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節

落疤

今晚景致正好, 繁星挂了滿天,一顆顆大得像鑽石。紅到妖豔的玫瑰花擺成心形,香味被風吹得濃郁,氛圍就有些不清不楚。

林書璞沒明白吳家偉是在搞什麽鬼, 說好遠道而來的貴客怎麽變成了羅恕?

羅恕也沒想到今天晚上的約會對象竟然是她, 眼裏有詫然, 片刻後轉變成欲蓋彌彰的不滿。

他明白了吳家偉是在故意這麽安排。

簡直就是瘋了。

羅恕氣急之下打算回去好好問問那貨是不是腦子進了水。

走沒幾步他停下來,掐着腰頗無奈地嘆口氣,回轉過身:“吳家偉讓你來的?”

林書璞“嗯”了聲。

“他怎麽跟你說的?”

“他說有位客人今天會來劇組, 讓我接一下。”

這樣還好辦些,不然如果林書璞知道今晚這場見面其實是約會, 約會對象還是她名義上的哥哥, 再聯想起昨天窄巷裏的事,兩件事疊加到一起,羅恕在她心裏的形象豈不是會更變态?

“那人來不了了。”羅恕随口說:“不過餐沒退,你陪我吃了再走。”

林書璞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問出來:“好。”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沒多久服務員來上餐。林書璞察覺出了不對勁, 這裏的布置不像是接待客人的規格, 而像是在接待一對甜蜜約會的情侶。

不過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對面羅恕問她:“好吃嗎?”

這家餐廳的菜貴到讓人難以想象, 貴到不是資本主義的剝削,而是赤裸裸的搶錢了。每道菜都是林書璞叫不出名字的西餐, 味道應該很好才對。可她并沒有吃出來有什麽特別之處,如實說:“一般般,還沒我們鎮子裏的那家炒河粉好吃。”

羅恕低下頭輕笑。

這不是他第一次跟女孩來這家餐廳吃飯, 曾經有幾個對他有意思的女生,借着家裏的權勢用工作當噱頭請他吃飯, 說這裏每道菜都是世間美味。

但其實味道真的一般,那些女生會那麽說,無非是因為在她們眼裏,只要是貴的就都是好的。

就像是奢侈品店裏明明很醜的包,只要它們貴,就總有自诩為上層人的人搶破了頭去買。

這家餐廳的味道确實不怎麽樣,但食材上等,搭配得又營養健康。林書璞小的時候就又瘦又小,羅恕曾經擔心過她長不高。這個擔心到現在也還自成習慣般在腦海裏留着,他把一份切好的牛排給她放過去,說:“那也得多吃點兒,多吃飯才能長得高。”

林書璞惱了:“羅先生,我是正常身高好嗎?你知道我長到一米六二有多不容易嗎,結果你還嫌我矮啊?”

“沒嫌你矮,嫌你瘦行嗎?”

“你嫌我哪裏瘦啊?”林書璞激動起來是真的不過腦子,兩手掐腰胸脯一挺:“難道這裏瘦嗎?”

羅恕:“……”

三秒後,林書璞:“???”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吃錯藥了,都說些什麽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東西。

她收回挺得巨挺拔的胸脯,低下頭拿起刀叉往嘴裏一口口填東西,謹小慎微的樣子跟剛才挺胸擡頭讨說法的樣子判若兩人。

空氣異常地安靜,連蠟燭燃燒的聲音幾乎都能聽得到。但也沒過多久,裝鹌鹑的林書璞聽到了對面傳來一聲幽幽的、含了三分戲弄【  】的嗓音:“那裏是不瘦。”

“……”

林書璞先是尴尬,緊接着又高興起來。她對自己的身材還是挺自信的,該細的地方細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但跟黃碧欣或是吳思思那些女星比起來就不夠看了,她還擔心羅恕會不會嫌她小。

她無比渴望成為一個成熟的不帶任何幼态的女人,這樣羅恕就不會總是把她當小孩看待。而成為女人的其中一個标志就是要有曲線,不能太平板。

剛羅恕說那句話,就代表着他對她的身材是滿意的吧?

