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錐心刺骨
錐心刺骨
章喬語幾乎不能規整自己的表情, 又驚又恨地看着霍景珩捏着從漾漾手裏拿過的針,一手拿着絲線。
在衆人震驚猶自回不過神時,他已經将絲線穿過了看不見的針眼, 扔進了水碗中, 蕩起一層漣漪。
那邊祁仲景手裏的針紮進了自己的手指,他痛的回了神。
“好了。”霍景珩語聲平淡,端起水碗走到了幽谷河邊, 将水碗曝露在月光下,“還不過來?”
漾漾回神, 就看到那些小姐和夫人用恨不得将她撕碎的表情看着她。
沒人出聲, 忽然一聲啼哭打破了這場安靜, 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緒。
頤谙捂着臉眼淚奪眶而出, 她身邊的人擁住她在安慰她, 她擡起淚眼幽怨地瞪了漾漾一眼, 轉身跑開了。
漾漾嘆了口氣走到了霍景珩身邊,并沒有捧過水碗, 目光審視着他, 問道:“世子和小郡主吵架了?用我來氣她?”
一如當初他為了讓她知難而退那樣。
霍景珩眉心微擰,沉聲道:“別說傻話。”
“那世子這是何意?”漾漾眼中是疑惑, 全無半點歡喜, 霍景珩不由心頭一擰。
“許願吧。”霍景珩道。
漾漾莫名其妙, 還是沒有接過水碗,蘭歡雀躍的聲音傳來:“對, 就是這種感覺, 先生你就這樣畫, 将這個情景畫下來。”
漾漾看過去,蘭歡正站在畫師旁邊兩眼放光, 畫師對着的方向正是漾漾這裏,漾漾本來只是懷疑,但當畫師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又再低頭動筆時,她确定了。
她提裙走了過去,靠近畫師一看,她愣住了。
畫紙上是她和霍景珩,這位畫師當是國師級別的吧,雖不能完全刻畫出霍景珩的相貌,但那神韻包括眼神中溫柔都渲染的很好。
比漾漾從前找的任何一個畫師都畫的好,她以前找的畫師不但畫不出霍景珩的七分容貌,更別提神韻了,後來她也曾想過自己學習作畫,但奈何天賦有限……
後來漾漾妥協了,找了個勉強可以的讓畫師在霍景珩身邊把自己畫上,她那一刻,深刻體會了一次“貌不合神也離”的“猥瑣”,所以她放棄了。
正是因為她沒能如願,那次在西畔畫樓看到他和頤谙入畫才會那樣錐心刺骨,她折騰的日日夜夜,人家輕而易舉就得到了。
漾漾回過神,此時畫師正在畫她的臉,她雙指并攏沾過墨汁從畫紙上劃過,她的那張臉就毀了……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蘭歡驚呼:“漾漾!”
畫師怔住了,看向漾漾的眼神尤為憤怒。
霍景珩臉色驟沉,那雙深邃的眼眸像是沉在海底深處的黑曜石,蒙上了一層陰影,沉甸甸地看着她。
漾漾抽出絲帕揩了手指上殘留的墨汁,朝大家盈盈一笑:“從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又貪玩,給世子添了許多麻煩,也造成了許多誤會和流言,如今年歲漸長,若是這幅畫傳揚出去,于世子于我都無益,還請大家莫再将誤會加大,玷了世子清白。”
在場之人像是聽了什麽駭人聽聞的事,都怔住了。
霍景珩舉步朝她走來,眼底暗沉含着難以置信的沉痛,聲音極沉:“貪玩?誤會?”
漾漾依舊仰着笑臉:“日後不會再因這種事讓世子困擾了,那我就先告辭了。”
她行了個萬福禮,款款從霍景珩身側而過,霍景珩的身形像是凝固一般,久久沒有回頭。
蘭歡不知道為什麽大好形勢漾漾要這樣毀了,跺着腳追了上去。
祁仲景眉頭緊鎖盯着霍景珩,這一刻他明白了徐馳冉先前說的“危險”是什麽意思了。
章喬語攥緊了手裏的絲帕,因咬合太緊而齒痛非常,唐漾漾拒絕了霍景珩,她居然拒絕了霍景珩!
