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桑褚玉再去窖室時, 便看見了滿地的血。

她原本是感知到了抑靈鏈的異動才下來瞧一眼的,不想竟目睹了這番光景。

地上滿是血,溫鶴嶺的大半衣袍也已被血色浸透。

他閉着眼,一動不動地坐在椅上, 下半張臉全是血。

桑褚玉怔在那兒, 面露錯愕。

怎麽不動了。

她在心底問道:“他死了?”

裴雪盡:“……不會, 劇情線目前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桑褚玉這才察覺到溫鶴嶺的胸膛還有微弱起伏。

她上前, 見他的唇角還有血溢出, 便卡住他的兩頰, 使他張開嘴。

卻見他口中已是血肉模糊。

但又不像是咬舌自盡。

她很快反應過來, 掌着他的雙肩使勁晃了兩陣。

溫鶴嶺被她晃醒,悠悠忽忽地睜開眼。渙散的視線飄忽許久,才緩緩聚焦。

“你把我的妖火吃了?”桑褚玉開門見t山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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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鶴嶺哽了下喉嚨,喉結微滾, 卻沒發出聲音。

他的神情還是恍惚的, 卻只歪過腦袋, 用面頰摩挲着她的手臂。

方才她用扣帶抽出來的傷痕還沒消失,且腫得更為明顯。傷痕擦過她的胳膊, 疼得他無意識發出微弱的輕哼。

桑褚玉又問一遍:“你是不是把我的妖火吃了!”

她難得有這樣情緒外顯的時候,溫鶴嶺怔了瞬,才擠出聲:“嗯。”

桑褚玉:“……”

不是。

這人有病吧。

吞她的妖火做什麽?

那也不能吃啊。

她又晃他兩下:“你吐出來。”

溫鶴嶺沒反應。

“吐出來!”桑褚玉一掌打在了他的前腹。

溫鶴嶺躬伏了身,接連吐出好幾口血, 卻沒一點妖火的痕跡。

桑褚玉避開那血, 稍擰起眉。

裴雪盡道:“你這樣,他死的可能性更大。”

這人真是……

桑褚玉掐了個淨塵訣, 弄幹淨地上的血。

以防再往地上滴血,她順手往他身上丢了個止血訣, 又從芥子囊裏拿了些靈藥出來。

她将靈丹遞至他嘴邊:“先吃藥,留着妖火,待會兒只怕連骨頭都燒沒了。”

溫鶴嶺聞見了那靈丹的氣味,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臉色也蒼白些許。

那股惡心感再度翻湧而上,他無意識地別開了臉。

“怎不吃?”

“氣味……”溫鶴嶺扯開嘶啞的嗓子,“有些奇怪。”

奇怪?

是藥壞了麽?

桑褚玉拔開藥瓶子,輕聞。

一股淡香撲鼻而來,并無異樣。

她只當他是吐血吐多了,便又取了些靈水出來。

“那你先喝靈水。”她将青瓷瓶子怼到了他嘴邊。

溫鶴嶺沒動。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手被綁起來了。

“你往上仰着。”待他照做,桑褚玉傾過瓶身,給他喂了些靈水。

喂了水,便是塞藥。

靈丹壓在唇邊,溫鶴嶺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幹嘔。

但餘光掃見她的臉,他終是忍下了那股作嘔的沖動,吃下了那顆藥。

丹藥入腹,游走在四肢百骸的灼熱感緩解許多。

只是那股若有若無的煩躁仍然存在。

見他吞了藥,桑褚玉問:“感覺如何?”

溫鶴嶺緊抿着唇,好半晌才道:“可否,尋些靈果。”

“靈果?”桑褚玉目露疑色,“你要吃東西?”

“嗯。”

桑褚玉打量着他的神情,卻沒瞧出有哪兒不對。

所以他是餓極了,才吃了她的妖火嗎?

想到鑄器閣裏還有些果子,她打算去拿點兒。

但剛轉身,溫鶴嶺便問:“你要去何處。”

“拿靈果。”

“要走?”