林書璞越想越開心,嘴角的笑沒憋住,洩露了幾分雀躍的小心思。

羅恕看到她細小的表情,說:“這就開心了?”

林書璞沒接茬兒,又吃了幾口東西。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聲,屏幕自動亮起來。她随意瞄了眼,結果看到又是樊恒發過來的消息,問她有沒有吃晚餐,沒有的話要不要去他的火鍋店。

林書璞擡起頭,問羅恕:“是你把我的微信推給樊恒的?”

“是。”

“為什麽要給他?”

“你不是想談戀愛?”羅恕的話冷靜至極:“他人挺好的,你可以先接觸接觸。”

仿佛是被人兜頭澆下了一盆冰水,林書璞從剛才的興奮狀态中瞬間沉入無底深淵,眼裏湧上一層淚,心口攀爬上絲絲縷縷的疼。

她把嗓子裏的哽音咽下去,艱難地把一句話說完:“你要給我介紹男朋友?”

“是。”

羅恕甚至沒有片刻猶豫,一個字就那麽說出來,像一把刀插進了林書璞的心髒。

羅恕沒察覺她神色裏的異常,繼續道:“樊恒那人你也看見了,符合你對男朋友的所有要求。”

林書璞甚至想笑:“我對男朋友有什麽要求?”

“長得帥對你好,情緒穩定。”羅恕說:“我跟樊恒認識五六年了,他的人品我很清楚,如果你跟了他,我會很放心。”

“這樣啊。”林書璞痛到極致,這時候反而想破罐破摔了,艱難地笑了下,說:“好,我會考慮的。”

她沒有哭沒有鬧,也沒有提前離席,甚至沒有少吃一口飯,把貴到要死的食物一口不剩地全都填進肚子裏,吃完正常地起身跟着羅恕離開餐廳,到了宿舍門口跟他說再見。

進了屋,她把門關上。

時近深夜,萬籁俱寂,屋子裏沒開燈,意外的是她沒有再覺得不安,恐懼反倒能讓她好受點兒。

她靠着門滑坐下去,指甲發狠地摳着手心。

忍了很久,最後還是沒出息地在一片黑暗裏哭了起來。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因為羅恕而哭了。

羅恕回到酒店,從電梯裏出來。吳家偉正在門口等他,迎上去問:“怎麽樣啊,約會順不順利,那妞漂不漂亮,身材辣不辣?”

“以後別再自作聰明。”

羅恕拿房卡開了門,偌大一個套間裏燈光長亮,吊燈璀璨。他進了客廳往沙發裏一坐,大喇喇地翹着腿劃開手機回複了幾條消息,不擡頭地說:“我跟書璞沒可能。你要是真想給我介紹女朋友,這我不反對,可那人不能是書璞,除了她以外你可以再找。”

吳家偉覺得稀奇:“奇了怪了,為什麽就不能是她?你難道不喜歡她嗎?”

“我說過我只把她當妹妹。”

“你們倆沒有血緣關系,她就不可能是你妹妹!還有,她不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她已經成年了,是個正常的成年女性,那就更不可能是你妹妹!我就納了悶了,你怎麽就不能跟她談了?”

“她确實不是小孩子了,可我見過她小時候的樣子,我要是對她下手我跟畜生有什麽區別?”