這在她看來,唐漾漾拒絕霍景珩比霍景珩厭惡唐漾漾還要讓她痛恨,唐漾漾有什麽資格能拒絕霍景珩那樣衆星捧月的天之驕子!她該是追求多年付之東流被霍景珩厭棄,然後親眼看着霍景珩娶別人和別人伉俪情深才對!
尤其在聽到周圍的小聲議論。
“現在是怎麽回事?我怎麽看不大明白?”
“我是這樣想的,我不知對不對,你且聽聽看,這大概是世子對唐漾漾日久生情了,但唐漾漾追了那麽多年忽然覺得膩煩了,就不要世子了。”
章喬語冷笑了一聲,她恨,她太恨了!以至于她笑出了聲來排遣那股恨意,眼前一片模糊。
若非當年,當年,八歲那年被困在弗蓮塔的若是她,又或者當年她早早提醒了救火隊漾漾被困在塔裏……
之後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霍景珩不會救了她,她也不會去糾纏霍景珩……
章喬語又悔又恨地閉上了眼,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啊!”
一道尖厲的叫聲聽得人膽戰心驚,霍景珩身形一震,祁仲景已經跑到了跟前,肅然道:“好像是蘭歡!”
霍景珩眼中閃過一層驚慌,瞬間沒了人影,祁仲景緊随其後。
章喬語見狀不由自主跟了上去,那些小姐夫人也莫名其妙跟着跑了過去。
幽谷河的另一頭蘭歡在水裏一手揪着漾漾一手揪着頤谙,二人在水裏上下浮沉使勁撲騰就是往下沉去,蘭歡臉上的血色殆盡,盡是恐懼,想要拼命抓住她們,奈何體力有限,竟被她們的求生欲拽着一起下沉……
“啊!”岸邊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撲通”兩聲,有人先後紮進去了水裏!是霍景珩和祁仲景!
“來人吶!來人吶!”所有人叫喊着,卻因這邊園子遼闊又人跡罕至,只有一些侍人敢來。
“小郡主落水了!你們快去喊人來!”有人急切命令侍人,侍人撒腿就往內園子去了。
章喬語捏着絲帕,瞪着眼睛看着水裏的人,天黑的水面一片漆黑,更不用說水底了,若是漾漾沒被救上來……
她正膽戰心驚,就見霍景珩倏地冒出了水面,抱着漾漾很快游了上來。
他緊緊抱着漾漾,沉穩的臉色全都皲裂,滿眼的慌張捧着漾漾的臉:“漾漾……”
他将漾漾翻過來拍着她的背,還好漾漾嗆水時間不長,又有蘭歡拉着,很快就吐出水來猛烈咳嗽着,霍景珩眼底一松,将她抱在懷裏:“宣太醫!”
他冷喝一聲,抱着漾漾往西苑疾步而去。
這邊祁仲景也把蘭歡和頤谙拉了上來,見頤谙只是嗆了水人還清醒,轉頭就對着蘭歡劈頭蓋臉的怒火:“你真當自己是什麽女英雄嘛!這麽不自量力!你還想一個人救她們兩個!”
蘭歡被吼的也是一肚子氣:“難不成讓我看着她倆死嗎!”
“你不會等我們來嗎!”
“等你們來她們兩個早就沉下去了!這麽黑的水沉下去就什麽都找不到了!”
“你!你!你氣死我了!”
“你你你也氣死我了!”
兩人拌嘴,忽然一旁傳來一陣哭聲,是頤谙。
蘭歡見她渾身濕透頭發淩亂臉上更是慘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裏生了恻隐之心,抱住她,沖祁仲景喊道:“還不帶我們去西苑換衣服!”
祁仲景這才消了怒火如夢初醒讓侍女扶着她們去了西苑。
莺莺正到處找漾漾,聽聞有人落水了,心裏一急拉着人就問:“誰落水了?”
“頤谙小郡主,不過世子已經救上來,莊主不必擔心。”
莺莺松了一口氣撇撇嘴:“誰擔心她了!看到漾漾沒有?”