桑褚玉偏過臉睨他一眼:“總不可能給你憑空變出來。”

“不吃了。”溫鶴嶺緊緊盯着她,以此緩解心底越發強烈的焦躁,“你別走。”

桑褚玉:“……你被衡雲子奪舍了?”

亂發什麽瘋。

溫鶴嶺垂下眼簾,再不吭聲。

“既不想吃,那就不吃了,也省得我再往下送。”桑褚玉一轉身,就察覺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直接、銳利。

片刻不移地盯着她。

她停住,又看向溫鶴嶺。

卻見他一臉冷淡地坐在那兒,正經如山下鎮子上百姓鑄的仙人像,不容半分亵渎。

光這樣看着,根本想象不到他是被禁锢在此處,還備受妖火的折磨。

桑褚玉在心底道:“他好像有些不對勁。”

裴雪盡:“自他被關在此處,又有何時對勁。”

“我不是這意思,而是……”桑褚玉又看他一眼,“我說不上來。”

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算了。

她轉身,再不看後面的人。

再被抑靈鏈鎖兩天,他估計就沒法維持人形了。

若變成兔子,說不定會好上許多。

想起兔子,她忽頓了步,若有所思。

冬天快結束了,是不是該趕在雪化前去禁地捉只兔子?

***

翌日一早,桑褚玉就去了無上派的星宮。

她本來是打算找到巫盞那兒,也好試探清楚他對溫鶴嶺的記憶了解得如何,不想中途碰見了另外兩人。

躍上最後一級浮階,她的面前陡然出現兩人。

是俞家姐妹。

“桑仙長?”看見她,俞黛一怔,眼底劃過絲喜意,“您也是來祈福的?”

她的頸上還纏着紗布,一手拎着一個琉璃燈,另一手則牽着她的妹妹,俞筠。

經她提醒,桑褚玉才想起今天是正月初七。

星宮借用天命符催動後餘下的一點靈力,制了許多琉璃燈,以讓山間靈怪祈福。

她看了眼擁擠喧鬧的望月殿。

難怪今天這麽多人。

“不,來找人。”桑褚玉看向俞筠。

比起俞黛,她要內斂些,走路時始終低着腦袋。

兩人對上視線,俞筠眼眸稍睜,似是想跟她打招呼,不過最後只抿唇笑了下。

桑褚玉又問:“身體可好些?”

“已好了許久。但醫師說舊疾太多,還需調養。”俞黛眼眶微紅,“今日恩情,我們還不知該怎麽報答仙長,待——”

“可以了。”桑褚玉打斷她,眼神左右飄忽兩陣。見周圍沒人注意,才語氣嚴肅道,“不必言謝。”

俞黛一愣,随後笑着應了聲是。

桑褚玉颔首。

正要走,又想起一事。

她們倆現在住在醫閣,前兩天她去看過她們幾回。

俞黛為表謝意,想将在鲛族千辛萬苦取來的寶珠送給她,她沒要。

前天她出去了趟,回去時在桌子上看見了一個小木盒。打開一看,裏面是枚瑩白寶珠。

問過才知道,是俞黛特意來送的,見鑄器閣沒人,便放在那兒了。

她從芥子囊裏取出寶珠,遞出:“這珠子你收回去吧,比起給我,不若留着煉化妖氣,用以修煉。”

俞黛推拒:“本就是要送給桑仙長的,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取珠不易,怎能輕易送人。”

“沒有桑仙長想的那般艱難。”俞黛道,“我去時恰好撞上鲛族遷居,他們遺留了不少珠玉。是與旁人相争,才落了一身傷。”

“遷居?”

