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接下來一連幾日,顧緋猗都有事在忙。
也不知道在忙什麽,有兩次謝長生去參加老皇帝的宴會都沒能看到他。
就只有在晚上的時候,謝長生才能見到他。
顧緋猗每次來毓秀宮,都要先滅掉燭火,再用布蒙住謝長生的眼睛。
謝長生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一時覺得這像是一種play,一時覺得顧緋猗其實是在把他當成瞎子在訓練。
實在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他一邊皺着眉、用自己漸漸開始發熱的大腦琢磨着,一邊喝湯。
湯是蜜棗老鴨湯,加了靈芝和人參,和許多謝長生喜歡的蜜棗。
這是陽蘿看謝長生這幾天白天總犯困,吩咐小廚房熬的。
這湯味道濃郁香甜,滿屋飄香。
歲歲正在用兩條後腿站着,不斷用毛茸茸、圓滾滾的頭頂去拱謝長生的腿,一邊拱一邊發出撒嬌的哼唧聲。
謝長生知道它是想吃肉。
但還沒等他做出反應,歲歲後腿一個用力,竟然拖着圓滾滾的肚皮跳到了謝長生的腿上。
謝長生被它踩得吭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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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聽見聲音,回過頭用頭頂蹭了蹭謝長生的手,又奮力跳上桌,用擡起爪子,一下下地去指謝長生湯匙裏的鴨肉,還昂着頭,用黑亮的眼睛寫滿了渴望地看着謝長生。
謝長生被自家小狗翻山越嶺只為了吃一口肉的精神感動到了。
他伸手撕掉一小塊鴨肉,遞到歲歲嘴邊。
歲歲從嗓子裏發出了一聲快樂的“嗯咕”。
它正要咬住那塊鴨肉,一個绛紅身影卻突然出現在門口。
是顧緋猗。
歲歲吓了一跳。
它就像是曾經去隔壁宿舍作客,坐在同學的床上伸手摸到床單下有奇怪的東西掀開後卻發現是一只巨大的蟑螂的謝長生一樣,瘋狂逃竄着。
它跳下桌的時候,謝長生又被它踩得吭了一聲。
顧緋猗看着,啧了聲。
在歲歲狗狗祟祟想要從他身邊溜走的時候,顧緋猗淡聲:“別動。”
歲歲立刻不動彈了,兩只短短的耳別到後腦。
顧緋猗彎腰、提着歲歲的後頸把他拎起來:“怎麽沒輕沒重的?”
歲歲嗚嗚咽咽。
謝長生像個不講道理的家長,吟唱着咒語:“它還是個小孩子它懂什麽啊你有什麽事沖我來。”
顧緋猗斜睨了謝長生一眼,面上笑意逐漸加深,也不說話。
謝長生又道:“它已經長大了它什麽都懂了冤有頭債有主你有什麽事就沖歲歲去。”
顧緋猗:“……”
他看看手裏幾乎抖出殘影的歲歲,又看看眼神亂飄的謝長生。
顧緋猗忍不住勾起唇角,輕嗤一聲:“主子和狗一個慫樣。”
他松手,把歲歲放回到地上。
歲歲立刻一溜煙跑回到了牆角的窩裏。
謝長生手裏還捏着那塊要給歲歲吃的鴨肉,他追過去把肉放在歲歲旁邊,看歲歲吃了。
一回頭,看到顧緋猗在桌邊,用勺子攪動着湯。
謝長生很大方不護食,向顧緋猗傾情推薦:“嘗嘗,好吃得我尖叫出聲到方圓十公裏的感應燈都亮了讓公雞以為天亮了全都爬起來打鳴。”
“不了。”
顧緋猗笑:“加了靈芝、山參的老鴨湯,有溫脾補腎之效。小殿下這幾日勞累,多吃些才是。”
謝長生:“……”
他算是知道為什麽陽蘿把湯端過來的時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謝長生只當做沒聽見,又坐回到椅子上,把剩下的湯都吸溜幹淨了。
顧緋猗從架子上拿了本書,翹着二郎腿靠在窗下的美人榻上翻看着。
突然他頭也沒擡地問:“小殿下,何故一直盯着咱家看?”
