院內敲着鐘。奇怪的是書院裏并沒有鐘,南郊書院的先生自從見了那鬼童後,人就跟着了魔似的,夜夜發失心瘋,只有晨日裏才會勉強清醒一些。現在南郊書院已經廢棄了,可還是偶爾會聽見鐘聲,我家公子純善,怕裏面的惡鬼出來傷人,特地叫我買了這些,也希望那鬼童能早日投胎去。”

明七擰眉有些困惑問道:“南郊書院曾經死過孩童?”

權二搖頭道:“并沒有啊。聽人說那書院裏的惡魂是個女童,可書院向來不招女童,書院又不是戰場,怎麽會有冤魂呢?也真是蹊跷。”

權二這麽說倒是激起了明七的好奇心,明七正愁着無處捉妖,若是南郊書院裏有妖鬼作祟,抓了他也好早日還清債務。

“你帶我一道去吧。”明七走到權二身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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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二連忙搖頭道:“仙姑,你可別再冒險了,那鬼童可是厲害呢。從前也是做過不少法事的,一點兒用也沒有,反倒是逼瘋了不少法師。而且一到中元夜裏,南郊書院就陰氣沉沉的,附近的樹木花草都通通死絕了,堪比人間煉獄。”

明七反倒笑着說:“這麽危險啊,那我倒是更加好奇了,躲在那南郊書院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權二攔着明七又道:“仙姑,你就算收服了那妖鬼也沒有賞金的。你若是真的缺錢大可以問我家公子啊。我瞧我家公子自從你走後就跟失了魂似的,我總覺得吧……”

權二還未說完,明七已然小臉漲得通紅,連忙咳嗽着打斷了權二的話,故作鎮定道:“你可別胡說。我同你家公子萍水相逢。”

“啊?我一直以為你們是露水情緣……看來是我想錯了……”權二搔着頭全然不顧明七此刻尴尬的處境。

可權二這番話,卻讓明七想起了流雲走之前的那番話。

人的壽命不過幾十年,若是明七想,同裴臨做一世夫妻也未嘗不可。

只是……

明七想到這兒,拼命地搖了搖頭。

修行之人,怎可起貪念。

“仙姑。”權二見明七出神便喊道:“仙姑,你打算在東塗國留多久呀。”

明七回過神,有些警覺地看着權二道:“怎麽,你想給我和你家公子牽線吶?你是有多怕你家公子娶不到媳婦兒?”

權二憨笑着回答:“我家公子人好家世也好,可耐不住身子骨弱。可姑娘就不一樣了,沒有家世人也一般,可偏偏身子硬朗,日後可以照顧我家公子呀。”

明七聽了權二的話,臉上不由得挂上了幾條黑線,噘嘴看着權二道:“你把本仙姑說得跟販夫走卒似的。你家公子金貴,配公主郡主才是呢!”

權二搔了搔頭,大概是覺得前頭的那番話有些過重了,這才最後答應了帶着明七一同到南郊書院去。

一路上的情景跟權二所述相差無幾。

雖是白日裏,可這南郊被一大群枯樹枝遮天蔽日,遠處又是濃濃的霧,迷了眼睛看不清方向,四周皆是枯草敗花,一陣陣的陰風惹得人渾身顫栗,雖未曾聽見所謂的鐘聲,可成排倒挂在枯樹枝上的枯死蝙蝠發出得令人嘔吐的惡臭,足以讓人覺得震驚。

別說是人了,就是明七這樣的神仙,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這裏竟曾是南郊最大的書院。

“先去瞧瞧南郊先生吧,他是南郊書院的教書先生。他就住在南郊書院前頭的一個茅草屋裏。”權二對着明七道。

明七點了點頭跟在權二的身後,往權二口中的那個茅草屋走去。

眼前的這個茅草屋早已經破敗不堪,若不是屋頂上的那一縷袅袅炊煙,很難想象再這樣的地方居然還會有人居住。

“南郊先生。”權二叩門對着裏頭喊道。

屋子裏傳來了一陣輕微地咳嗽聲,緊接着那破敗的木門打開了一個小縫隙,縫隙裏是一個老叟毫無生氣的瞳孔。

“誰啊?”老叟問道。

權二看着那只眼睛,回道:“我是權二啊。”

