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心的生辰宴
死心的生辰宴
若說這京都不能得罪誰, 彧安世子自然是首當其沖第一人,那第二人便是皇上最為倚重的皇子燕王殿下了。
就見燕王纡尊降貴彎腰扶起了漾漾,沉聲問道:“傷着沒有?”
漾漾低着頭木讷地搖頭。
燕王拾起地上的錦盒遞給漾漾, 漾漾揣在懷裏, 他道:“本王送你回去。”
漾漾低低說了句:“不用了。”轉身就跑了。
燕王看着她狼狽的背影眸光微眯,離開時掃過駱歲寧,駱歲寧猛地打了個冷顫。
直到駱歲寧跪的膝蓋開始刺痛, 她才從剛剛的驚懼中回過神來,一時跌坐在地, 害怕地流下眼淚來。
還是後面的兩個貴女将她扶起來, 安撫道:“你別怕, 燕王已經走了。”
“你們看到剛剛燕王的眼神沒有, 他會不會殺了我?”駱歲寧已經被吓得六神無主了。
“說什麽呢, 燕王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商賈之女殺了你這個朝廷大官的女兒呢。”
駱歲寧想了想, 覺得也對,用力咽下口水, 又深吸一口氣才緩過來, 莫名道:“燕王素日裏對女人從來是不屑一顧的!怎麽瞧着剛剛他對唐漾漾那麽關心呢?”
“漂亮呗!”
“能多漂亮?”駱歲寧不服氣。
“你能找出京都比她更漂亮的嗎?聽聞只有當年花樣年華就死掉的二公主,就是世子的姨母, 才能與她相提并論。”
駱歲寧嗤之以鼻:“燕王若是看中美色, 何至于如今才定了親, 內院更是沒有一位如夫人通房?”
貴女不與她争辯,抱怨道:“你也真是的, 奚落唐漾漾幾句就是了, 為何還要絆她摔跤, 今日這樣的場合,若是鬧開了, 砸了鎮國公府的宴會,可是要牽連家族的!”
駱歲寧打了個冷顫,方才她只顧着洩憤欺負漾漾了,根本沒想到這層厲害,吓得呆住了。
“什麽唐漾漾?”
一道水激寒冰的聲音響起,駱歲寧三人又吓得個激靈,不安地轉過臉去,瞬間雙腿一軟,竟跪了下去。
“世,世子……”
霍景珩臉上附了一層寒霜:“說。”
駱歲寧幾乎要昏厥了:“唐漾漾,她,她也來了……”
霍景珩瞳孔驟緊:“人呢?”
“走,走了。”
“你們帶她來的?”
那種冰冷的聲音,仿佛抽走了駱歲寧所有的力氣,三人都語無倫次:“不是,不是,是她,自己……”
“景珩哥哥,”這時一直站在一邊沉默的頤谙軟軟喚了一聲,“是我請她來的,我想着她也跟在你身邊這麽久,總是……”
“這是最後一次。”霍景珩冷冷打斷了她的話。
“什麽?”頤谙睜着無辜的眼睛看着他,沒有聽懂他的話。
霍景珩冷睨她一眼:“以後別再自作主張。”
頤谙驀地怔住了,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霍景珩卻不再看她,疾步離去。
漾漾本來是要走的,大概是方才摔得狠了,腿疼得厲害,就躲進了假山裏。
原來,即便是頤谙,請她來生辰宴也是會被責怪的,他真的……不願跟她有牽扯啊……
是該知難而退的。
她坐在地上緊緊抱着膝,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睜着眼睛豆大的淚珠撲簌簌砸在膝蓋上。
外面駱歲寧好像在安慰頤谙,頤谙哽咽壓着聲音的顫抖,更是善解人意:“是景珩哥哥不願意她來,我請了,他自然不高興的,待會我去和他道個歉就好了。”
是她們走遠的聲音。
是啊,即便霍景珩生氣,只要頤谙撒撒嬌道個歉他就不生氣了。
她的世界忽然就安靜了,過了好一會,她将臉埋進膝蓋裏。
又過了一會,頭頂傳來溫柔的聲音:“坐在地上可是會着涼的。”
漾漾茫然擡頭,塗山清眸光微滞,只見她眼眶通紅,卻沒有哭狀,無神地說着:“夏天連狗都不會着涼的。”
塗山清輕輕笑出了聲,蹲了下去,與她平視,看到她環在膝蓋上的手依稀可見血痕,他驀地心頭一緊。
“回家吧?”
