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節

章節

雖然表面上羅恕只是想跟林書璞換個位置,好方便與張制片談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真實目的是為了幫小助理解圍,畢竟小助理從剛才被張昌拉扯胳膊開始就一臉的抗拒和不高興,只差一口氣就能罵出來了。

張昌卻認不清現在的局面,以為羅恕是真的有事要跟他談。羅恕這人不懂變通不夠圓滑,為人太過孤傲冷漠,這些都是事實,但他人氣高價值大也是事實。張昌樂得讨好他,沒針對他的話有什麽不滿。

林書璞如釋重負,低着頭從椅子裏站起來。羅恕給吳家偉使了個眼色,讓他過來把小姑娘帶走。

吳家偉嗅到了一絲鐵樹開花的味道。

他朝林書璞招招手,林書璞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大家沒怎麽在意,氣氛很快又熱烈起來。

林書璞在越吵鬧的環境裏越安靜,別人都在忙着應酬交際,只有她一聲不吭地埋頭幹飯。

吳家偉看她一眼,再看一眼。

小姑娘長得是真好看,巴掌大的小臉,臉上滿滿都是膠原蛋白,看着就可口。個子不是特別高,一米六的樣子,但身材比例很好,該細的地方細,該有肉的地方還挺不含糊,并不是索然無味的平板身材。

吳家偉再看那邊還真的在跟張昌說着什麽的羅恕。

那家夥很反常,太反常了。要不然就是他看上了林書璞,再不然就是他跟林書璞是失散已久的兄妹,這兩個理由裏一定有一個是真的。

吳家偉嘗試着從林書璞這邊打開突破口,問她:“小林,你跟羅恕以前認識嗎?”

林書璞愣了兩秒,搖頭:“不認識。”

“從來都沒有見過啊?”

“……嗯。”

“那你看沒看過他演的作品?”吳家偉一直問:“對他感覺怎麽樣,喜不喜歡他?”

後面一句話讓林書璞的心跳猝然快了兩秒。

很快就告訴自己,吳家偉應該是把她當成了普通粉絲,問她喜不喜歡一個明星是很正常的事,她不需要緊張。

“羅先生長得好看,演技好,平時生活作風什麽的也都挺低調的,”林書璞盡量把話說得客觀:“應該沒有人不喜歡他吧。”

自己帶的藝人被這樣誇獎,吳家偉與有榮焉地驕傲起來,接着往下說:“是吧,羅恕這樣各方面條件都頂尖的演員真的是百年難遇。”

張昌的助手在羅恕旁邊的位置坐着,在又一次接收到張昌的眼神後,站起身走到林書璞這邊,躬着身低聲說:“林小姐,張總有幾句話想問問你,你過去坐我那兒吧。”

他沒等回答,直接把林書璞從椅子裏拉起來。林書璞最讨厭有人這麽扯她胳膊,心裏的惡心再一次泛起來。

她被迫坐到與張昌只隔一個人的位置裏。

隔着的那個人是羅恕。

“書璞,這有新的餐具,”張昌從服務員手裏接過一套塑封着的餐具,越過羅恕遞到林書璞那邊:“來,給你用。”

林書璞接過來。

她低着頭,手指摳了兩下塑封,沒摳開。張昌探着張油頭大耳的腦袋跟她說話:“書璞,你是怎麽進這行的啊?”

“湊巧吧。”林書璞不大耐煩,餐具上的包裝實在太結實,她怎麽都摳不開。如果用筷子直接往下搗的話又很失禮,她急得身上開始發汗。

下一刻,羅恕把餐具拿到了他那邊。

他稍稍用了下力,透明塑封被他撕開,餐具拿出來放在了她手邊。

看起來格外自然而然的一個動作。

只是因為她的力氣太小,拆不開碗筷,他才順手幫了一把,并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舉動。

林書璞輕若無聲地跟他說了句謝謝。

張昌還要跟她說什麽,羅恕端起面前的酒杯:“張總,這次能參與到《冬眠》這個項目裏,還要多虧了您的信任。”

他話說得客氣,給足了張昌面子。張昌喜笑顏開地跟他碰了下杯,說:“陳大編劇跟我提過好幾次,說她在寫作過程裏就是以你的形象創作出來的俞軒,我一聽那必須得把你請過來啊,除了你以外誰都沒資格來演俞軒。”

