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謝長生眨眨眼,沉默許久。
他問顧緋猗:“你說要送我的禮物,就是這個?”
顧緋猗嗯了聲。
謝長生:“……”
謝長生是怎麽都沒想到,顧緋猗要送自己的禮物居然是這個。
偏偏是在今天,偏偏是因為他,老皇帝才死。
謝長生一時間有些惶惶。
他問顧緋猗:“他會死,但他不會死,是你殺了他,所以他又會死了,我會死,但我不會死,那我要怎麽死?是誰殺了我,而我又殺了誰?”
顧緋猗:“……”
喜歡胡言亂語這點倒是一點都沒變。
謝長生憂心忡忡,道:“說不定我明天會被水嗆死、被飯噎死、被隕石砸死,或者不知道從哪裏也冒出來一個刺客,把我殺死……或者是喪屍病毒……”
這邊,謝長生說着,顧緋猗突然站起了身。
他走到門邊,吩咐宮人送來熱水,又招來馮旺,低聲吩咐了幾句什麽。
待馮旺匆匆離去後,顧緋猗走回屋內,站在桌旁開始脫衣。
先摘掉腰上的牙牌,再摘掉其他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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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腰帶上的東西都摘幹淨了,顧緋猗一手按着腰間,另一只手慢慢地去抽。
脫了腰帶,又去脫蟒袍、內襯。
直到顧緋猗換上寝衣,謝長生才想起來問他:“啊?”
“小殿下不是害怕麽。”
顧緋猗彎唇:“今夜和明天一整天,咱家就守在小殿下旁邊,什麽都不做。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要拿了咱家小殿下的性命。”
謝長生看着顧緋猗,沒說話。
胸腔裏面那顆像是乘着獨木舟在海上飄飄蕩蕩的心髒卻突然有一瞬感覺到了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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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還沒到,飯菜先到了。
顧緋猗端着粥碗,用勺子攪動了兩下噴香軟糯的米粒,放在唇邊吹了吹,又将勺遞到謝長生唇邊。
謝長生張嘴咬住勺子。
顧緋猗問:“燙不燙?”
謝長生搖頭,卻又在下一秒想起什麽。
他垂着眸伸手去接顧緋猗手裏的碗:“我自己來。”
顧緋猗松手,卻不是将勺子遞給謝長生,那瓷勺“當啷”一聲掉在粥碗裏,顧緋猗則用空出來的手把謝長生的手拍下去:“少來。”
謝長生揉着手背,嘟囔了句什麽。
顧緋猗輕柔地問:“小殿下在講咱家壞話?”
“沒有,”謝長生吸吸鼻子,慫道:“我在誇你有父愛。”
顧緋猗輕嗤一聲,顯然沒信。
等喂謝長生吃過了飯,歇了歇後,熱水便送到了。
謝長生今天哭了太多。
他的鼻子到現在還是塞的,頭腦也是暈暈漲漲的。
有種高燒到40度還要堅持早八學理論課的昏迷感。
他是想好好泡個澡的,讓熱水熨帖一下自己的肌膚,放松一下心情。
可指尖剛碰到水,謝長生便縮了回來,他扯了扯披在身上的棉巾,站在浴桶邊上。
顧緋猗這會兒正給謝長生準備頭膏和牙木。
他拿着那些東西繞過屏風,看到的就是謝長生站在原地發呆。
寬長的棉巾裹着他的身體,只露出抓着棉巾的細長手指,和棉巾下方若隐若現露出來的纖細腳腕。
這情景倒少見。
謝長生容易害羞,往日他都是要多快有多快地鑽到浴桶裏,再用花瓣把自己身體擋住的。
顧緋猗揚了揚眉:“小殿下為何不進去?”