謝長生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
雖然這幾日每天晚上顧緋猗都會來,但一直熄了燭火、蒙住了他的眼睛。
謝長生反而生出了一種好幾天都沒能看到顧緋猗的錯覺。
這會兒又因注意到顧緋猗的唇角似乎比起平常、似乎多了一抹奇異的紅,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一會。
被顧緋猗發現,謝長生伸出一根手指,點了下自己的臉。
他解釋道:“有臉的你。”
顧緋猗:“……”
雖他明白了謝長生的意思,但這話聽起來還是頗怪。
像是在拐着彎地罵他一樣。
顧緋猗噙着一抹笑,揚了揚眉。
他将翹起的腿放下,拍了拍自己的腿:“過來。”
謝長生扯着袖子抹了把嘴,在顧緋猗亂跳的眉頭中朝他走過去。
顧緋猗伸手攬住謝長生的腰,把他圈在腿上。修長的手掌沿着謝長生的脊柱一路上滑,最後按在謝長生的後頸,微微用力,逼謝長生低下頭來。
顧緋猗微歪着頭,用鼻尖蹭着謝長生的臉頰肉,薄唇若即若離地觸碰着謝長生的唇。
“小殿下想咱家了。”他問:“是不是?”
“你這是……”
謝長生的話還沒說完,顧緋猗另一只手便探到謝長生腰間。
他的手指在謝長生腰間軟肉上剮蹭着。
謝長生被癢了一下,撲哧笑出聲。
顧緋猗卻不停,他對謝長生道:“小殿下,實話實說。”
最後是謝長生用雙手死死按住顧緋猗的手。
他笑得幾乎脫力,一張漂亮的臉漲紅着,含情眼彎彎。
他額頭抵在顧緋猗的肩頭,生怕顧緋猗再撓自己的癢,急忙道:“想想想想想想!”
顧緋猗狹長雙眸微彎,滿意的“嗯”了一聲。
他拎着謝長生後頸的衣領,把謝長生拉開了一些距離。
他含住謝長生的唇,雙手從謝長生衣服下擺慢慢探了進去。
謝長生先是局促。
接着他感受到潮水一般湧來的舒适。
他漸漸放軟了身體,一點點閉上眼。
顧緋猗卻掐了他一下。
謝長生吃痛,茫然睜眼。
顧緋猗笑:“小殿下不是說想念咱家嗎?不許閉眼,好好看着。”
-
良久後,謝長生再次将下巴搭在顧緋猗肩膀上。
他大口大口喘着氣,感覺到顧緋猗一點點幫自己把滑落到了腰間的衣服重新穿回到身上。
謝長生突然想起來什麽。
他抓着顧緋猗的前襟:“顧緋猗。”
“什麽?”
“禮物。”謝長生問:“你說要給我的禮物,是什麽?”
顧緋猗撚起一縷謝長生背後的發絲。
他把那柔軟的黑發纏在自己白皙的指尖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待終于玩夠,顧緋猗終于回答了謝長生的問題。
他笑:“左右還有不到十天就到了端午,小殿下何不自己親眼去看?”