因為有羅恕的抵擋,張昌又一次地放過了林書璞。

一頓飯花掉了兩個多小時,林書璞社交能力差,再加上跟這裏的人都不熟,導致兩個小時裏她都在吃飯,用吃飯的動作掩飾不自在。

結果把自己撐到爆。

挨到散席,張昌故意留了留跟陳琪說了幾句話,又把話題自然而然地轉移到林書璞身上:“小林,劇組給你的宿舍條件怎麽樣?要是覺得不好你就跟我說,我給你分一間更大的。”

“已經很好了,謝謝張總關心。”

“那就行,以後要是有什麽事你都可以來找我,你是陳琪的助理,跟我就是自家人,千萬別客氣啊。”

像張昌這種腦滿肥腸的成功人士,一張嘴陳琪就能看見他長了什麽花花腸子,打的是什麽算盤。可這次他估計得失望了,林書璞雖然缺錢,可這丫頭在圈裏從來都潔身自好。除了張昌以外,還有趙昌錢昌孫昌李昌等等一系列這個總那個總的看上過她,有意無意地提出可以包養她,結果全被這丫頭給明确回絕了。她又不是什麽明星,不靠人脈和資源吃飯,明面上拿的是助理的工資,私底下有陳琪給的一筆不菲稿費,那些老總拿不住她的七寸,對她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潛都不知道該怎麽潛。

這些人不能直接打林書璞的主意,就想讓陳琪施壓讓小丫頭服軟。可陳琪偏偏有把柄握在林書璞手裏,而且确實離不開她,一旦把她開了,那陳琪的編劇生涯也就基本結束了。

陳琪是瘋了才會把她開除。

一來二去的,圈子裏不管是這個總還是那個總,還真沒人能動得了林書璞。

張昌特地打聽過,知道林書璞是什麽情況,此刻也不多說什麽,也沒有什麽多餘舉動,坐上車走了。

陳琪點燃一根煙,看着駛遠的瑪莎拉蒂,說:“張制片挺喜歡你的,你還真不考慮考慮啊?現在不少小姑娘可都巴不得能搭上他呢,只要能攀上他這根繩,至少可以少奮鬥二十年。”

林書璞在心裏回,确實可以少奮鬥二十年,但是卻要惡心一輩子,這買賣怎麽算怎麽血虧。

她沒把難聽的話說出來,步入社會以來,她首先學到的就是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争一時口快。

“你給我的工資我挺滿意的。”她轉而說起其它:“我不是個貪心的人。”

陳琪吸了口煙,今晚的夜風有些冷,她攏了攏披肩:“工資滿意,那名呢?人活着一是為利二是為名,你要是跟了張制片,這兩樣東西他都會給你。”

“名氣這種東西哪有錢實在。”林書璞眸中一片沉寂。她并不是天生就這麽無欲無求,眼裏所有的薄涼和看似灑脫全都是後天生長出來的,生長過程伴随着把人心志都要磨碎的陣痛。

“對我來說,只有錢才是最重要的,別的無所謂。”她說。

陳琪聽得笑了,抱着手臂看她:“書璞,不瞞你說,當初我就是看中你是個識趣的人,才下定決心簽你的。但凡換個有野心的,我還真擔心會養虎為患呢。”

黃碧欣在經紀人的帶領下款款走來,臨要坐上保姆車前停下了,特意等了會兒,守到羅恕從餐廳裏出來,笑容滿面地走過去跟他打招呼。

羅恕是出了名的性子冷不愛理人,因為态度過于冷淡,剛走紅時被人寫過幾篇脾氣臭、沒禮貌、情商不高的黑料新聞。結果非但沒能把他抹黑,反倒替他招來了一幫狂熱的死忠粉,那些粉絲還就喜歡羅恕垮着個批臉不理人的高冷拽樣,他眼睛越冷臉越臭,她們越愛得死去活來,越覺得這男人有味道。

後來那些娛樂新聞記者們都明白了,不管羅恕個性有多差,跟這個娛樂圈有多麽格格不入,只要他迷死人不償命的那張臉不垮,生活中又沒有做過違法犯罪的事,那不管給他編多少黑料,把他的性格形容得有多麽一文不值,到最後對他口誅筆伐的“缺點”,都會變成粉絲眼中“與衆不同的閃光點”。

黃碧欣知道羅恕這個人不好相處,性格又冷又硬。這些能從他薄薄眼皮下的那雙眼睛就能看到,不管什麽時候,他的目光都是沒什麽溫度的,冷得讓人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沒有七情六欲。

他越冷淡,黃碧欣對他的興趣越濃厚。她見慣了甜言蜜語逗她開心的男人,而讓她有征服欲的,羅恕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明天就到我們兩個的對手戲了,”黃碧欣撥了一把肩上的長發,這個動作是她經過反複實驗的,妩媚又不會顯得做作:“你要不要跟我讨論一下劇本?”