謝長生轉向顧緋猗。
顧緋猗趁機抓住謝長生的眼神,貪婪地和他對視着。
其實沒有多大變化。
卸去了僞裝的謝長生的眼神,依舊是溫吞的,柔和的,帶着些茫然。
只是比平日裏多了些光亮,和一些惶惶的情緒。
謝長生道:“太燙了,我等一等。”
顧緋猗把手中的托盤放在一邊,上前擁住謝長生,低頭用臉貼了貼謝長生的側頰。他的聲音裏仿佛帶了些憐愛:“是小殿下身上的體溫太冷了。”
顧緋猗不說還好,一說,謝長生才意識到自己手涼腳涼,身體也依舊在打着哆嗦。
顧緋猗用手掌撫摸着謝長生的脊背,再側過頭親了親謝長生面頰,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柔和:“好孩子,去泡一泡,讓身體暖和起來。”
他讓謝長生的手扶着自己的小臂,把謝長生送到浴桶中,自己也開始脫衣。
謝長生意識到顧緋猗是要和自己一起沐浴。
那件寝衣被顧緋猗脫下來,随手搭在一邊,那只寬大的手掌一點點下移,搭在褲腰上,卻不動作。
顧緋猗對謝長生道:“轉過眼去,小殿下。”
謝長生搖了搖頭。
顧緋猗便伸出手,捏着謝長生的下巴,把他的臉轉向另外一邊。
又等了等,顧緋猗便也進到了浴桶中。
謝長生往旁邊挪了挪,把自己團小了一點,給顧緋猗讓了個位置。
顧緋猗坐下後,原本還算寬敞的浴桶因坐了兩個人,一下子就變得有些擁擠了。
一只手臂伸了過來,從後面摟在謝長生的胸膛上,把他往後按。
謝長生跟着往後挪了兩下,便坐在了顧緋猗雙腿之間。頓時,他的鼻腔裏充滿了顧緋猗身上特有的白梅冷香,後背的線條也緊密無間地貼上了顧緋猗的胸膛。
他感覺到顧緋猗的心跳,一下一下,起初的時候倒還是平穩的,但漸漸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加快了速度,清楚地傳到謝長生的皮膚上。
一個吻落在謝長生的後頸上。
接着是耳尖。
薄唇又一點點移到謝長生的唇角,和他接吻。
那吻逐漸變得纏綿起來,謝長生喘不過氣地往後撤了撤:“顧緋猗……”
他想告訴顧緋猗,他現在沒什麽心情。
顧緋猗卻像是知道謝長生要說什麽一樣。
他豎起食指,抵在謝長生唇邊,指尖沿着謝長生的唇線、若有似無地描繪着。
“小殿下,”他道:“讓咱家伺候你把郁結發洩出來。”
他說完,水中摟在謝長生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又把謝長生壓向他。
那張薄唇更輕柔地含住謝長生的唇瓣磨蹭着,手指一點點劃過謝長生身上所有軟肋。
就像顧緋猗說得那樣。
他是真的在伺候謝長生。
也不只是伺候,還有刻意的撩撥。
謝長生的腰漸漸軟了下來,表情也變得不太自然。
顧緋猗抱着謝長生坐在他腿上,從後面圈住謝長生的腰。
另一只手漸漸下移。
死亡所帶來的陰影漸漸被令人戰栗的舒适取代,謝長生也開始什麽都不想去想了,他控制不住地弓着身子,口中是斷斷續續的輕哼。
顧緋猗幫謝長生纾解了一次又一次。
水換了足足四次,到後來,只是顧緋猗的手貼在謝長生的皮膚上,謝長生都會控制不住輕顫。
“不要了,”謝長生趴在浴桶邊上,面上一片紅豔豔的顏色。
他的整張臉都是濕漉漉的,眼睛也是帶着水光。
他按着顧緋猗的手,啞聲:“真不要了。”
顧緋猗這才停下。
他先讓謝長生閉上眼,自己去穿了衣,又把謝長生從浴桶裏抱了出來。
他幫謝長生穿好寝衣,擦幹頭發,最後把謝長生抱到床上。
又叫來陽蘿,讓她把歲歲送過來。
不多時,圓滾滾的手短腳短的小白狗便被送到了顧緋猗手上。
顧緋猗把歲歲放在謝長生床上,自己也跟着躺在了外側。
謝長生從被窩裏伸出手,摟住歲歲。
顧緋猗則伸長手臂,把謝長生和歲歲一起摟在懷裏。
歲歲一向害怕顧緋猗。
但今夜卻像是覺察到謝長生的低落似的,很乖。
它窩在謝長生和顧緋猗中間,下巴搭在毛茸茸的前爪上,輕輕搖晃着尾巴。
顧緋猗用手指繞着謝長生的頭發:“小殿下。”
“嗯?”