漾漾點頭。
塗山清扶起她,腳下似乎踢到了什麽,低頭看去,是她今晚一直抱在懷裏的錦盒。
他意有所指:“帶回去嗎?”
漾漾垂下目光,凝視那錦盒良久。
塗山清很有耐心,沒有追問,只是凝神看着她。
好一會,漾漾終于擡起臉,笑了一聲:“不要了。”
塗山清看着她,眼底盡是心疼低聲道:“漾漾,不想笑的話,可以不用笑。”
他扶着漾漾走出假山,夜空又被煙花炸開,絢爛奪目,透進一片光亮照進孤零零躺在假山裏的錦盒,亮得驚心又瞬間暗淡下去。
馬車停在第二山莊門口時,莺莺已經沖了出來,蘇黎正扶着漾漾下車。
莺莺沖到漾漾跟前倏然站住腳,那裙子上的髒污,漾漾發抖的手掌,都令她觸目驚心。
“漾漾……”她嗓音發顫。
“姐姐。”漾漾依舊揚着笑臉,可那嘴角卻是苦澀,臉頰也在發抖。
塗山清和蘇黎的面色沉重極了。
莺莺低頭深吸一口氣,轉頭道:“快去準備湯浴。”
莺莺和蘇黎服侍着漾漾沐浴,氤氲的熱氣蒸着漾漾的臉,終于将她蒼白的臉色蒸出一點紅潤來。
她像是累極了,垂着眼眸睫羽偶然微顫,濕漉漉的發絲貼着她的臉頰,楚楚可憐地令人心疼。
莺莺什麽都沒有問,只是在握起漾漾的手掌時,紅了眼圈。
那手掌上有好幾條擦傷的痕跡,滲着血絲,大概是塗山清已經幫她清理過了,傷口沒有髒污。
她強撐着難過,沾了藥膏輕輕擦拭,漾漾只是瑟縮了一下,她就緊張起來心疼地輕輕吹着,吹着吹着鼻子一陣酸澀,轉過臉去深吸了幾口氣,再轉過去看向漾漾。
“我輕點。”
漾漾驀地心尖一疼,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才開口,壓抑的聲線已是不穩:“姐姐,我好疼……”
她低下頭,終于放生哭了出來,一顆一顆淚珠在浴湯上砸出漣漪。
“小姐……”蘇黎也跟着哭了起來。
莺莺也再忍不住,捂着臉淌淚。
這場沐浴洗了半個多時辰,只有哭聲。
等莺莺和蘇黎将漾漾收拾好,扶着她上床,漾漾的眼睛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臉色蒼白頭也昏昏沉沉了,莺莺又給她處理了膝蓋和小腿上的傷,才給她蓋好被子。
“好好睡一覺。”莺莺溫柔道。
漾漾累極了,點了點頭睡了過去。
走出飛羽水榭,莺莺面色冰冷如霜,她冷冷吩咐蘇黎:“照顧好漾漾。”
吩咐完,她就離開了,走的時候帶着一種冷冽的決絕。
今晚的京都都被鎮國公府的煙花渲染着,京都各處也歡呼着。
只有莺莺一身夜行衣裙策馬而過,長發在夜空中飄蕩,直直往鎮國公府的方向沖去。
在近鎮國公府的一條黑暗巷道時猛地扯住了缰繩,她冷冷看着前面擋住她去路,坐在馬背上的男人。
竟是燕王殿下!
“你要去哪兒?”他沉聲問道。
莺莺忽然抽出腰間的長鞭,冷厲道:“霍景珩他欺人太甚了!”
“你就這樣沖去鎮國公府?只怕連府門都進不了。”
“我沒那麽蠢,我會偷偷潛進去。”
燕王擰眉:“然後呢?即便讓你順利近了景珩的身,你覺得你能傷得了他?”
“讓開!”莺莺壓根不想聽他多說,揚起手長鞭擦過狹窄的巷道發出劇烈的聲響直直揮向燕王。
下一刻被燕王牢牢攥在手裏,忽然他手臂一動,莺莺騰空飛了起來,瞬間栽進了燕王的馬背上,被燕王箍在懷裏。
“你放開我!”莺莺怒喝掙紮着。
“你冷靜點!”燕王冷冽一聲,愠怒道,“你要賠上你的第二山莊我不在乎,難道你也不在乎你自己,不在乎你妹妹?”