老叟的那只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權二,随即卻将目光停留在了權二身後的明七身上。

“女道士?”老叟疑惑道。

明七摸了摸鼻尖,笑着道:“算是吧。”

“你們有何事?”老叟警覺地看着二人并沒有要開門請二人進去的意思。

權二說道:“又是中元節了,我家公子讓我買了些紙錢。”

老叟這才看到權二仍在腳邊的一堆紙錢,嘆了口氣道:“沒有用的,快要天黑了,你們回去吧。”

老叟說完這些便“砰”一聲将門徹底合上。

明七此刻倒是更加疑惑了,南郊書院的先生好歹也是個讀書人,不應當如此拒人于千裏之外才是。

這倒是讓明七更加好奇,那南郊書院裏到底藏着的是何方妖鬼。

權二被吃了閉門羹倒是沒多大怨言,反倒是一個勁的對身旁的明七說:“南郊先生年紀大了,我們還是莫要叨擾了。時候不早了,明七姑娘還未用膳吧,要不同我一道回裴府吧。”

明七擺了擺手,她勢必要弄清楚南郊書院裏發生了什麽。

不過明七不想連累權二,權二畢竟是個凡人,若南郊書院裏真有妖鬼,權二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這些紙錢我幫你送到南郊書院去燒吧,你先回去吧。你家公子身體不好,怕也是離不開你。”明七抱起地上的紙錢對着權二說道。

權二搔了搔頭,知道自己攔不住明七,只說:“那明七姑娘也要早去早回。南郊書院就在不遠處了,直走便是。”

明七目送着權二離開,回頭間才注意到了那南郊先生門上竟然刻着仙符。

明七剛才只顧着南郊先生行為詭異,卻未曾注意這門上刻着的就是天界第一仙符,這等仙符只有身經百戰的武神才會繪制,明七也只是在天界的書齋閣裏見過而已。

如此一來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南郊先生住在此地卻未被妖鬼所害。

明七想再敲敲門問問南郊先生門上這第一仙符的來歷,可忽然而起的一陣陰風,讓明七的身體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個顫栗。

好強的妖氣。

甚至還帶着一股鬼的惡臭。

越是兇惡的鬼,身上的臭味兒就越是濃重,這種惡臭凡人是聞不出來的,但像明七這樣的神明,卻是立馬就能感知到。

帶着妖氣的惡鬼。

看來不是善茬。

明七望着逐漸完全被黑夜籠罩的天空,放下了手裏的紙錢,禦風往南郊書院而去。

明七懸空在南郊書院的上方,南郊書院位置偏遠卻面積龐大,坐落在群山環抱之間,而那股鬼的惡臭也如群山般将南郊書院圍了個團團轉,以至于明七一時間無法精确感知到那妖鬼的位置。

直到那鐘聲的出現。

“咚——”

在空曠山間裏忽然響起的這一聲鐘聲格外刺耳,不像是佛寺裏寧靜的安逸氣氛,更像是一把害人的利器。

鐘聲又随着空曠的書院傳來一陣陣的回音,響徹着這片安靜的夜空。

這就像是一個迷魂陣,明七的頭變得昏昏沉沉的,就宛如變成了鐵錠般沉重。

明七努力想要自己保持清醒,她很清楚,一旦她變得不清醒,很容易被妖鬼鑽了空子。

明七一只手捏着胸前的碧玉,溫熱的氣息蔓延至全身,她漸漸有些清醒過來,她俯視着南郊書院,恍惚間看着南郊書院外的亮起的燭火,微微疑惑,靠近一看,竟是裴臨。

裴臨一襲墨綠衣袍在這黑暗之中顯得格外清晰,他手裏微微搖晃的燭火,在這黑夜中多了一分溫存。

“你怎麽在這兒?”

明七看着裴臨心裏猛然閃起的是驚慌。

裴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若是被裏頭的妖鬼發覺,怕是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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