羅恕單手抄兜,眯着眼居高臨下看了她一會兒,似是能看透她,喉嚨裏透出一聲譏嘲的笑:“去哪兒讨論?”

笑得時候眼睛也是冷的,一邊嘴角斜斜挑起來,給他冷厲的面容增添了些壞感,讓人覺得他不是在笑,而是在諷刺。

黃碧欣要被他這個表情迷暈了。

怪不得他不經常笑。

他一笑起來,簡直像個能吃人魂魄的男妖精。

黃碧欣覺得有戲,說:“去你房間,或者去我房間也行……”

“黃小姐不怕被寫緋聞?”

“跟別人或許怕,可是跟你,我不怕。”“那還真是挺遺憾的。”羅恕從兜裏摸出一包煙,抖出一根銜在嘴裏,打火機擦得一聲亮起暗藍色的火焰。煙頭燃起一點橘色,羅恕把打火機揣進褲子口袋,叼着煙吐出一口四散的白煙,說:“我還挺怕傳緋聞的。”說完越過黃碧欣,補充:“跟你。”

黃碧欣見識到羅恕這個人是有多麽難以接近。

她算是女明星裏的頂流,被人捧慣了,乍一碰了這個釘子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心情變得奇差,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上了保姆車。

兩輛保姆車先後開走。

林書璞站在路邊,當羅恕的車從她面前經過時,她沒敢往裏看,低着頭踢腳下的石子。

在她印象裏,羅恕并不是這麽冷漠的人。

她在小鎮裏遇到的十八歲的羅恕,大多數時候都是溫和的。雖然因為外形原因,會讓人覺得他有些高冷,不好接近,但跟他熟悉以後就會發現,他骨子裏是個對人很好的溫柔善良的人。

不然遇到他的第一天,他就不會注意到路邊有個偷偷抹眼淚的小女孩。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關心那個小女孩是不是在餓肚子,帶她吃過飯後又送她回家。

成為明星後的羅恕跟林書璞在小鎮裏認識的羅恕好像是兩個人,性格上有了很大變化。

不過他冰冰冷冷地不理人,臭臉時候的樣子還挺酷的。

有種說不出來的男人味。

會讓人不自覺地幻想着,這麽一個高冷脾氣臭的男人喜歡上一個女生時,會是怎麽樣的表現。

林書璞回了宿舍,葛佩站走廊裏在煲電話粥,她剛進組就跟一個小演員看對了眼,兩個人互換了聯系方式,有事沒事就聊個沒完。那演員叫雷子陵,正經科班出身,今年二十六歲,畢業後出演了幾部小成本網劇,播出來後意外收獲了一波關注。跟葛佩聊着聊着就問她有沒有看過他的劇,葛佩說全都看過,他演技好長得也不錯,只是就缺那麽點兒機緣,以後一定能大紅大紫。

雷子陵被這女人的花言巧語哄得心花怒放。

葛佩挂了電話,林書璞幽幽地在旁邊說了一句:“你不是說他那幾部劇全都演得跟木頭一樣嗎?”

葛佩裝失憶:“我說過嗎?沒有吧。”

林書璞笑笑,拿鑰匙開門。這邊的宿舍跟劇組裏的主要演員住的酒店擱了一條街,對面是一棟金碧輝煌的五星級大酒店,這裏就只是普通招待所的水平,屋子裏擺着一張床,一個桌子,兩把椅子,連個沙發都沒放。

“我今天看見雷子陵,發現他真人還挺帥的,”葛佩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端起茶壺發現沒水了。她把幾瓶礦泉水往裏倒,接着說:“比在鏡頭上好看多了,鏡頭把他拍得也太磕碜了。我算是知道了,能當演員的人,就沒幾個長得難看的。”

葛佩把水燒開,倒了一杯放到林書璞那邊,看她把筆電拿了出來,那架勢估計是要一夜趕稿。

“我有時候真挺懷疑,這些劇本是不是你一個人寫出來的,”葛佩說:“就沒見你閑過,晚上熬到大半夜,白天就一副困得沒精神的樣子。”

林書璞被說得還真打了個哈欠:“這種話你跟我說就算了,千萬別去外面說。”

“書璞,你老實告訴我,這劇本你寫了多少,陳琪又寫了多少?她是不是搶了你的功?”