“沒看到。”
莺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繼續找漾漾。
侍女打開門從廂房裏走出:“世子,小姐的衣服已經換好了。”
霍景珩疾而入,漾漾半靠在床上,見他進來一雙餘驚未了的眼眸直直看着他。
她的青絲飄洩,侍女雖然已經将她的頭發擦幹,但還是一縷濕潤貼在臉頰邊,她的眼眶微紅,雪白的臉蛋透不出一點紅色,嘴唇也是蒼白的在燭火下的渲染下嬌柔又楚楚,受了驚吓的她,望着他的眼神委屈又疑惑,沒有了之前的冷淡。
他的心突然就揪在了一起,他做到了她的床邊,正要開口,漾漾拿起一旁的燈燭照着自己的臉:“世子,你仔細瞧瞧,是不是救錯人了?我不是頤谙郡主。”
她的語聲很平靜,但因方才嗆水還有點沙啞,霍景珩心頭一滞,想起之前對她那樣壞,那樣冷漠,此刻都一寸一寸剮着他。
“我沒認錯,漾漾,我從來沒有認錯過。”
漾漾輕輕“哦”了一聲:“認錯也沒事,反正我也得救了。”畢竟她還不想死。
她說的這樣稀松平常,霍景珩莫名心尖一疼。
“咚咚咚”有人敲門。
霍景珩神色又變得清冷:“進來。”
是太醫,他向霍景珩請了安,就要上前,見到漾漾先是一愣,脫口道:“不是說是小郡主落了水?”這又是誰?
漾漾眨了眨眼,看向霍景珩,看吧,大家都知道你救錯人了。
大概是霍景珩覺得這種看錯人的事情對于他來講是一種污點,他的臉色很差,語氣不善讓太醫給她診脈。
太醫不敢再多言,望聞問切了一番,下了定論,只是受了驚吓。
這時祁仲景大大咧咧地跑了進來,一進門就嚷:“太醫來了!快去看看蘭歡!”
霍景珩目露不悅:“吵什麽。”
祁仲景幹咳一聲:“唐漾漾很嚴重?”
“我不嚴重!蘭歡怎麽樣了?我也去看看她!”漾漾真要下床來,被霍景珩按住了肩膀,她訝然擡眼。
“躺好,蘭歡水性好,她沒事。”
這時侍女端着參湯走進來:“世子,參湯好了。”
霍景珩端了過來,祁仲景連忙問:“那邊呢?”
侍女道:“小郡主和蘭歡小姐那也送了去的。”
“你們都出去吧。”
霍景珩下了逐客令,祁仲景正要領着太醫去蘭歡屋裏,也不沒想多留,但他心中有事,走的就比太醫慢了一步,等太醫走出門了,他複又折回,皺着眉頭瞧着霍景珩。
“你......不去瞧瞧頤谙?”他斟酌再三,還是問出口了,他倒是沒說頤谙哭得很傷心,眼睛腫的像核桃。
霍景珩看了他一眼,涼涼道:“把門關上。”
祁仲景關上門前看了漾漾一樣,擔憂更濃。
房裏只剩下了霍景珩和漾漾,一時安靜地連火星子的跳躍都聽得見,漾漾以前總是期盼着和霍景珩獨處,從沒想過會有今天這樣覺得手都無處安放了。
漾漾率先開口:“你還是去看看小郡主吧,你救錯了人,她一定很傷心。”
“漾漾,我沒救錯人。”霍景珩靜靜看着她,很有耐心地糾正她。
漾漾愣了一下,半晌道:“......好吧。”
“......你并不相信。”
若是以前,即便是欺騙,漾漾也會甘之如饴地信以為真的,但自從頤谙來了後,他三番兩次為了頤谙抛下自己,也曾因為兩人同時受傷而棄她不顧,她怎麽可能再相信他呢。
但如今,相不相信已經無所謂了,漾漾笑了笑,沒有應答。
霍景珩眸色微沉,用湯勺舀了一勺參湯送到漾漾跟前,漾漾微愣想要去拿過來:“我自己喝。”
霍景珩卻側過手,淡然道:“這碗燙手。”他又将湯勺送到了漾漾唇邊。
漾漾看着他,沒有張嘴,他似也不急,就那樣舉着,那雙藏着神光的眼眸凝視着她,漾漾終究抵不過避開眼推開了他的手。
“世子,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我?”漾漾的聲音很輕。
霍景珩晃了一下神:“是。”
漾漾聽到深吸了一口氣,笑了一聲,擡眼看向他:“其實你不必如此,當年畢竟是你救得我,我追你這麽多年只當報恩也罷,但也的确給你造成了許多困擾,從前是我不明白,感情的事是不能強求的。”
“若我想強求了呢?”霍景珩道。
“嗯?”