“原來你是別扭這個啊。”吳家偉覺得這話也合理:“行,我知道了,我不撮合你們就是了,回頭我再找找有沒有你喜歡的妞,找到了給你介紹。就是可惜了,書璞長得是真不錯,我瞧着跟你還挺配的,往那一站那個身高差體型差,啧啧,特讓人浮想聯翩。”

吳家偉邊搖頭嘆息邊往外走。

門關上,屋子裏剩了羅恕一個,變得安靜下來。

羅恕疲憊地揉揉眉心,胳膊展開往後搭,頭仰靠在沙發靠背上,睜着眼睛看刺眼的吊燈。

他記起今晚在清冷月色下看到林書璞,她穿了件顏色極為清新的淺綠色碎花裙,身段韻致,曲線玲珑。兩截鎖骨露着,纖腰收得極細。蓬松又厚實的頭發紮成簡單的高馬尾,臉龐落着幾縷柔軟的碎發。

她楚楚動人地站在風裏,漂亮得不可方物。

也記得兩個人昨天晚上在那條窄巷子裏,她上半身緊緊地貼靠着他時,他所感受到的觸感。

軟到不行。

羅恕閉上眼睛,把即将破土而出的邪惡念頭壓制下去。

他就以為真的從來都沒有萌芽過。

-

計鴻這樣的人一旦吃了虧就一定要還回去,為人睚眦必報,心眼比針尖還小。

自從那天跟羅恕撕破臉皮,他總在劇組無故沖羅恕發火,借着副導演這個身份拿着雞毛當令箭,把羅恕數落得一無是處。計盛義發現兩人不對付,也知道明明就是自己兒子無理取鬧。他把計鴻訓了一通,又來給羅恕道歉。

羅恕并不把計鴻放在眼裏,只怕他會找林書璞麻煩,所以倒不如把火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計鴻越恨他罵得越兇,他越能放心。

林書璞這幾天沒去劇組,不知道這些事。陳琪接了個新項目,出品方想搞一個仙俠劇,作品名字、主題包括男女主人設全都定好了,點名讓陳琪操刀出本。陳琪讓林書璞暫時停下手裏所有的工作,完成這個“命題長篇作文”。

林書璞最讨厭寫命題作文。

她在房間裏窩了幾天,憋出來了不到五百個字,煩躁到不行,突發奇想要不要買幾瓶酒拿回來喝,興許喝醉了就能寫出來了。

外面下了小雨,溫度有些涼,她在T恤外罩了件針織開衫,撐着傘出了宿舍樓,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店。

買了十瓶罐裝啤酒,有些沉,她拎得吃力,時不時就要把傘和一袋子啤酒換手拿。

沒走多遠,後面有人叫她。

林書璞扭過頭,樊恒朝她跑過來。

樊恒最近沒少跟她聯系。跟羅恕賭氣的緣故,她并沒有拒絕樊恒的示好,每次樊恒跟她聊天她都會回。

樊恒看了看她手裏拎着的袋子,嗬了聲:“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酒鬼啊?”

“我不像嗎?”

“不像,你像個煙酒不沾的乖乖女,而且是學校裏最乖的那個。”

“那你是被我的表象迷惑了。”林書璞說。

樊恒笑,朝她伸手:“給我吧,我幫你拎。”

“不用。”

“跟我客氣什麽。”樊恒硬是把東西接到自己手裏,感受了下重量,說:“還真挺沉,你也不怕把手給勒紅了?”

樊恒把傘也拿過來替林書璞撐着,笑得十分陽光:“剛好我沒帶傘。”

林書璞沒說什麽,跟他乘一把傘往前走。

路上樊恒提議:“你喜不喜歡貓,這附近有個貓咖店,我帶你去看看吧?”

這一招是樊恒從上段感情裏學到的,他前女友喜歡貓,可又對貓毛過敏,不敢養,只能偶爾去一次貓咖店撸撸貓過個瘾,樊恒就是在那裏認識的她,又在那裏跟她确認了戀愛關系。有可愛的貓貓在,追人都能順暢不少。

林書璞卻沒心思去撸貓,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現在只想喝酒。”

長相清純的少女愛喝酒,一種反差感萌出了樊恒一臉血,他立刻改口:“我知道有家酒吧環境還不錯,帶你去那喝吧?”

林書璞并不想去,可又想到樊恒是羅恕介紹給她的,頓時憋了口氣,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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