莺莺怔住了。
燕王眉頭深鎖:“你說過,你不會放棄你的‘商業王國’,因為不能放棄漾漾。”他頓了一瞬,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中複雜幽深,像是在極力克制,“請你,為了你在乎的,就像當初那樣的決絕,否則......”
他沒有再往下說,那雙幽深的眼眸裏不知是恨還是痛。
莺莺避開了他克制的眼眸,他眼中閃過一絲晦暗,松了松圈住她的手臂,所有湧動的情緒再度歸于平靜,沉聲道:“回去吧。”
莺莺心神亂了一瞬,他說的對,她不能牽連到漾漾,她利落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朝她的馬走去。
巷道的燈籠光籠罩在她周身,燕王沉了沉眼眸:“皇上可能要為景珩定親了。”莺莺站住了腳,他繼續道,“你勸勸漾漾吧,畢竟......”
莺莺冷哼了一聲,壓着聲音力持聲音平穩:“你們這樣的貴族,我們自是高攀不上的,王爺放心,我們雖不如你們高貴,但也絕不會自輕自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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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發燒了,燒的迷迷糊糊的,總是在呓語,但又聽不清,莺莺着急慌亂極了,守在漾漾身邊愁雲慘霧,連帶着整個第二山莊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裏。
第三天的時候,漾漾的情況穩定了一些,莺莺也稍稍放了些心,這幾天,蘭歡天天都來,可塗山清卻被第二山莊的護衛拒之門外。
“這些天世子很忙,聽說他這幾日都不曾回府,一直宿在宮裏,所以......”
“所以你最好別告訴他。”莺莺捏緊拳頭咬牙截住了蘭歡的話頭。
蘭花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時莺莺走到在偏廳寫方子的莊大夫跟前,坐了下來,突發奇想:“你說,有沒有那種人吃了就忘卻前塵往事的靈丹妙藥?”
莊大夫眼周的皺紋都瞪得沒有了,蘭歡蘇璃和蒲叔也瞠目結舌地看着她。
“沒有。”驚訝過後的莊大夫斬釘截鐵地說道。
莺莺洩了氣。
蘭歡睜了睜眼,低頭瞧見漾漾瘦了一大圈,她想,她有點明白莺莺的意思了。
莺莺送她離開時,蘭歡一雙機靈的眼睛不住地往周圍瞄,莺莺斜她一眼:“別看了,飛羽水榭外頭的機關可不是你看兩眼就能記住的。”
蘭歡臉頰一紅,讨好地挽住莺莺的手:“莺莺姐姐,你看出來啦?其實塗山清就是擔心漾漾,你就讓他進府探視一下吧?”
“不行。”莺莺毫無商量的餘地,蘭歡只能聳聳肩無奈。
晚上的時候,漾漾終于退燒并且清醒了過來,第二山莊終于再度歡喜了起來。
可莺莺很快就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漾漾她,醒來的兩天竟是一次都沒有提到過霍景珩!好吃好睡好玩興,就好像霍景珩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難道這一發燒讓她失去了部分記憶?莺莺摸着下巴思索的煞有介事,也不是不可能!為此,她打算去試一試。
她走到飛羽水榭的涼亭時,漾漾正吃着冰鎮西瓜聽着小曲,坐在搖椅上悠哉悠哉,莺莺來時,漾漾就高興地沖她招手:“姐姐,這可是京都興起的名伶,唱的不錯吧,可是有名了。”
莺莺審視着她,坐在她身旁的搖椅上,她沒心情和漾漾一樣搖,用金叉叉了一塊西瓜咬了一口,随意聊道:“今日我出門談生意差點誤了時辰,你猜怎麽着,竟然是中書侍郎的馬車,那陣仗,堵了大半個街,我的馬車差點過不去!”
那名伶正聲情并茂的和夫君的扮演者撒潑,漾漾“噗嗤”笑了出來,莺莺僵了僵嘴角,正待再問,漾漾輕快道:“正常啦,彧安世子出街,自然是要引起大陣仗的!”
莺莺睜大了眼眸,這麽說漾漾并沒有失部分記憶!她還記得霍景珩!所以......她現在這副沒心沒肺輕松自若的模樣,是當真已經想明白了?突然就瞧不上他了?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怪不得人家說置之死地而後生!原來是這樣的!莺莺的雙眼閃閃發亮,再看漾漾此時的模樣,可不是小時候那無憂無慮的模樣嘛!