“沒有,你別瞎猜了,趕緊回去繼續跟你的雷子陵聊天吧,我今天晚上改不好劇本明天是要挨罵的。”林書璞往門外擺了擺手。

葛佩拉上門之前,對着屋子裏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敲字的人偷偷拍了張照,拍完發朋友圈,寫上:【跟淩晨一點鐘還在努力工作的書璞小妹妹相比,我就是條鹹魚吧!】

雷子陵看到了葛佩的這條朋友圈。

原本照他的咖位,跟葛佩一樣也要住在馬路對面帶着一股子陳舊氣息的小破公寓,多虧了羅恕金口一開,讓他擺脫了不被劇組重視的厄運,有了套還算不錯的落腳地。

他跟羅恕幾年前就認識,當時兩個人全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在劇組裏演路人甲乙丙的時候經常會碰見,一來二去就熟了。後來沒過兩年,羅恕被一個導演看中,出演了一部電影,那部電影是當年的票房冠軍,不僅賣座還口碑炸裂,在次年拿遍了國內外大大小小所有獎項,羅恕從一個跑龍套的一躍變成了炙手可熱的大明星,而雷子陵依舊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

羅恕爆紅以後并沒有變得眼高于頂,依舊像從前一樣拿雷子陵當哥們,有事沒事會找他去喝頓酒。工作上也幫襯了不少,他接到的幾部網劇全都是羅恕給介紹的,不得不說羅恕的眼光是真毒,他原以為拍網劇不會獲得什麽關注,結果播出後效果出奇得好,他的名字開始在娛樂圈嶄露頭角了。

這次能出演陳琪大編劇的《冬眠》,同樣也是羅恕給牽的線。

雷子陵白天在化妝室裏碰見了葛佩,當時她正眯縫着眼睛給自己化妝,聽到動靜轉動眼珠的同時手也沒閑着,娴熟地把下眼線描上了。

雷子陵感覺這姑娘長得不錯,性格又讨喜,對她有些好感,沒聊上兩句話後互加了微信。

他坐在酒店頂層的深夜露天小酒吧裏,把葛佩的朋友圈翻了個遍。這姑娘挺熱愛生活,每條朋友圈都元氣滿滿,大大方方地分享着自己的美照。基本每天都會發個三四條,刷屏一樣,他翻了半小時愣是沒翻完,實在翻累了刷新了下,頂部出現了一條最新朋友圈,裏面不是葛佩的美照,而是一個十八九歲小姑娘的側影。

雷子陵點開照片看了看,正仔細欣賞時羅恕從遠處過來,往他對面一坐,拿起桌上的酒倒了一杯,說:“看什麽呢,眼睛都快冒綠光了。”

“恕哥,你看這女孩是不是就是今天那個小助理?”雷子陵把手機給他。

羅恕盯着照片看了會兒,也看到了頂上的文字。現在是五月中,學校裏還沒放假,這小丫頭今年剛滿十九歲,她上學早,十歲那年升了初一,按正常來講這個時間她應該還在大學校園裏讀書,可她卻出現在了劇組裏,還謊報着自己的年齡。

羅恕不知道她這幾年都發生了什麽。

“怎麽?”他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單手劃開手機,回了幾條微信消息。

“看她年紀還這麽小,不好好上學跑這來幹什麽。還有,你是不是認識她啊,今天在飯局上,你看她那眼神不太對勁。”

“什麽眼神?”

“感覺你特深情地在看她,”雷子陵模仿了一下,但怎麽都學不像,羅恕一蹙眉一眯眼是在給人放電,到他這就像在進行性騷擾。

“反正就是跟看別人不一樣,你知道吧?”

羅恕淡嗤:“我深情地看她?她才多大,一小丫頭片子,你當我是個變态?”

“她怎麽着也成年了吧,你就算真看上她了也算不上變态啊,又不是差了十幾二十歲。”

“她跟別的女孩不一樣,”羅恕回完微信,手機随手往桌上一扔,拿起酒杯喝了半杯下去,說:“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才十歲,就是一小屁孩,個子都沒長開。不管她長到多大,都感覺她還是一小孩。”

“你跟她還有這淵源呢,可我怎麽看着她好像不認識你的樣子?”

“小屁孩的心思誰能猜得懂,”羅恕看向天臺外一覽無餘的夜景,說:“既然她想裝不認識,那我就陪她演。我倒要看看她什麽時候能跟我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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