“你是哪裏人?家中可有父母兄弟、姊妹?”
謝長生張了張嘴。
他沒立刻回答,而是道:“我說了你可別害怕……”
黑暗中,傳來顧緋猗一聲輕嗤。
靜了靜,謝長生不知為何心跳有點加速,他啓唇,輕輕的聲音告訴顧緋猗:“我家……我家在很多很多年以後,家裏就我一個人。”
顧緋猗“嗯”了聲,又道:“再多說些。”
“那可就多了,”謝長生又有點按捺不住自己想要插科打诨的欲/望:“你想從工業革命開始聽,還是世界大戰開始聽,要麽我給你講講我最喜歡的打小日……”
顧緋猗:“……”
他不算用力地扯了下謝長生的頭發:“行了,小畜生。”
頓了頓,他又問謝長生:“如果咱家沒猜錯的話,你本來的樣貌也和他差不太多?”
謝長生有些驚訝:“你……你怎麽知道?”
顧緋猗笑了一下:“因為小殿下看鏡子時很自然。”
那份“本應如此”的感覺是作不了僞的。
謝長生猶豫了一下,實話告訴顧緋猗:“……其實我和他長得是一模一樣的。”
“那你的名字呢?”
“也是一樣的。”
顧緋猗又嗯一聲:“保不齊就是因為同名同姓,你這小游魂才上得了他的身。”
“這叫穿書,是高科技的玩意兒,你不懂。”
謝長生聽着,終于忍不住糾正顧緋猗:“什麽游魂、上身,聽着太不吉利了。”
顧緋猗輕笑一聲。
“謝長生。”顧緋猗叫他真正的名字,問:“你的生辰,是不是四月十五?”
謝長生這回是徹徹底底地驚訝了。
他問顧緋猗:“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不然你為何要在那天約我與他們外出吃飯,還要點一碗面?”
顧緋猗輕柔的聲音中少見地帶了一些得意。
他道:“看來咱家那天沒猜錯,分的那一口面也的确是你的長壽面。”
謝長生知道顧緋猗聰明,卻沒想到他竟然幾乎把自己的底全摸了個徹底。
他說不上來自己的感覺。
只覺得,暖流從顧緋猗摟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傳了過來,先流淌到心竅裏,再漸漸擴散至全身。
他無意識地握着顧緋猗攬在自己腰上的手,将他的食指與中指緊緊攥在掌心,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卻有些驚訝。
他感受着掌心裏的觸感:“顧緋猗,你……你在發抖。”
顧緋猗的手,不,不只是手。
他的整個身體都在抖着,細微的戰栗,像是冬日裏從白梅花瓣上簌簌落下的細雪。
顧緋猗卻笑起來:“不礙事。”
從他告訴謝長生,自己知道他的僞裝,謝長生用驚訝的眼神看向他的時候,他就開始發抖了。
這抖很細微,卻一直沒有停下。
不礙事的,一點都不礙事。
畢竟——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直視自己愛人的雙眼,第一次叫自己愛人的名字,第一次和自己的愛人這樣長時間的交談。
這樣的認知,讓顧緋猗這樣一個冷靜自持的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一直在因興奮而發着抖。