“既如此,那國子學宮咱也不去了,反正你也不喜歡!”莺莺趁熱打鐵。
漾漾忽然坐了起來:“那怎麽成呢!你可是花了大筆銀子的!怎麽着也得将今年過完。”
國子學宮的規矩,貴族小姐年逾十六方可離學。
莺莺想了一想,也就順了她的意,倒不是真心疼這大筆銀子,而是她想起來,霍景珩如今已然是中書侍郎了,斷然不會再去國子學宮,那漾漾自然也是見不着他的,見不着就不會傷心不會舊情複燃,如此漾漾也不必整日悶在山莊,也好。
“成,你高興就行。”莺莺将手裏的半塊西瓜吃了,就起身離開了。
走出一段了,她忽然又回頭:“對了,後日花燈會,我約了游船,你別忘了。”
漾漾訝異道:“姐姐何時對游船感興趣了?”
莺莺目光躲閃一下,笑了起來:“偶爾也會感興趣一下。”
漾漾不疑有他,繼續拿着金叉叉着西瓜,卻停了一下,目光放空了一瞬,這時臺上又唱起了夫君負荊請罪的戲碼,漾漾又樂呵呵地躺回了搖椅上搖了起來。
這樣的日子實在是紙醉金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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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花了錢了,漾漾自然還是要去學宮的,只是她甫一進尚樂堂,就愣住了,院子裏被人簇擁着笑得甜美可愛的不是頤谙小郡主又是誰?
這時頤谙也看到了她,笑意更濃從人群朝她小跑而來,很自然地握起她的手,嬌聲道:“漾漾你來了。”
漾漾不動聲色地抽出手,微微欠身,第一次向頤谙行了禮:“小郡主。”
頤谙啞然,很快又笑了起來:“漾漾你在生我的氣嗎?因為生辰那日我沒有去找你……”
“小郡主多心了,只是禮不可廢。”漾漾本就容色盛極,此時這樣笑得雲淡風輕,竟有一種高不可攀的貴氣之感。
頤谙眼中閃過一抹暗色,又嬌笑起來:“那就好,我還怕你介意呢,那日我實在忙的抽不開身,要陪着景珩哥哥應酬……”她說莫名紅了一下臉,又打住了話頭,好像有什麽不能言說之語似的。
漾漾靜靜看着,并不言語。
頤谙擡眼看她,眼中藏着一種試探:“漾漾,宴會那晚……你沒什麽事吧?你見到景珩哥哥了嗎?”
漾漾眼睛瞥了眼駱歲寧,她很快避開了,像是怕了漾漾似的,漾漾覺得奇怪,收回目光訝然地看向頤谙:“那晚你不是一直陪着世子嗎?我有沒有見到他,郡主不知嗎?”
頤谙柔色的笑容有一瞬皲裂,又羞澀道:“也不是一直,後來公主娘娘要介紹族人給我認臉……”
漾漾覺得,她忽然變得聰明了,竟然能分辨的出一些這位小郡主為何行為總是如此古怪了,果然啊,沒有愛情,她忽然就靈臺清明了。
漾漾也沒心思多周旋,只道:“那日貴府人多,我并沒有久留,放下禮物便走了。”
頤谙神色閃過一抹緊張:“禮物?我幫着清點景珩哥哥的禮物時怎麽沒看到你的?”
漾漾輕描淡寫:“或許是送的人太多了,我的丢了吧。”
頤谙點頭,揚起聲音道:“對了,從今日起,我就在尚樂堂念書了。”
這回漾漾着實驚訝了:“為何?以你的身份該去玉殿堂才是!”
頤谙努努嘴:“那有什麽意趣,還是和漾漾你在一起開心些。”
漾漾扯了下嘴角,笑過就算了。
她本來就不愛學習,這會多了個膈應人的同窗,她就更不打算上課了,正準備逃,忽然一道沉着渾厚的聲音喊住了她:“唐漾漾,你要去哪兒?”
漾漾回頭就看到韓夫子皺着眉盯着她,漾漾讨好一笑:“我……”
“又要逃課嗎?”韓夫子緩聲道,“既有幸入了國子學宮,就該珍惜,怎可浪費光陰,從今日起,每日老夫都會點你的名,你務必每日點卯。”
漾漾大驚失色:“為什麽要這樣?”她逃課也不是一次兩次的,“夫子,我就算坐在這也不安分呀。”她跑過去跟夫子求情。
夫子卻板着臉道:“你即便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也得坐在這。”
漾漾當場石化了!