漾漾愣了一下,忽然門被踹開,莺莺的聲音劃破了這個房間的安靜。
“漾漾!是你落水了?”莺莺沖了過來,拉着漾漾的手左瞧右瞧,“有沒有傷着?”
突如其來的莺莺卻讓漾漾整個身心都放松了,輕快笑道:“我沒事!”
“傻丫頭,你都落水了,有什麽好笑的!”
莺莺這才看到身邊的霍景珩,臉色一冷:“彧安世子啊,久違了,你也在啊,漾漾有我這個姐姐照顧就好了,就不勞煩世子了,漾漾我們回家。”
莺莺不由分說扶着漾漾起來,輕紗披肩給她披上,漾漾也正想離開了。
霍景珩沒有阻止,跟着她們走到了門口,目送她們走出西苑,他看着漾漾,直到她消失在西苑大門,她都沒有回頭。
走回去的路上莺莺觀察了幾遍漾漾的神色,确定她沒有異常,才問道:“是世子救了你?”
漾漾點頭。
“你有什麽打算?”
漾漾想了一會:“備一份謝禮吧。”
莺莺松了一口氣,爽快道:“放心,姐姐替你辦妥。”
“還有蘭歡,也給她準備一份厚厚的大禮!”漾漾說着,忽然站住了腳,神色慌張起來,“姐姐你在這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莺莺在後頭喊着。
漾漾一邊回頭一邊往前跑:“我去看看蘭歡!”
差點把她的第一救命恩人給忘記了,她又一路小跑回了西苑,問了侍女蘭歡的房間,她徑直走過去,經過了一件點着燈燭的房間,裏頭有細細的哭聲,很是委屈的樣子,漾漾不由放慢了腳步,好奇地往窗子裏暼了一眼。
這一瞥她立刻倒退了幾步,驚怔地瞪大了眼睛,竟然是頤谙,那坐在她床邊那英挺的背影就是霍景珩了?
剛剛頤谙似乎也擡眼了,但她不确定頤谙有沒有看到她,萬一以為她是來偷聽的,那多丢人啊。
漾漾捂着嘴,看了看周圍,想從別的路繞過去,卻聽到裏頭頤谙的哭腔:“景珩哥哥,是因為頤谙近日和那位王公子走的近了些,你生氣了,故意氣我的是嗎?才丢下頤谙不管......”
漾漾背脊一僵,莫名想起曾經她被迫帶着頤谙逛學宮的時候,頤谙也曾說過小時候她接受了一位小公子的糖果,霍景珩就很生氣了。
所以,今晚霍景珩的反常,其實是......吃醋嫉妒?因為頤谙和別的公子親近了,所以他也來和自己親近,就是為了讓頤谙也嘗嘗吃醋嫉妒的滋味?
若是如此,那霍景珩的目的達到了,人家頤谙哭得多傷心啊。
漾漾往回走着,默默想着,幸虧自己沒有像從前那般,霍景珩稍微示好憐憫一點,她就無比歡喜了,就不計前嫌了,幸虧她沒有再鬧出這樣的笑話。
她又想,原來情人之間也可以這樣試探對方的,讓對方着急吃醋,不像她以前但凡有哪位公子親近她,她都生怕他誤會。
漾漾站住了腳,原來他的确沒有認錯人,而是故意的。
原來君子如玉的彧安世子,為了心愛的人也會用些手段的。
她擡頭望了望夜空,站了一會,恰巧一侍女走過:“三小姐在這做什麽?需要幫忙嗎?”