俞黛颔首:“鲛族不喜與外族來往,若周圍聚集的其他妖族太多,便會另擇住處。”

桑褚玉:“我聽人說起過。”

蒲栖明跟她聊起過鲛族。

聽聞多年前海域有一鲛人救了落海的旅人,留他在族中養傷。

旅人起先分外和善,還與鲛族分享了許多外面世界的新奇見聞,頗受鲛族歡迎。

只不過旅人始終沒法适應鲛族的生活,後來養好傷,恰逢有船只經過,便随船離開了。臨走前,鲛族還送了他不少寶物。

但僅過了四五年,旅人就将珠寶用得七七八八了。

他已習慣了窮奢極欲的日子,眼見珠玉即将用光,便起了其他心思。

他用剩下的寶珠招攬了一批邪修,領着他們找到了鲛族的巢穴。又趁大多鲛人外出的空當,殺光了那些修為較低的鲛人,搶走珠寶。

可他到底低估了鲛人的報複心與耐性。

往後的幾十年裏,他過得順遂富足,子孫滿堂。

直到他快要壽終正寝時,鲛人找到了他。

他們将他和他的親眷困在了海底,唯獨給他一人灌了數不盡的靈丹妙藥。使他以最為虛弱的身體,茍活了足足上百年。

這上百年裏,他的子孫一一慘死在他面前。

到最後一位曾孫慘死時,他已是摧心剖肝,就連靈丹也延長不了壽命。

鲛人便撐開他的喉嚨,灌下無數珠玉,使他活活窒死在珠寶富貴裏。

想起此事,她道:“鲛族骁勇善戰,若非有怨,不會輕易傷人。想來哪怕遷走,也會有其他妖族追随依附。”

“曾經可能有,不過現在已少了許多。”俞黛說,“自從受人蒙騙,鲛族就練得了秘術,可改人記憶。如此,哪怕被發現,也再難找着他們。”

桑褚玉一怔:“改人記憶?”

俞黛:“也僅是傳言,未曾見過。不過至今再沒人知曉鲛族的住處,唯有等他們遷走時,才能找着一二珠玉。”

桑褚玉将此事記在了心上,又與她們閑聊了兩句。

等望月殿的人陸陸續續往這邊走了,三人才就此道別。

往裏走時,桑褚玉在心底問:“按照現在的劇情進度,我有時間去海域嗎?”

裴雪盡道:“目前我能看見的新劇情很短,在走完或跳過這段劇情前,恐怕難以離開。”

“說起這事,還沒問你新劇情是什麽內容。”

話音落下,周圍景象突然大變——

她僅眨了下眼,本來沒剩幾個人的望月殿忽變出許多靈怪,手裏還都拎了盞琉璃燈。

左旁的一個靈怪看見她,吓了一跳:“你打哪兒蹦出來的?吓死我了!”

桑褚t玉很快反應過來,問系統:“劇情又重啓了?”

“看起來确然是。”裴雪盡道,“這段劇情并未提及具體時間,但從開始到結束,不過短短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

那差不多就是從她來星宮時算起了。

桑褚玉問:“是什麽劇情。”

裴雪盡默了瞬,平靜道:“男女主的關系得到緩和,約定同往星宮祈福。随後……在星宮後面的望星閣上,有所親近。”

桑褚玉:“……”

人都被她關窖室了,還能祈什麽福。

她問:“現在的數值夠跳劇情嗎?”

“不夠。塑造假身用去許多,如今所剩無幾。”

那得先想辦法攢些數值了。

桑褚玉在心底盤算着,半個時辰尚且寬裕,可以催動瞬移符去找栖明師兄或是衡雲子。

正這麽想,她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打不遠處的廊道走過。

雖有人群遮掩,可那寬袍大袖的背影,一看便是衡雲子。

想什麽來什麽,桑褚玉擠過人群就往那兒跑。

但等她跑到廊道上時,衡雲子已不見蹤影。

她順着他适才走去的方向,在廊道裏七彎八拐,直至走到一處庭院。

院中有一半圓拱門,對面是一大片梅樹。

樹林間一片死寂,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桑褚玉正忖度着是該繼續找人,還是索性催動瞬移符去找蒲栖明,那林間就掠過一道影綽身影。

她再不猶豫,提步追了上去。

但在越過那拱門的瞬間,忽一陣天旋地轉。

等她再睜眼時,周身已變了副模樣。

不等她細看,身後有人喚她——

“桑姑娘,”那人語氣溫和,“緣何闖進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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