謝長生這會兒終于把氣喘勻。
他抓着顧緋猗衣襟的手緊了緊,又松開,低着頭“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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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宮中上下都在準備過端午。
除吃粽、熏艾草、挂香包外,老皇帝還興致勃勃地準備去運河觀賞龍舟競渡。
這是每年的必備項目。
皇家出宮巡游,看龍舟、看表演,與民同樂、接受百姓朝拜。
老皇帝的興致格外的高——因他聽說今年除龍舟樂船外,還有大臣們為他準備的西域美人。
那些西域美人将會立于畫舫之上、或彈奏或起舞,取悅皇帝歡心。
端午當日,老皇帝設宴邀請百官。
謝長生被陽蘿從床上拖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穿上繁雜的禮服,挂上了一串叮叮當當的飾品和香包。
等忙活完,陽蘿從小腰包裏拿出了個什麽東西。
謝長生看到是一條由青、赤、黃、白、黑的絲線紮成的五彩繩。
陽蘿笑:“小殿下,這是奴婢和幾位小姐妹給小殿下準備的長命縷。”
謝長生伸出右手。
陽蘿道:“男左女右,還是系在左手上。”
她說着去瞧謝長生的左手,卻見到謝長生的左手上已經有了一條五彩長命縷。
陽蘿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這應是顧緋猗給謝長生戴上的。
她握着手中那條五彩繩,一時有些無措。
卻見謝長生把左右兩只手一起伸了出來。
謝長生呵呵笑:“戴上,都戴上。”
陽蘿也跟着笑起來。
她想了想,還是把自己準備的那條五彩繩戴在了謝長生空着的右手上。
準備妥當後,謝長生來到了前殿。
他來的不算早,許多朝臣已經到了。
謝長生掃了一圈,沒找到謝澄鏡和謝鶴妙,倒是看到了方绫。
方绫也注意到了他。
二人目光相接的瞬間,方绫刻意地扭過頭去,卻又趕緊轉了回來。
他朝着謝長生的方向走,剛到近前,還沒說話,便見謝長生朝自己遞了個東西。
“什麽?香包?”
謝長生點頭。
這是陽蘿給他準備的幾個香包,讓謝長生發給相熟的好友作為贈禮。
方绫後退一步:“不要,我不喜歡味道太大的東西,熏得頭痛。”
謝長生道:“好聞。”
方绫還是搖頭:“你自己留着吧。”
謝長生哦了聲,把那香包又揣回到了袖子裏。
方绫道:“我也有東西要給你。拿着。”
謝長生的手在空中撲了兩下,總算在方绫扔過來的那個東西落地之前接住了它。
定睛一看,竟然又是一根五彩繩。
方绫看着謝長生:“你笑什麽?不喜歡就還我。”
謝長生趕忙道:“我喜歡,謝謝。”
方绫猛地咳嗽了一下。
他擡起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又松開放下,再別過頭去、像是突然對遠處的人群在做什麽很感興趣一樣。
“客氣什麽?又不是多貴的東西,我娘做多了,順便拿一根給你。”
謝長生哦了聲。
方绫嘴角露出了一抹極淺淡的笑意。
“呆死了。”他道:“我先回我娘那兒了。”
說着他轉身就走,但走了兩步又掉轉了腳步,重新回到謝長生面前。
他朝着謝長生伸出手:“香包,還是給我吧。”
等謝長生把香包翻出來放在他掌心,方绫說了句“謝了”,再次轉身離去。
而不遠處,謝澄鏡和謝鶴妙并肩站着,将這一幕盡收眼底。
“啧,啧啧啧,則啧啧啧。”
謝鶴妙咋舌不停:“我怎的聞到一股青澀的甜味?”
他說完,又扭頭問謝澄鏡:“是不是?大哥,你聞到沒有?”
謝澄鏡閉上眼,不說話。
謝鶴妙還以為謝澄鏡是不想和他讨論這個。
他吊兒郎當地笑着,用胳膊肘捅捅謝澄鏡:“反正現在就我和大哥二人,旁人聽不到的,八卦一下怎了?”
放在半年前,謝澄鏡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有和謝鶴妙站在一處,說笑八卦的場景。
若是換一個人來八卦,謝澄鏡都會開心謝鶴妙對自己的親近。
可那對象偏偏是謝長生。
他沒法告訴謝鶴妙,他們的三弟已和顧緋猗在了一起。
謝澄鏡依舊閉着眼,深吸一口氣,吐出,再深吸一口氣,再吐出。
情緒波動間,他忍不住用力咳嗽了幾聲,一絲鮮血順着他的唇角緩緩流淌下來。
謝鶴妙吓了一跳。
他忙從袖中掏出帕子遞給謝澄鏡:“擦擦,快擦擦。我不說了。”
謝澄鏡接過帕子,擦擦唇角的血。
整理好了儀容後,謝澄鏡看向謝鶴妙。
他表情平靜、語調亦平靜,但若細看,那雙澄澈的眼無任何波動,像是一潭死水。
他淡淡道:“不巧,今日鼻塞,什麽都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