“夫子,您從前從來不管我的。”漾漾怨念開口。
剛走出幾步的夫子頓住了腳,幹咳了幾聲,才緩緩轉身,臉上有一種不自然的嚴肅:“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現在,你趕緊回坐坐好,老夫要授課了。”
漾漾反駁不得,只能怨念叢生地坐了回去,結果發現,頤谙正坐在她旁邊,在她看過去時,頤谙笑了一下。
若不是頤谙看上去有心事的模樣,漾漾幾乎就要懷疑是頤谙搞的鬼了。
就在漾漾以為夫子會揪着她認真聽課時,誰知她不小心睡到了下課,夫子愣是沒出言訓斥她一句。
難道方才只是因為夫子心情不好,心血來潮為之?那這會她逃了應該沒事了吧。
“唐漾漾。”韓夫子忽然又喊住了她。
漾漾僵着臉轉身,就聽韓夫子道:“接下來的樂理課和女工課,授業先生都會點名。”
這就意味着,這一天她都得呆在學宮內了。
漾漾憤憤拽過手邊一條樹枝,下了狠勁,也沒把樹枝折斷,氣呼呼地打了它一巴掌,繼續垂頭喪氣往前走。
無趣無趣,甚是無趣啊!
以前她怎麽能在學宮待這麽久的呢?漾漾想了想,神色放松了一瞬,苦笑一聲,是啊,以前有景珩啊,她笑了兩聲,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
雖然不願多想,但漾漾怎麽也想不到,她一擡頭,竟然就看到了霍景珩!
他怎麽會在這!不是說他已經不來學宮了嗎?
可在不遠處的大樹下,真真切切是霍景珩正和祁仲景說着話。
漾漾看着瓊姿皎皎,玉影翩翩的霍景珩,好像他在哪,他周圍的一切都會黯然失色一般。
若是換了以前,她此刻已然翩跹地跑過去,對着他訴苦今日夫子是如何為難她。
但此時,漾漾挪動腳步,已經有了轉身的動作
那邊霍景珩有感似地看了過來,對上了她的雙眸,漾漾一愣,還來不及轉身,霍景珩已經舉步朝她走來,漾漾心裏一咯噔,連忙想逃。
“三小姐!”
真是神仙菩薩老天爺保佑,陳知也恰好的出現,漾漾十分歡喜地看着他。
偏巧陳知也還沒看到霍景珩,溫和道:“身體還好嗎?”
漾漾頻頻點頭:“很好,你找我嗎?”
陳知也笑道:“我聽聞你愛吃甜品,正好我得知食語齋新出了一款甜食,要去嘗嘗嗎?”
漾漾眼前一亮:“好啊!我們這就去吧!”
說着,漾漾已經拉着陳知也的衣袖往另一邊去了。
陳知也眼看着她瑩白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袖,他一陣恍惚,就跟着走了。
走來的霍景珩驀地停住了腳。
祁仲景扯了扯嘴角,不确定道:“她剛剛是看到我們了吧?她是在裝沒看到我們嗎?”
他這樣問出口,心裏卻已經篤定方才漾漾就是在故意對他們視而不見,正确的應該是對景珩視而不見。
祁仲景看過去,霍景珩臉色極沉。
“走吧。”
“......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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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還是逃課了,雖然只是拿陳知也當了擋箭牌,但論理,還是該感謝一下這個不知情的擋箭牌。
“你想吃什麽,盡管叫,我請客。”漾漾對于金錢一事,一向豪爽。
陳知也卻道:“今日是我邀請的你,怎該你付錢。”
漾漾看着他,想他應該是那種古板的書生,或者是那種覺得不該姑娘家花錢的男子,笑了一聲,倒也罷了:“好吧。”
雅座裏,陳知也叫了好幾種既好看又香甜的點心,漾漾看着就兩眼發光,挑了一塊紫色的糕點咬了一口,表情瞬間變得很幸福。
陳知也喝着茶,看着她笑。
漾漾也拿了一塊遞給他:“你也嘗嘗,他家的點心在京都可是一絕呢。”
陳知也并不愛吃甜食,但漾漾遞過來,他心念一動,正要去接,卻聽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似是朝他們這個方向而來,他轉過頭去,驚詫起身。
來人竟是霍景珩。
漾漾也看到了他,微訝過後沒有起身,低頭繼續吃着糕點。
陳知也整肅衣擺,朝霍景珩行禮:“見過世子殿下。”
霍景珩沒有回應越過他走到了漾漾跟前。
陳知也臉色一白,不知何事得罪了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