漾漾低下頭,微微一笑:“我想去找蘭歡,迷路了。”
侍女笑道:“那三小姐不必去了,祁公子已經帶着蘭歡小姐離開了。”
既然蘭歡離開了,那漾漾自然也不會久留,提着裙擺就疾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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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和莺莺離開紫夜洲不久,大公主就被急昭入宮了。
皇上聽說了霍景珩下水救人的事雷霆大怒,大公主一進禦書房,皇上就大喝:“你立刻讓珩兒和那個女子斷了!馬上斷了!”
大公主笑吟吟走過去扶着皇上坐下:“老爹您沒頭沒尾說誰啊?”
皇上瞪她一眼:“你少在這裝傻,還能說誰!那個讓珩兒不惜身份下水救人的女子!那個第二山莊的三小姐!你別說你不知!珩兒衆目睽睽之下不顧身份救了她,珩兒那樣的性子,你別說他對那個唐漾漾沒什麽,你立刻回去讓他和她斷了!還有那個唐漾漾也将她打發了!”
大公主索性也不裝了,甩手坐在一邊:“我不去,要去,您自個去,您也知道珩兒的性子啊。”
“你!”皇上吹胡子瞪眼,簡直拿這個女兒沒有絲毫辦法。
大公主也不是真的要氣自己的爹,放軟了姿态看向他,凝重道:“當初妹妹的事您忘了?”
皇上驀地一怔。
“您說珩兒的性子,若是我們将唐漾漾打發了,處置了,他會怎麽做?難道您想看他步上妹妹的後塵?”
一提到“妹妹”,大公主便紅了眼眶,氣勢盛怒的皇上也頹敗地洩了氣,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濃濃的恨意。
“不管如何,珩兒絕不能娶商戶之女為妻!”
大公主沒有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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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章喬語約了漾漾在食語齋,漾漾如約而至。
“漾漾,你昨晚沒事吧?”章喬語一見漾漾就拉着她手關切道。
漾漾微微一笑,借着坐下的空擋拂開了她的手。
“昨天世子救了你,你們......沒事吧?”
漾漾喝着茶看了她一眼:“你指什麽?”
章喬語笑道:“沒什麽,只是最近聽說了一個傳聞,說是小郡主在和世子鬧脾氣,為了一個公子對小郡主示好,被世子瞧見了,所以世子正生小郡主的氣,昨天他又對小郡主那樣,我怕他遷怒你。”
漾漾想起昨晚聽到的話,不由低頭笑了一聲,擡眼眼底一片清明:“他沒遷怒我,還親自喂我吃了參湯,不過我拒絕了。”
章喬語的笑容有點僵硬:“是,是嗎,”緩過神來,她道,“是該拒絕的,你這麽多年的感情......”
“不過就是小孩子無聊胡鬧罷了。”
漾漾打斷了她的話,若是經過昨晚這一遭,漾漾還看不清章喬語到底藏了什麽心思,她真是蠢鈍如豬了。
章喬語果然愣住了,漾漾歪靠着椅背,閑适地拿了一杯茶一口一口呷着,慢條斯理道:“你知道的,我做什麽都是一時興起的,更何況是彧安世子那樣的天之驕子,多有趣啊,能給無聊的日子增添許多樂趣的。”
章喬語像是要戳穿她的謊言:“那你怎麽追了這麽多年?還多次為之神傷?”
漾漾輕飄飄道:“還是無聊啊,又沒有比他更好更有趣的人出現,就玩着咯,現在覺得無趣了,就不想再玩了,誰知世子好像當了真.......”
她停頓了一下,湊近章喬語,故意問道:“喬語,你昨晚瞧着,他是不是當真了呀?”
她看着章喬語連笑都笑不出來了,心底暢快滿意地靠了回去,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來。
“我是當了真。”
漾漾捏着杯子的手一抖,心尖發顫地擡頭看去,“啪”的一聲,手裏的杯子掉了下來,杯子裏的水灑了一地,她怔怔看着門口。
霍景珩就站在門口,像是一只受了傷的野獸,隐忍着狂怒眼底猩紅地看着她,心尖掠過一陣尖銳的痛楚。
漾漾說的話就像是一把把浸了鹽水的利刃,狠狠割過他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